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机
最终大家都同意了这个做法。
大盛朝观天司的蜡烛哔剥烧着,烧到烛身插着的针上,掉出的珠子就滚落在盘中。
专门负责观看天幕的值守官员惊恐地发现那上面浮现半透明文字逐渐放肆:
[皇帝老儿也真是的,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堂堂皇子竟然还会被其他人欺负,真是笑掉大牙。]
哪怕许多人还是不敢再天幕上大肆谈论皇室,心里却少不了各种嘀咕。
不知不觉间,皇室的威严竟在无形之中降低了些许,就仿佛是在人们心中擅自铐上的枷锁正在缓缓松动。
而造成这一切的老皇帝只能无能狂怒,他身后摔碎的砚台更是不知凡几。
各个宫殿之中,被宫廷妃子们护在怀中的皇子公主们忿忿不平。
“这些贱民知道什么啊,他们竟敢妄议皇室,都该通通抓起来砍了!”
“明明就是元宁自己废物,怎么怪罪到了皇室头上。”
二皇子气愤地攥碎了手中的糕点,糖馅沾了满手都是。
宫妃用帕子裹住他油乎乎的手指,告诫道:“这些话你在宫中说说便是,绝不可在天幕上说出,否则元宁之前的下场就是你的今后!”
另外一殿的公主踢翻绣墩正要发作,突然被生母捂住嘴。
母妃指甲掐进她肩头:“若是让那些庶民看尽天家的笑话,往后你们就会成为最残酷最悲哀的笑话了,明白吗?”
怀里的暖手炉硌得小公主生疼,她却再不敢哭闹。
他们被各自母妃面色中的肃穆和冷酷给吓到了,乖乖点头听话。
而在这些妃子们的面上,是散不去的愁容。
其实大盛朝的多数人更关注这名女衙役口中的“发布视频就能找到亲人”。
那到底是什么神器,竟然这样厉害?
第7章
深夜,元宁在警局的值班室睡着了。
他尚且年幼,本就是觉多的年纪,自然是撑不住身体的倦意,昏昏沉沉地睡下。
盖在身上的棉被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软乎乎又暖洋洋的,盖在身上时就好像是轻飘飘的云朵一样,非常舒服。
警局中的中央空调出风口呜呜作响,不带有冷宫的一丝严寒。
这是自母妃逝世以来,他睡过最好的一觉了。
元宁睡醒后,竟然在警局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面前这个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面色疲倦,发梢还沾着机场夜间赶路过后的湿气,甚至连眼下的青黑都遮不住。
“舅舅!”呼喊几乎要撕破喉咙。
元宁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他眼眶发红,鼻尖酸涩。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自己的梦境,他生怕梦醒后就会见到残酷的现实。他更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想,梦醒的美好终点其实是破碎的噩耗。
而在元宁喊出那个称呼后,男人立马打起了精神,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嗯,岁奴,我在。”
沙哑的嗓音混合着岁奴二字一出,元宁的泪水直接翻涌而出。
这是他母妃给他取的小名,寓意岁岁年年都平安顺遂,长久幸福。
宫里人自是不会唤的,也就只有母妃的母家才会这般亲昵地唤他。
“舅舅……”元宁的声音哽咽,呜咽不止。
他被揽进带着凉意的怀抱。
薛兰鹤拥着小孩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明明是个碰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都不掉一滴泪的硬汉,在这时竟然也垂下了几滴泪。
门口传来咳嗽声,有道低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虽然我现在说话有些不合时宜,但这里好像不太适合你们舅甥俩叙旧。”
他的语气带着些无奈,可这种破坏煽情场面的恶人自己也不得不做。
抱着元宁默默垂泪的薛兰鹤一僵,他稍微克制了些情绪,然后摸摸自己外甥骨瘦如柴的身躯。
方才一相拥,他就觉得自家外甥的肩胛骨都咯得慌,心头不免一疼。
薛兰鹤清楚地记得自己出征前夜,才三岁半的小皇子抱着布老虎钻进他被窝,锦缎寝衣下还是奶乎乎的软肉。
这才仅有一年多啊……
在他去世之后,他们薛家恐怕没什么好下场,不然他这个身为皇子的外甥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幅面黄肌瘦的模样。
瞧瞧,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薛兰鹤恨得咬牙切齿,胸腔里闷着沉郁愤懑的情绪。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抱起元宁,温柔地哄着:“岁奴不哭,舅舅来接你回家了。”
元宁还在抽噎,听到接他回家这句话后,他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终于,他终于有一天还能听到这句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话。
亲人一个接一个地逝世远去,而今在异世,他却等到了能够接他回家的舅舅。
薛兰鹤怕孩子哭厥过去,心里面也是慌得不行。
倚在防暴盾牌架的男人露出了新奇的神色,他从来没见过薛兰鹤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任凭前路有再多的坎坷和磨难,这人都是面不改色直接咬牙拼命就完了。
而在他还是头一回在对方眼中看到求助的眼神。
关臣心里涌出些异样的神采,他连忙帮着过去哄人。
他倒是也直接,对着元宁就说:“小朋友,别哭啦。再哭下去,外面的警察都要以为你舅舅是坏人了,到时候他就带不走你了。”
元宁一听这话,心头微微慌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怜兮兮地看向薛兰鹤,只是难以压制住的泣声还是让他一抽一抽的。
薛兰鹤一看就心揪了,责怪关臣道:“你吓他做什么?”
