作者:戏问
萧珩:“…………”
段云枫身边伺候的长随更是神情一滞。
他的目光下意识往萧珩那边瞟了下,心道这公主怎么看都不瘦啊,而且那个子搞不好比世子还高,脸嘛,确实长得好看,但说实话他也不敢细看,光公主那气场就冷得跟冰窖似的,咝咝往外冒着冷气,也就世子敢天天往人跟前凑,还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段云枫挑完菜,又冲他笑道:“吃完饭,去后院,我给你看个东西。”
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用完早膳,段云枫将萧珩带到后院的跑马场上,他的长随从马厩中牵了几匹马出来。
“这是我爹娘送你的礼物,昨儿刚到的。” 段云枫走上前去,接过长随手中的缰绳。
萧珩抬眸望去,只见这几匹马通体毛色鲜亮,四肢纤长健壮,臀部至尾的线条流畅,肌肉饱满,一看便是百里挑一的优质好马。
段云枫:“这几匹都是云州那儿培育出来当战马的良驹,而且是我娘亲自挑的!”
河东最靠北的云州接壤漠北,拥有成片的草原,最适合放牧,因此盛产良驹,河东战马多产自云州。
也正是因为河东多产良马,镇北王的漠北铁骑才得以威震四方。
段云枫摸了摸马的鬃毛,笑着看向萧珩道:“你看你喜欢哪一匹?”
萧珩走到了其中一匹白马跟前,他以前有匹战马就是这般通体雪白,唯独四个蹄子乌黑,长得俊又通人性,他给取名叫“玉麒麟”,这匹马在战场上好几次陪他出生入死,是跟随他时间最长的一匹马,可惜收复蜀地一役时身上中了八箭,它倒在了战场上,此后萧珩再也没养过白马。
他抚摸着那马的鬃毛,一手勒着缰绳翻身跨了上去,那马昂首抖了抖耳朵,随即迈开腿一路小跑起来。
“公主倒是会挑。” 段云枫看他驰骋而去的背影,心里想着他那身衣裳配这白马倒再合适不过了,马俊,人更俊。
“吁——” 段云枫骑上自己的马,追了上来,他冲萧珩笑道:“以后我带你回河东,那里跑马才畅快呢,你要是想去塞北也行,突厥人这些年被我爹打怕了,根本不敢过雁门关,漠北的草原最适合跑马了。”
萧珩转过头,正对上段云枫冲自己抿唇一笑,两颊酒窝十分明显。
他心道段云枫这人虽屡次犯上、对他不敬,但性情倒不让人讨厌,自己眼下扮作女装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罢了,倒让他误认成公主,惹出此等误会。
日后段云枫若是能为自己所用,等误会解开了,他再有了喜欢的女子,自己可认其为皇妹,入萧燕宗室,封公主,届时按大燕公主仪制出嫁,也算是了全了这桩乌龙。
第10章
就在萧珩成婚的第二日,洛阳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有情报称朝廷的前枢密使、禁军中尉安有良已率禁军抵达了凤翔。
二是司天监监正高丞忽然上奏称“荧惑当空,不久必降灾祸”,监国李冀昌一听,忧心忡忡地问他“爱卿觉得该怎么办呢?”,高丞答道:“迁都汴州可解。”
谁不知道汴州是李冀昌起家的地方,是他河南军镇的首府。
李冀昌闻之不由得大喜,他不顾燕朝旧臣的百般劝阻,以“择日迁都”为结论结束了这场略显刻意的二人转。
自入京之后,他先是屠戮宗嗣,再是自称监国,最后决定迁都汴州,谁都知道,下一步,他该称帝了。
当天夜里,段云枫将手下的几位大将都叫到了府里,准备议一议这两件事。
“依我看他娘的直接打过去得了!要什么圣旨?世子给我一万兵马,我立刻把安有良的头给寄过来。”说话的这人名叫高泰,年逾三十,生得猿臂蜂腰,很是雄武,他曾是段云升手下的副将,对安有良可谓恨之入骨。
镇北王手下、河东派系的将帅不少祖上都拥有游牧民族血统,他们其中许多都是如高泰般草莽出生的武夫,作战风格亦十分彪悍。
镇北王派来协助段云枫、在河东军中资历颇深的参军周业摇了摇头,“不妥,如今朝堂无主、四方动荡,此刻贸然攻打凤翔,师出无名,且出兵凤翔必经西京长安或是延洲一带,西京尹立场尚且不明,未必就肯借道,延洲刺史孙皓邯本就为贼寇,又与王爷有血海深仇,必出兵阻拦。”
高泰:“那参军的意思呢?”
