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可违 第49章

作者:迟归鹤 标签: 竹马 HE 正剧 穿越重生

“嗯。大哥若是有机会回京,也请不要说出去。京中有人暗中图谋,我府上也不太平,更遑论母妃那里了,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出什么岔子。”萧恪对自家大哥并没有隐瞒,“北燕的事,还请大哥上心。至于燕州这边,我会处理好,不给你们留后患。”

萧琢看着面色阴沉的亲弟弟,一时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早些年分别时幺弟还是个脾气倔的愣小子,那时自己生怕他作天作地,闯出祸来连累家人。

可如今看着萧恪老谋深算的稳重模样,又觉得对一个刚刚束发的少年来说过于沉重了些,只是他素来不善言辞,更不懂得温言安慰,到最后只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嘱咐道:“万事小心,但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狠。”

“大哥放心。”

第七十九章

许是萧恪在京中的名声不好,又或者是对方根本没把一个半大少年当成威胁,竟也没有警惕着,萧恪同贺绥偷偷往返了一趟约莫近时日也无人察觉。

梁砚秋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才把人盼回来。看样子,如若萧恪再拖些日子,还真能把个堂堂七尺男儿逼急哭了。

不过萧恪一回来,梁砚秋就扎扎实实病了一场,请了大夫回来,只说是心火虚,开两副方子吃上十天半个月养着便好。倒是杜慷听闻此事,瞧萧恪的眼神越发古怪。

“燕州刺史霍奇参见王爷。”

燕州刺史是个虎背熊腰的北地汉子,是早些年行伍出身,为着曾是程昌年的故旧部下,人又还算会来事,给保举了个州府长官。

萧恪印象中,此人并没有太多才能,但小心思却不少。和沈亟那种有胆魄的升迁不同,霍奇能平步青云,大半是踩着他父王和贺老将军上位的。

“霍大人请起。”萧恪仔细打量了下人,随后才慢慢悠悠地喊起,倒是将京城贵胄那一套拿腔拿调使了个五六分。

“谢王爷……杜大人。”燕州虽是下州,但州府刺史的官阶还是要比杜慷这从四品的官高些的。

霍奇这些年跟着程昌年当了几年土皇帝,自是瞧不起杜慷这起子人,态度也傲慢了许多,只问候了一句便将人撇在一边,径自说道:“王爷代天子巡视,不知……”

萧恪突然笑了一声,打断了霍奇的话。

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歪头看向对方,语气十分笃定反问:“燕州官员写下弹劾霍大人的奏折,却在京中被通政使拦了。阮大人素来是谁都不敢得罪,非亲非故的,怎么问都不问却愿意替远在燕州的霍大人如此费心,霍大人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却告诉本王你‘不知’?”

霍奇没想到萧恪会这般不加遮掩地问,愣了下随后拱手道:“王爷,下官实在冤枉。下官根本没见过这位阮大人,何谈能让他为了我去做什么……”

“你确实冤枉。”

霍奇原还想着怎么搪塞这位小王爷的,没想到他说了辩解之辞后,对方当真就说他是冤枉的,只是他提着的那颗心还没落回肚子里,便听萧恪跟着说道:“毕竟你也没有那个本事摆弄阮高良,不过……你有个好上峰啊!”

萧恪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燕州刺史的上峰自然是指安北节度使程昌年。

大抵是提到了程昌年,心里笃定凭萧恪一人无法撼动自己的上峰,霍奇莫名来了底气,甚至面上还有些从容道:“王爷说笑了,程大人一贯清廉公正,从无偏私,断不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是嘛……杜大人可将霍大人的话听清楚了?”

