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觅唐
但段晏一言不发,宫人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好灭了寝殿中的烛火,又替他关好殿门。
殿内外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响。今晚明月高悬,是个好天气。
段晏在榻上睁开眼,盯着帐顶,心想,这般清净祥和的时刻,宁诩在明乐宫做什么?
怕是与另一人游龙戏水,颠鸾倒凤,尽享帐中之乐吧。
……明明先前还是单纯与那夏潋一起批折子,这折子批着批着,竟就批到床榻上去了,难不成是夜夜灯下看佳人,越看越入迷了?
那又与他有何干系,宁诩如此纵欲,不正好与宣王宁阆的计划不谋而合?
按理来说,计划迈出了第一步,段晏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高兴?
高兴个屁!!
青年猛地从榻上坐起,一把将垂落的纱帐掀开。
“来人。”他嗓音冷冰冰地出声道。
“去传话给宋公公,就说竹意堂的段晏夜半腿疼不已,让他请陛下过来看一看。”
*
宁诩身着寝衣坐在榻沿上,听着宋公公进来传话,意识还有些不太清醒,整个人都懵懵的。
“他说他腿疼?为什么会腿疼?”宁诩迷迷糊糊地问。
宋公公叹了口气,道:“那竹意堂来的人,是个年纪小的宫女,连话也传不清楚,只反反复复地说那两句,说段侍君腿疼,睡也睡不好,要陛下赶紧去看看。”
宁诩纳闷了:“找朕过去看什么?朕能给他正骨吗?”
宋公公一时语塞,但随即解释:“许是段侍君想念陛下,有陛下陪在身边,那疼痛能够稍作缓解。”
宁诩回忆了一下段晏的那张脸和那种性格,沉默了,觉得和宋公公说的全然对不上。
“去太医院请个御医给他看看吧。”宁诩重新倒进被子里,困倦道:“朕要睡觉。”
宋公公无奈,只能应了。
然而宁诩睡了一个多时辰,又被床榻边的动静唤醒了。
宋公公弯腰在榻边,小小声地问:“陛下,太医院回了话来,说段侍君身患奇疾,探查不出原因,却脸色苍白疼痛难忍额生薄汗,您……您还想不想去看一眼?”
宁诩翻了个身,刚刚睡了一觉,此时尚算精神,于是睁开眼问:“他还是一定要朕过去吗?”
宋公公迟疑道:“这……您若是不想去,那奴才便回了竹意堂的宫人……”
宁诩长长叹了一口气,坐起身。
“去看一眼吧。”他颇有几分生无可恋道。
那能怎么办呢?人是他下旨封为侍君住在后宫里的,作为天子,这宫中的大事小事当然都有责任权。
况且与段晏……也算不上关系陌生,段晏是宁诩穿书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虽说发生些许不太愉快的故事,但终究,还是……
哎,宁诩边穿外袍,边又想道,要是惹恼了段晏,他到处乱喊侍寝时都是他压在朕身上怎么办?
宁诩暗自咬牙,压人不成反被压,这个耻辱的秘密他无论如何都得捂在段晏嘴里,不能让段晏有机会说出来!
简单收拾后,宁诩登上御辇出发前往竹意堂。
这时候就有点后悔把段晏放在这么偏僻的殿落了,从明乐宫过去,足足要半个时辰……
宁诩索性在轿子上又睡了一觉。
等终于到了竹意堂后,宁诩下了轿辇,瞧见黑沉沉的夜晚里,这院子里灯火通明,人人都是满脸焦急,仿佛他们的段侍君真的病得极重。
这样紧张的气氛也感染到了宁诩,他不由自主提起一颗心来,快步进到内殿,一眼看见御医和几个宫人正站在深处的床榻边,发现宁诩进来,忙对他行礼。
而床帐纱帘低垂,其内的青年半倚靠在床头的软枕上,瞧不清侧脸,只能望见陷在被中的身姿仿佛无比清瘦孱弱,一手按在被面上,似是正在试图摁止腿上的疼痛。
宁诩几步走过去,抬手掀开纱帐,担忧地看去。
段晏恰逢此时抬起眼来,乌黑的眸子如被水光浸过,透出以前从未有见过的脆弱神色。
雪白的寝衣领口凌乱敞开,露出一小截修长的脖颈,额上颈上都布满细汗,烛火下一照,像是泛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
与宁诩对视那一刻,青年勉强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轻轻道:
“陛下……可算是来了。”
第14章
“你的腿怎么了?”
