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 第14章

“等毕业后，我还想留在蒙比利埃。”艾蜜儿淡紫色的眼睛浮现出忧郁和思念。

苏珊一眼就看出了好朋友的想法，艾蜜儿的男友就在蒙比利埃，不过两人的爱情并不受到紫罗兰家族的看好。

好朋友的爱情之路一看就很坎坷啊。

奥洛维斯听着两位贵族小姐说话，将视线移向逐渐缩小不见的山脉，这是附近几个小镇唯一一条通往蒙比利埃的主路，还是从上世纪造的，经过多年努力，这条主路终于完工了。

奥洛维斯抚摸着《光明圣典》书皮上的铭文，打开书看了起来，要考试了，他要背很多数据，没过一会，奥洛维斯抬头看向高空，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一只乌鸦在马车上方盘旋。

“啊，是派克来接我了。”艾蜜儿放下遮阳伞，一脸欣喜的站了起来，随即又捂住嘴巴，往后看了看，她的女仆在最后马车里，没人发现她的失礼。

对上奥洛维斯执事的目光，艾蜜儿脸颊微红的坐下来，重新恢复淑女仪态，只是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看来诺亚也快到了，他和这只乌鸦总是形影不离。”苏珊也熟悉这只乌鸦，对它招了招手，乌鸦飞落到艾蜜儿的旁边，浑身漆黑的乌鸦马上被艾蜜儿抱在怀中抚摸。

“是不是诺亚让你来找我的？”艾蜜儿难掩欣喜。

乌鸦用鸟喙啄了啄自己的羽毛，亲密的蹭了蹭艾蜜儿的手指，然后转动眼睛看向对面的神甫执事。

“好漂亮的乌鸦，艾蜜儿小姐，这是你男友的宠物吗？”奥洛维斯笑问道，合上《光明圣典》。

“是啊。”艾蜜儿回道：“它叫派克，很聪明的。”她举起乌鸦，左看右看，没忍住亲了一口：“我都没有说今天回去，你怎么就来了？”

乌鸦不会说话，只是叫了一声。

“很少有人会养乌鸦，你的男友爱好挺特别的。”奥洛维斯微笑道，在赫恩，乌鸦还有一种别称，名为告死鸟，死亡总是与黑色分不开关系，比如黑色曼陀罗，总是开在行刑台下，聆听死者的哀嚎惨叫，乌鸦也经常盘旋在死亡气息浓厚的地方，是不详，灾难，霉运的象征，就连女巫选择变身时也很少选择乌鸦这种生物。

“奥洛维斯先生，乌鸦就只是一种鸟类，和其他鸟没什么不同，我知道很多教会不喜欢乌鸦，可是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我们要正确认知。”艾蜜儿小声说道，为乌鸦正名。

奥洛维斯和乌鸦的目光撞上以后，微笑道：“的确，不能用以前的观点来概括现在，世界不一样了。”

他那个时代的乌鸦就只是乌鸦，但在这个神秘学世界，乌鸦还是不是乌鸦就说不清了。

至少，奥洛维斯看见了乌鸦身上淡淡的死气，一层晦暗的阴冷气息萦绕在乌鸦身上。

听见奥洛维斯执事赞同自己的话，艾蜜儿开心了起来，她的父母都是固执的老旧派，她甚至怀疑他们不喜欢诺亚是因为他养着一只乌鸦。

“我能看看派克吗？它看起来被养的真好，皮毛光滑，身体健康。”奥洛维斯道。

“当然可以。”艾蜜儿热情的把乌鸦递过去。

奥洛维斯伸出手，将展翅欲飞的乌鸦收拢在了手中，他的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干净，不让它乱动。

奥洛维斯低头和它对视，看见乌鸦眼中闪过人性化的冷意，随后就感觉掌心微痛，一股灼烧的痛感突然传过来，他翻转一只掌心，手心干干净净，并未受伤，但痛感仍在。

体内圣灵流转，掌心痛处消弭。

没有明显的魔法迹象，是这只乌鸦血脉特殊，魔宠还是异魔。

奥洛维斯手放在乌鸦翅膀上，纯粹的光明之力从他掌心泄露出来，察觉到乌鸦在轻微的颤抖，翅膀都炸开了，与此同时，他掌心的灼烧感也剧烈了起来。

奥洛维斯放开乌鸦。

乌鸦不稳的飞回艾蜜儿的身边。

“怎么没精神了？”艾蜜儿捧起乌鸦，有点奇怪。

“天气太热，许是渴了吧。”奥洛维斯说道，反正乌鸦不会说话。

“可怜的派克。”艾蜜儿刚想让马车停下，准备让女仆拿点水给乌鸦喝。

“我这里有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派克喝我的水吧。”奥洛维斯打开腿边的手提箱，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瓶，瓶子里的水液清澈荡漾，他拔出木塞，将玻璃瓶对准乌鸦的鸟喙，热心道：“我一向很喜欢小动物，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守林员，对鸟儿这种森林精灵也很喜欢，请不用客气。”