当初段昱派周业前往洛阳时,特意嘱咐他别的都是其次,但务必全须全尾地将段云枫带回河东,如果不是段昱在函谷关一役对战三镇联军时受了伤,此刻披甲挂帅的绝对是他本人,按照段昱的意思,自己的宝贝儿子绝对不能出事,日后若寻到了安有良的踪迹自己再亲自上阵便是。
周业道:“依我之见,不如世子先率军返回太原,与王爷合兵一处,再静观其变,徐徐图之。”
高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就这样回河东,那姓李的真迁都去汴州称帝了怎么办,难道还要向他上贡不成?当了几天监国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他要是能当皇帝,那我们王……”
“不可妄言!”
眼见高泰愈发有口无遮拦的趋势,周业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眼见周业与高泰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逐渐有争执起来的趋势,段云枫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将目光转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萧珩,当着众人的面问道:“依公主看呢?”
众将的目光瞬间落到了萧珩身上。
镇北王行军驻营时通常会带王妃随行,当着诸将的面与王妃商讨计策也是常有的事,在他们看来这位燕朝公主既然嫁给了他们世子,那就是自己人了。
萧珩提笔在纸上写道:
——现在李冀昌大肆清算旧臣、提出迁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要称帝,朝堂积怨已久,天下势力蠢蠢欲动,之前他任命监国的诏书下发后,以凤翔、西京长安为首的大半个关中地区名只尊萧氏皇帝,并不承认李冀昌的监国身份,蜀中起义的叛军杀了剑南节度使等所有朝廷委派的官员,匪首自立为蜀王,拥兵数万的朔方、陇右二镇收到朝廷的诏书,既不表态也不上贡,只静观其变,时刻为自己留有转圜的余地。
——这正是镇北王拥立燕室的最好时机,你只需先拥立一个萧氏皇帝,再招拢燕朝旧势,便可以伐不臣之名取凤翔,灭安有良。
高泰当即一拍桌子道:“好啊!公主说得甚好!怎的就那阉竖安有良能通过皇帝发号施令,靠天靠地,都不如自己弄个皇帝来得爽快!”
周业思忖片刻,“以此一来,与楚王的盟约怕是要破了。”
高泰:“破就破!怕他做甚?当初盟约上只说了共同讨伐三镇联军,又没说要听他的让他当皇帝,那这么说怎么不算他先违反盟约?再说了,当初他若不是借着与我军结盟的势头,靠自己能吞并河北、山南二镇?”
当初在段云枫率兵援助镇北王的第一时间,李冀昌并没有发兵,也没有提结盟的事,直到段云枫首战大捷,破了联军,李冀昌才提出联盟,并发兵讨伐联军从而顺势攻下河北、山南,将自己的势力壮大了一倍。
萧珩在纸上写道:
——中原逐鹿,日后必有一争,现在他急于称帝根基未稳,诸方势力皆蠢蠢欲动,你此刻拥立萧燕皇室,你便是正统,你便是忠义,你就是民心所向、天命所归,以正统之名,再加之镇北王的威势,你只需要振臂一呼,仍旧拥立燕朝的、忌惮李冀昌的势力自然会站到你这边,你若是瞻前顾后、怯懦不前,那便会错失良机,等于将机会拱手让人,让李冀昌继续扩大势力,坐稳了半壁江山之后,原本那些摇摆不定的藩镇势力还有可能听你的话吗?
周业看着他写下的这段话,只觉得眼前人心思深远,愈发深不可测,心中略有些骇然道:“公主这是……欲谋天下?”
萧珩: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1]。
如今朝廷式微、燕室凋敝,乱世之中,你不主动争取,便会被人压在头上,任人鱼肉,之前是安有良,现在是李冀昌。
你有意当个偏安一隅的诸侯王,也得看别人容不容得下你占据河东这块兵家必争之地还手握数万雄兵的大将军。
周业缄默。
高泰:“我赞同公主的看法!”
他直来直去惯了,最恼的便是出谋划策的时候吃了嘴笨的亏,争辩不过文化人,此刻见有人能将素来能说会道的周业压得说不出话,心中畅快得恨不得给公主鼓掌叫好。
萧珩垂眸扫了眼正在玩他头发丝的段云枫,眉头一皱,他伸手将段云枫的脸扳了过来,刚才那段话他并不是写给高泰和周业看的。
“咳……”段云枫将萧珩捏着自己两颊的手指一点点掰了下来,他看着这位跟随父亲多年、以稳重著称的谋士面对萧珩时哑然失色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段云枫不紧不慢地抿了抿唇道:“公主说得不错,吾等身为燕臣,自当以匡复大燕社稷为己任,如今陛下下落不明,朝堂却不可无主。”
他这话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萧珩当然清楚。
段云枫之所以表态如此干脆,是因为他心中早已有了倾向。
段云枫的副将,方才看着几人争论默然不语的宋时裕此刻开口道:“只是嘉宁皇帝并无子嗣,而他的几位兄弟都被楚王以谋反之罪杀了,先下洛阳城中哪还有合适的人选?”