本来只是坐在一旁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没想到自己突然被叫了一声,杜慷不由愣了一下随后答道:“啊?哦嗯…下官听清楚了。”

其实他刚刚脑子里在想待会如何瞒着萧恪去城中逛逛,霍奇说了什么,他似乎是听了,但那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左右应了萧恪便算作是记住了。不过是一句官场客套推脱的说辞,他本也没想着这话又能如何。

霍奇亦是不解,不过没等他问,萧恪便中断了此次谈话,提出要去府衙查看。

府衙的典录簿子,乃至是州府银两的去处早就都做了假账,也不怕谁突然来查什么,更遑论一个小孩子能翻出来什么猫腻。霍奇有了底气,也就非常痛快地引着萧恪和杜慷去了存放簿子的书库。

大抵是对自己提前做好的帐十分有信心,霍奇把人领到,又嘱咐了看守书库的小官仔细伺候着,便打算告辞。

“霍大人。”萧恪开口叫住了霍奇,“本王有些话想问一问霍大人。”

霍奇只得转过身客气应付道:“王爷问便是,下官定然知无不言。”

“燕州别驾从事史曲摇可还在?”

“回王爷,半月前曲摇与同族兄弟在秦楼楚馆争抢妓子大打出手,实在是丢尽了为官之人的颜面。下官便下令停了他的职务让其回家面壁思过,却不想才几日的功夫,人就想不开自缢身亡,如今曲家已办完了人的丧事,下官还曾亲自去吊唁过。”

“是嘛…那他死得还挺巧的。”对于曲摇的死,萧恪早就心里有数,“别驾素来是州府刺史的心腹,倒是可惜了这位大人。霍大人失了臂膀,身边可还有趁手之人?”

霍奇戏演得倒是足,故作感慨地叹了两口气才回道:“多谢王爷关怀,下官也是因此才十分忙碌,都无法好好侍奉王爷。”

“既如此,本王倒有个人选。”

看着萧恪勾唇一笑,霍奇不知怎得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但萧恪此行身边只有一个草包杜慷。

正想着,就见萧恪拉过身边侍卫的手往前带了一步,对他说道:“本王这侍卫素日都在书房伺候,虽说武艺一般,理事却不次于一般官员,且他是个又聋又哑的侍卫,霍大人也不必担心他出去同人说什么。”

“这……”霍奇有些犹豫看向那侍卫,平平无奇的一张脸,这会儿被萧恪拉着也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倒像个聋子。不过霍奇仍是不能安心,“王爷的侍卫…下官如何敢随意差遣。”

萧恪却笑笑道:“霍大人这话说的,不过是个侍卫,有什么不敢差遣的。还是说……因为是本王的侍卫,霍大人怕他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王爷言重,自然是没有。只是这又聋又哑的,下官也不好同他交代……”

“这有什么难的,霍大人写下来即可。若不是这侍卫自幼无法听声说话,本王早放了他去考状元去了,既只是理些寻常州府事务,又无什么私密之事要遮掩,霍大人就别跟本王客气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霍奇若是再拒绝就真真是坐实了萧恪所说的他有心虚遮掩之事,便只能应下了。

“那……劳烦王爷交代一番,我再领了人去府衙。”

“这个自然。”萧恪扯了扯那侍卫的手,对方才恍若回神,转过身来。

‘牵制即可,万事小心,若危可杀,一切有我。’

手指在摊开的手心写下寥寥几字,写完最后一字,萧恪抬头,快速和贺绥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对方点了点头,才轻拍了下对方的手掌。

许是心里仍有些不放心之处,萧恪牵着身边的手,又提点了几句道:“霍大人,方才忘了说。这侍卫虽武艺不出众,但是本王房中甚得宠的一个,若是他行为有失霍大人也留给本王教训,可别自己错了什么主意,不然霍大人恐怕要将你家几个公子都赔给本王为妾才能平事了。”

萧恪在京中好龙阳的荒唐事已传遍,霍奇远在北境,虽只听说了一点,但萧恪买了个男倌赖在他的别院厮混了十来日的事可清清楚楚,这几日接触下来心中已有数。毕竟人家是皇帝宠信的侄儿,连正经侯爷都能纳到府里去,他儿子无官无职的,真要是硬抢他也不能把堂堂王爷弄死。

“王爷说笑了,下官怎敢。”

“那就好,霍大人领了人去吧。”萧恪拍了拍身边人的后背,向前一推。那侍卫才往前走了两步,霍奇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懂唇语,随口说了句跟他来,便转身带人离开了。