“谢谢。”艾蜜儿感激道，正想让派克喝水，一直安静听话的派克却是突然从她手底下振翅飞了出去。

艾蜜儿被这变故弄的措手不及，喊了几声都没让乌鸦下来。

“派克它今天不听话。”艾蜜儿只能对善良的奥洛维斯执事表达歉意。

“没事，宠物有任性的权利。”奥洛维斯将圣水放回手提箱。

艾蜜儿笑起来。

乌鸦在空中怪叫一声。

第20章

主路上的行人马车多了起来，越靠近蒙比利埃，道路两旁的树木越少，远处浮现出城市的模型，奥洛维斯还看见了教堂高塔标志性的神圣十字，以及在晚霞下，被渲染上各种色彩的高层建筑，有一些还亮起了灯。

奥洛维斯这一刻有点恍惚，这一幕有点像他记忆中的文明社会，虽然是黯淡版本的。

“啊，终于快到了。”苏珊伸了一个懒腰，一直跟着他们的乌鸦飞入高空，不见踪影，艾蜜儿心不在焉的看着前路，似乎在等待什么。

很快，有一辆马车朝着他们驶来，车夫刚停好，一个年轻人就下了马车，他看起来很瘦，带着一顶弯檐黑帽，付了五便士车费后便往这边走来。

“诺亚，你怎么才来？”艾蜜儿不满道，以前她看见乌鸦，诺亚很快就来了，结果这次她等了好久都不见男友来，有点失望和生气。

“抱歉，艾蜜儿，下午主编临时开了个会，现在才下班，一下班我就出城来找你了。”名叫诺亚的年轻人有着微卷的棕色头发，以及一双常见的深褐色眼睛，相貌文雅白皙，说完以后，他从风衣里拿出一朵玫瑰来，注视着艾蜜儿，乌鸦落回他的肩膀上，也看着艾蜜儿。

艾蜜儿看见花早就不生气了，她接过来，甜蜜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去？”

诺亚见艾蜜儿接过花，上了马车。

奥洛维斯早就给他留了一个位置，于是诺亚就坐在了他的旁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手提箱。

“我经常把派克放出去，让它替我看看远方有没有你的身影，如果有，它会非常闹腾催我去找你。”诺亚摸了摸乌鸦的羽毛。

奥洛维斯交叠起双腿，将《光明圣典》放在自己膝盖上，他回忆了一下艾蜜儿先前对男友的描述，唔，腼腆，寡言，石头做成的骑士？这算情人眼里出西施吗？艾蜜儿对诺亚的滤镜还真是厚。

如果诺亚都能算是不怎么会说情话，那明彻斯威人到底开放浪漫成什么样了？

艾蜜儿拨弄着玫瑰花，心情大好，她眼睛亮闪闪说道：“派克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诺亚，我给你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是神甫执事，奥洛维斯先生，奥洛维斯先生，这是诺亚。”

奥洛维斯看向诺亚，伸出手，友好道：“你好。”

诺亚望着这个相貌极其优秀的神甫执事，他垂下眼睛，伸出手，握了一下，道：“你好。”

奥洛维斯继续看书，闻到了诺亚身上沾染坟墓和骨灰的味道。

到了进城的时候，奥洛维斯提前下车，对着艾蜜儿和苏珊她们道谢，苏珊给了奥洛维斯两张名片，一张是银行的，一张是她自己的。

“奥洛维斯先生，办银行卡一定要找我啊。”苏珊还想着这件事。

“好的。”奥洛维斯笑道，布里埃尔先生和莉莉也走了过来，莉莉站在奥洛维斯的身后。

“诺亚，这是我聘请的家庭医生，布里埃尔先生，有他在，我感觉身体比以前健康多了。”艾蜜儿说道，布里埃尔看了一眼诺亚，诺亚对他点头，当做打过招呼了。

已经到了城门口，大家要各奔东西了。

布里埃尔拿出他的身份证，一张北大陆自然神教盖章的牧首证明，以及一张维多利亚船票递给门口的治安管卫队，在黄昏这种容易逢魔时刻，检查的治安官总要多警惕敏锐一些，再三用检测器测试完毕后，又有艾蜜儿小姐的作证担保，布里埃尔终于进了蒙比利埃城。

到奥洛维斯时，他自然的拿出蒙比利埃大主教乌尔里希的信件，以及老师的介绍信，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城门口的检测机器，一个眼球状的圆形魔力检测机器就安装在城门口上方，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转动着，前不久照到布里埃尔先生的时候，红色的光线凝聚成点，检测机器发出滴滴声，旁边还有数颗影像魔石，听说里面留存了魔法界的通缉犯人面像，一旦遇到，就会立刻锁定。

怪不得现在邪教，异端少了，奥洛维斯抽了抽嘴角，有摄像头和监控，谁头铁谁倒霉。

奥洛维斯任凭光线照在他白袍上，治安官看了看信件，登记以后，便把信件还给了奥洛维斯。

“还有她。”奥洛维斯将身后的莉莉让出来，不等红线照到她，就主动说道：“她是我的魔药学徒，和我一样，是从乡下来的。”