萧珩提笔写道:
——他能杀,你们不会找?四海之大,难道还找不到个姓萧的宗嗣?按照宗谱挨个找便是了。
宋时裕:“……”
为什么感觉公主提及宗嗣的时候,态度随意的像是让人从集市抓只猪来,这……这对吗?
段云枫笑了,他侧目看向萧珩,“我看公主就姓‘萧’,不如我把天下打下来,公主来坐这个皇位,依公主之能,不比那些个宗嗣强多了?”
萧珩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戏谑的神情,他冷笑着写道:
——那你不如去道祠里寻几个厉害的法师,让他们向天祈愿,诚心一点,说不定感动了上苍,连失踪的皇帝也能找到。
段云枫被他逗得直笑,肩膀都在抖,“那我真是要好好地祈愿,让老天帮帮我。”
少顷,他收敛了嬉笑的神色,看向宋时裕道:“按照宗谱寻找皇嗣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办了,事成之前,切勿走漏半点风声。”
“是。”
商议完此事,段云枫将几人送出府,萧珩回到自己的书房中,李进喜摒退左右,确认屋外没人后,与萧珩道:
“殿下真的要让镇北王另立宗嗣?”
萧珩垂眸扫过手中的一叠请柬和礼单,主要都是些试图通过他和段云枫攀上关系的人送来的,大部分都来自燕朝旧臣。
自李冀昌提出迁都之后,这些大臣无不人人自危,李冀昌一旦迁都汴州,他们必将失势,以李冀昌对燕朝旧臣的清算力度来看,他们日后能否保住性命都是个问题,其中有不少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如今势力唯一有可能与李冀昌抗衡的镇北王身上,希望段云枫能尽快拥立宗嗣,否决迁都的提议。
他神色淡淡道:“不会。”
李进喜:“那殿下是打算?”
萧珩抬起眼眸,“下道诏书,让他们知道皇帝还活着不就行了?”
段云枫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抗衡李冀昌、讨伐安有良的正统之名,而论正统,谁又比得过自己这个皇帝。
无论嘉宁帝萧桓之前有多么荒唐,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大燕绵延二百年国柞最没有争议的继承人,是“上承于天,下应社稷”的皇权象征,比立任何一个姓萧的宗室都更有说服力。
当然现在还不到萧珩亲自出面的时候,但假他人之手下道所谓的诏书,说自己被安有良挟持去了凤翔,要段云枫前去救驾勤王不过是顺手的事。
思及此处,他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请柬……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在朝中威望足够,又对大燕忠心耿耿的人去帮他办这件事。
找谁呢?
第11章
萧珩翻完那叠请柬,将送礼的这些人与萧桓记忆中的那些大臣一一对应起来,“怎么不见中书侍郎王沐川的家眷来送请柬?”
萧珩对这个王沐川印象还算比较深刻,一是因为他乃自己心腹能臣尚书令王博言的后人。
二是因为嘉宁帝萧桓刚继位的时候,这个王沐川还是宰相,当时河北起了叛乱,眼看叛军一路就要打到洛阳,萧桓吓得不行,连夜收拾自己的唱戏班子就想“南巡”蜀地,还是王沐川拦住了他,说陛下不必惊慌,镇北王的勤王之师已翻越太行山,必能在前线挡住叛军,陛下此刻离京只会动摇军心啊,随后王沐川积极传檄四方、号召藩镇讨伐叛军,镇压了叛乱之后却因为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得罪了禁军中尉安有良,被对方以左脚率先踏入殿门为由罢免了相位,贬为中书侍郎。
萧珩以公主的身份与段云枫成亲之后,仍在朝中为官的这群燕朝旧臣都恨不得通过自己这个“公主”攀上段云枫,倒是唯独不见中书侍郎王沐川遣人登门拜访。
李进喜道:“据说李冀昌提出迁都之后,这位王侍郎连夜将家眷都送出了洛阳城,只有自己留了下来,似乎是准备……死谏。”
萧珩将桌上的请柬叠拢,“明日早朝前,去见一见这位中书侍郎。”
……
翌日。
卯时刚至,晨光熹微。
王府祠堂巍峨的牌匾下燃着一炉青烟,陈旧的紫檀供桌前摆着二十一副祖宗像,其中官拜宰相者共有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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