杜慷对萧恪这番举动不明所以,扭头一见萧恪已走到高高的书架边仔细查看着历年的卷宗。

只瞧了那满满几架子的卷宗,杜慷的脸就垮了下来。干巴巴瞅着萧恪翻了一会儿,他心中烦躁不已,便凑过去小心询问道:“王爷,咱们真要挨本查嘛?这样不得查到猴年马月去?若是要查问题,得先从账簿查。”

明明是躲懒偷闲的一句话,换平时萧恪也就无视了,可今日他恰恰是等杜慷开口。

“都忘了杜大人从前是生意人,这话说得在理。”萧恪这边应下,随手将卷宗丢到一边,扭头看向身边被霍奇留下的小吏,张口便道,“那便将州府衙门历年的库银簿子都找出来。对了,若是要查验州府银库你可能领路?”

那小吏忙道:“下、下官只在此处任职,王爷若要查银库,得先…得霍大人首肯。才能有人领了去。”

杜慷凑近到萧恪耳边嘀咕了一句:“这燕州官吏都没分寸。竟敢同王爷说要等旁人首肯。王爷,依我之见,这银库肯定有问题,咱们直接查吧!”

他说的声音不低,那小吏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抬头盯了杜慷一眼,直觉这人贼眉鼠眼,心里藏着算计。面上却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想着晚些时候报告给刺史大人,一边捧了一卷账簿,双手奉给萧恪。

“不急。”萧恪随后应了一声,一手拿了账簿转身回了桌案边煞有介事地翻看起来,实则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似这等州府公账官银的支出核账都要州府几位文书司马合力,而这假账也是霍奇身边信任的几个心腹通力合作才填平账目。可萧恪一人既不拿算盘,更不唤人帮衬着,单手支着头随意翻看,就算是真账摆到他面前,就他这个看法也是屁都看不出来一个。

小吏刚刚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方才霍奇在时,他总听着这小王爷像是个有心计的,此刻瞧着才更像是那个不成事的,是而当萧恪指着簿子上的一处落款名姓的不同时,这人对于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根本连心眼都懒得多留一下,想也不想便答道:“回禀王爷,这人从前是帮着刺史大人理账的,只是后来手脚不干净才被大人调走了。”

“哦?你们大人这般好心?不是说那曲摇狎妓都被停了职务,老话都说这人是越老心越软,怎么你家大人是反着的?”

那小吏答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位宁大人是刺史大人的妻弟,也是燕州望族宁府的嫡公子,如今是被大人调去做了州府长史,每日游手好闲什么都不管。其实……这嚼舌根的话原不该下官说的。”

“呵。那你不还是说给本王听了,就不怕你家大人知道你嚼他的舌根罚你?”

那小吏嘿嘿笑了几声道:“下官怕,只是王爷问了,下官不敢隐瞒。再者……其实这事燕州上下都知道。也是咱们大人心好,疼爱这位继室,才对她的弟弟爱屋及乌。”

说起这等闲事,那小吏自然没有先前那般紧张,话匣子也打开了。

杜慷在旁本来百无聊赖地听着,听到方才那话不由插嘴问了一句:“那想必这位夫人定然貌比天仙了?”

小吏答道:“宁府大小姐出嫁前便是天人之姿!及笄之后那媒人都将宁府的门槛踩烂了两块,您就想想该是何等美貌!继夫人入府才一年就为大人生下了个嫡子,如今这位五少爷可是正得大人疼爱。”

“是嘛,本王听说霍大人的小儿子今年满十岁了,母亲是天人之姿,想必小公子也不赖。”

若是旁人说这话,可能是寻常夸赞恭维之语,但萧恪刚才说着要纳霍奇的儿子为男妾,这会儿又问及霍家的五少爷、那小吏刚刚还眉飞色舞地说着,这会儿却像是被棉花噎住了嗓子眼一样,冲萧恪直摆手,“不不不,下官混说的,那五少爷长得不如王爷好看!”