莉莉紧张的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她每次出入大城市都是变成小动物，从未像这样一般。

“来填个表，我这边先留个记录，再测测有没有污染源，没有的话，你有空要带着她去你们教会正式登记一下。”城门口的防卫官一般都是秩序神教的人员担任，故而他提醒了一句。

“多谢。”奥洛维斯回道。

莉莉做完笔录以后，僵硬的走到长官面前，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女巫水晶球的东西，是污染源检测器，和上面的魔力检测器一样，是知识与智慧神教发明出来的，特别针对携带禁忌物的危险人物，或是遭受邪神污染的异端人员，和堕落的异魔，女巫等。

莉莉松了口气，将手放上去。

没有任何反应。

顺利通过。

等进了城，奥洛维斯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铜便士，向路边的报童买了一份报纸，莉莉跟在他身边，就见执事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莉莉就听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是坐马车吧。”

于是，他便带着她坐上了马车。

“去光明十字教堂。”奥洛维斯对车夫说道，他的一身执事白袍特别显眼且具有标志性，车夫年纪大约四十左右，蒙比利埃本地人，埋头赶车。

奥洛维斯就坐在马车上观察着蒙比利埃，城内置筑大部分用砖石砌成，道路两旁有狭小的行人道，随意一瞥便是阴暗的污水横流的巷道，低矮密集的居民区，各种小型菜场商铺杂乱交错，随着马车进入有轨道的大型主路，道路也被分开了，贫民区，下城区，上城区，开始有了泾渭分明的感觉。

路标开始出现，街巷也有了名称，就连路旁的店铺也开始变化，香料铺，珠宝店，皮革裁缝铺，歌剧院，酒店，旅馆，政府办公大楼，还有明显是上层人士居住的别墅区，还未入夜，路灯便亮了起来。

不出意外，光明十字神圣教堂在蒙彼利埃的最中心。

奥洛维斯付完四便士的车费后，抬头看着由白色大理石建造而成的教堂，心想比莱塔尼亚的小教堂气派多了，若是在莱塔尼亚，他们的小教堂此刻已经下班了，现在，蒙比利埃大教堂仍然有教会的值班者在轮守。

教堂与时俱进，早不用呛人熏眼睛的蜡烛灯油了，一晃的玻璃电灯，照亮了四周。

奥洛维斯带着莉莉刚进入教堂，就有值班人员过来，两位修士看见奥洛维斯的相貌惊讶了一瞬，其中一位拿着早就发送过来的登记表，笑着问道：“请问是奥洛维斯执事吗？”

“是的。”奥洛维斯拎着手提箱，拿出两张信件，递给他：“我是由老师安德烈神甫推荐，来乌尔里希主教这里参加考试的。”

“现在没有学历的神甫执事不多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另一个修士说道。

“乌尔里希大主教明天才坐蒸汽列车从莫利托城回来，你先等一天，等他到了，我把你的事告诉执事官，然后再通知你时间。”值班人员说道：“你的魔药学徒需要去领一个安全手牌，我带你去吧。”

“谢谢。”奥洛维斯道，跟着这位修士走了。

隶属于蒙比利埃的十字裁决所就在教堂后街道，出乎奥洛维斯的预料，面积并不大，里面人也不多。

“裁决所的同事们大多被调到黑塔禁地了，那里有个异魔很棘手，近些年暴动的厉害，要封印它需要更多的力量。”修士似乎看出了奥洛维斯的疑惑，解释道，脸上神色凝重。

奥洛维斯带着莉莉跟着他到裁决所的地下室。

“是这位混血女巫吧，过来，把你的手按在这个手印上。”地下室，一个老人眯着他诡异的银白双瞳看了会莉莉，随口道出了她的身份，他穿着黑色的神官袍，手指向桌上占据了大半面积的石壁，那块石壁沉又厚，好似从一块整体当中脱落下来，不规则的边缘部分充满了裂纹，最中间则是一个巨大的手掌印，深深凹陷在石壁中。

手掌印内有许多纵横交错的掌纹，遍布五指，一些银色光点正在闪烁发光。

莉莉上前，将手放在巨大的手掌印中。

只感觉体内魔力不由自主的被抽取了一半，巨大的掌印上随之亮起一点微弱的光芒，吓得她蛇发都立了起来，快速的跑回了奥洛维斯身后。

老人从桌下抽屉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银色手牌扔在桌上，又撕下一张标签贴在手牌上：“过来，自己拿笔写名字，以后去哪都戴着。”

莉莉忍着害怕又返回，写上自己的名字。

就在奥洛维斯好奇打量这一切的时候，老人突然看向了他，空无一物的眼睛里，没有眼珠瞳孔，只有银色光明大作，直直看向奥洛维斯，他体内的魔力都出现了波动。

“你也过来。”

奥洛维斯微笑着上前，白色神官袍衬得他愈发圣洁，自从进了裁决所，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高阶神官是危险的，其中一个术法就叫闪灵回放，万一不小心被哪位精通灵魂术法的神官看见自己杀人过程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