关臣都快被对方用完就丢的行为给气笑了,他举手做投降状。
但元宁的情绪好歹是稳住了不少,也不像刚才那样不停地抽噎。薛兰鹤不免松了口气。
走廊尽头传来早班警员的脚步声,薛兰鹤用外套裹住孩子走出警局休息的值班室,在跨过关臣那一刻,道了句:“谢了,这人情算我欠你的。”
大盛朝。
老铁匠的烟锅在锻铁炉边明明灭灭,映着天幕里相拥的舅甥。
江南绣娘穿针的手悬在半空,泪珠子打湿了未完成的绣画。
[他居然真的是咱们的少将军薛兰鹤!]
[保家卫国的将军能够在那个时代好好活下去,也是一桩幸事。我等也能放下心来。]
[难不成人死了以后就会去往那个地方吗?还是说小将军是个例外。]
观天司值房里,史官在那《天幕奇闻》中更是刷刷记录下:“夕日,战死沙场之将军薛兰鹤于异世复生……”
写到“生”字,他突然搁笔望向窗外。光幕中的摩天大楼正被朝霞镀金,却又像极了薛兰鹤阵亡那日的落日余晖。
有为他活着高兴的,自然也有因他好好活着而震怒惊恐的。
皇帝之前也觉着或许只是两个模样相似之人,那时他还抱着侥幸心理,直到薛兰鹤真的出现才震碎了他的侥幸。
他眸光沉郁地盯着面前的国师苏风瓒,质问道:“你可有何方法将这耸人听闻,害我大盛朝千秋万业的天幕给祛除了?”
苏风瓒在天幕出现之日,心中便一直有种难以安宁稳定的不详之感,这种恐惧直到薛兰鹤那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后,最终彻底坠入深渊。
果不其然,深更半夜他就被宫中召去。不等他应召,禁军就硬生生地把他从被裘里拖出来,破门时掀翻的铜盆都还在墙角打转。在更深夜寒之际,他愣是从天黑等到了白日。
面对帝王的质问,他的心里更是涌现出了深深的无力感。恍惚看见自己当年献计时的嘴脸:“薛家命里冲犯紫微……”
那时的唾沫星子在如今都化作森冷锁链。
他以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可以换来帝王的宠幸和爱重,可以让苏家从此起复,换来百年基业。
奈何造化弄人,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悔不当初啊。
苏风瓒将自己的乌纱帽取下来,然后跪倒在地上,就连官袍下摆还沾着来时的夜露。
他向皇帝叩首行跪拜大礼:“臣有罪,无法达成陛下心之所愿。”
他知当朝帝王有多狠心,于是也不多费口舌为自己辩解。
皇帝气得面色通红,眼睛突起,顺手抄起一旁的青玉镇纸砸下去:“废物!”
剧烈的疼痛袭来,苏风瓒的眉骨顿时流下一道长长蜿蜒的鲜血,而他却只敢闷哼一声。
“拖下去,押入大牢。”
短短几句,生死已定。
*
关臣留在警局帮忙处理文书手续,薛兰鹤现在的心思就放在把孩子带回家这一件就行了。
他现在有太多问题想问元宁,但是看着孩子不平稳的精神,终究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心绪。
外套裹在元宁的身上,他匆匆把孩子抱上了助理租来的网约车上。
李迟迟也是一夜没睡,好奇地看向元宁,惊讶道:“薛哥,你们家小朋友还是古风长发呢。”
就是头发干枯发黄,毛糙得像极了营养不良。
其实看着小孩瘦了吧唧的可怜小模样,她心里还是很多疑问的。但是现在都不好问。
估计薛兰鹤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兰鹤用外套裹住元宁,听她的疑问,也只是嗯了声,没有回答更多。
元宁这时候缓过神来了,就有精力好奇打量他们,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舅舅身上,现在还黏在人的腿上不肯放开。
外甥肖舅,他要不是太瘦了,就只看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跟薛兰鹤有个七八分的相似。
“酒店订好了吗?”薛兰鹤哑着嗓子问。
李迟迟说:“早订好啦,你还能不相信我的水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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