开玩笑?!若是因为他口无遮拦让萧恪下了决心去纳霍奇的嫡幼子,教他家大人知道了,还不得把自己剥皮抽筋?!

“好不好看的,总得见一面才知道。”萧恪也懒得同这人多废话什么了,他想知道的已然知晓,便合上了簿子道,“正巧,这簿子本王看烦了。既然去查银库需要你家大人首肯,你现在便去说好了,也将本王欲上门拜访霍府的事一并说了。”

那小吏登时傻了眼,前半句还好,这后半句一出他家大人必定要查问一二的,便哭丧着脸求道:“王爷…这、这…下官愚笨怕传不好话,不如下官领了王爷去……”

萧恪稳坐着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笑着看向那小吏道:“怎么?你家大人这么大的架子,还要本王亲自去禀明?!”

杜慷在旁狐假虎威帮腔道:“啰嗦什么?!王爷下令你敢违逆,便是此刻杀了你也是死不足惜!自己掂量着办!”

那小吏几乎要哭出来了,不过萧恪已经合起眼不打算搭理对方,那人欲哭无泪,却也只能去回话。

霍奇这头对这个‘细作’实在静不下心来,熟料刚坐了没一会儿,底下人就通传说他留下伺候萧恪的那小吏被打发过来传话。

“让他……”霍奇本想着避开萧恪的侍卫的,可一抬眼又改了主意,叫人进来回话。

那小吏进来支支吾吾地说了前半句,霍奇心中有数,便痛快应下了。待听到萧恪对他的嫡幼子果真生了纳入王府的念头时,脸色大变。果断追问缘由,见那小官憋得脸红了都说不出来什么,自是心中有了数,便知是这人犯了老毛病碎嘴了,抬起一脚踹在那小吏胸口。

霍奇行伍出身,长得虎背熊腰,他这一脚哪里是个寻常文人可已承受的,登时就把那小吏踹得口吐鲜血。

“拖出去打!让他全吐干净!”

立刻就侍卫冲进来将那小吏拖出去就在院外责打起来,棍棒拍击皮肉和男人的尖叫求饶声清晰传入堂中,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霍奇的心腹走了进来。

主仆俩都瞧着贺绥。

毕竟才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那燕郡王的侍卫却像是根木头似的,从头到尾低头理事,连头都没抬一下,甚至没因为那小吏遭受到的惩罚而皱一下眉头,倒真像个聋子。

霍奇的心腹是个瘦高的白面书生,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躬身将萧恪同小吏问的话一一禀报清楚,末了又瞧了眼那侍卫,冲霍奇谏言道:“大人可要再召人近前试一试?”

霍奇点了点头,那师爷便取了纸笔写了几个字走到贺绥面前。

贺绥看到那纸上的字抬头,师爷指了指霍奇的方向示意贺绥同他过去,待站在桌案前,这主仆二人便开始了又一次的试探。

“燕郡王要纳我儿这事,你觉得几分真几分假?”

“亦真亦假。燕郡王毕竟年轻,倒是贪图美色又爱玩的年纪,继夫人天人之姿,倒不怪人会惦记,只是若说真心倒也未必……毕竟是京城来的,难免心眼多。不过大人倒也可以此为饵试探着,瞧瞧京中的意思,一边再请程大人帮着拿些主意,毕竟北境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程大人不会弃您于不顾的……”

那师爷话是这么说,笔下写的字却与说的话截然不同,抬起来递给贺绥的时候还多打量了对方两眼。

贺绥接过那纸,细细瞧了眼,随后点了点头,面上并无半分异样。

主仆二人这才放下心来让人回去继续抄录整理,殊不知转身背对他们的贺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和愤怒,攥紧的手心被他自己掐得有些刺痛。

第八十章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杜慷同萧恪在那件书库里等了许久都不见那小吏返回,正有些不耐烦,便见萧恪起身朝外走,不由起身追问了一句。

萧恪站在门边半侧过身,眼神却没有落在杜慷身上。

“本王坐得有些闷了,出去看场戏。”

杜慷有些不明所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