宁诩开口问半躺在榻上的段晏。
他的目光在青年盖在身上的被面上扫来扫去,看不出哪里有异样,不免疑惑。
段晏薄薄的唇上都失了血色,闻言嗓音沙哑道:“骨缝里发疼,不知是何缘由。”
殿内的御医又赶忙上前,对宁诩说:“陛下,请恕臣无能,实在是看不出来段侍君的病症在何处,只能熬了宁神镇痛的汤药,服下看看是否有用。”
宫人又帮段晏把被子掀开,宁诩观察了一会儿青年里衣遮掩下微屈起的腿,看了半天……
什么毛病也没看出来啊!
但见段晏脸色苍白,又不似作伪,宁诩也蹙起眉来:“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段晏回答:“约莫子时整。”
说话间,药汤被宫人端来,宁诩在旁边看着青年喝了药,紧拧的眉心终于舒展些许,像是疼痛有所缓解。
御医又诊了会脉,开了两剂镇痛汤药,宁诩见他们也没什么办法,索性摆手挥退这些人,想让段晏休息片刻。
留下两个宫人带着汤剂去偏殿熬药,临别前,那年逾四十的中年御医又犹豫着道:“陛下,如此怪症,说不定是宫中有人行巫蛊之术……”
宁诩不信这个,用科学的角度思考问题:“朕倒觉得,或许是神经痛,比如段侍君脑子里长了个东西,所以会牵扯到腿上疼痛。”
“有道理吧?”他反问御医。
御医:“……臣告退。”
段晏侧躺在榻上,见殿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忽而出声唤:“陛下。”
宁诩正沉思着,听见他唤人,下意识走过去,问:“还是疼得不行么?”
段晏摇头,黑眸盯着宁诩的脸,神色深深:“刚喝了药,好上许多了。”
宁诩:“那朕先……”
“陛下能留下来,陪着臣么?”青年却紧接着道:“明乐宫离此地甚远,陛下深夜往返劳累,不如就歇在竹意堂吧。”
说这番话时,段晏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打湿,黏成一簇一簇的,再加上发白的脸色,凌乱的鬓发和领口,竟莫名显出了两分弱势来。
宁诩迟疑半晌:“可是朕……”
朕有点认床啊,想回去睡自己的枕头。
段晏抿了下唇,又道:“臣夜半命宫人去明乐宫请见,是打扰到陛下了么?”
“如今仍要回去,是因为明乐宫中还有人在等着陛下吗?”
“没有啊。”宁诩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晏掀起眼皮,视线却避开了与宁诩对视,落在别的地方,语气淡了许多:“今夜,不是夏潋侍寝吗?臣这番唐突举动,是否会令得夏良君心中不快?”
“……”宁诩:“不会啊,朕又没有和他睡在一起。”
青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僵,继而倏然抬起脸,乌眸里虚张声势的水雾散尽了,里面重新盛满了困惑:“你说什么?”
“朕和小青是工友,”宁诩解释:“纯友谊,就算躺一张床上也是盖棉被聊天,发生不了什么。”
“今天批完折子已经很晚了,朕就让他留宿在了偏殿。”他又感叹:“还好没有和朕一起睡,不然宋公公几次三番地来传话,睡得再熟也得被吵醒。”
段晏在榻上坐着,沉默了许久。
久到宁诩打了个哈欠,犯困道:“你这边有偏殿吗?朕过去凑合一晚好了。”
现在再回明乐宫,的确有点远,等宫人抬轿走回去都快天亮了。
宁诩现在只想速速躺倒入睡。
段晏安静半天,终于开了口:“……既来了竹意堂,哪有让陛下住偏殿的道理。”
他掀开被子下了榻,站在地上,道:“陛下就歇在这里吧。”
宁诩瞅了瞅段晏的床榻,有点发懵:“啊,朕睡在你的床上?那你睡哪儿……不是,你腿不疼了吗?”
宁诩一转过身,就看见段晏走向榻边盛水的铜盆,拧了浸水的帕子,随手将脸庞和脖颈上的细汗擦拭了。
宁诩看看他的动作,又看看他的腿。
……医学奇迹?
段晏放下湿帕子,神色平静地说:“应是药汤的缘故,已经不痛了。”
宁诩:“……”
御医开的药汤那么管用,这就没事了?
段晏将自己打理干净,又走回来,抬手轻摁住了宁诩的肩膀,语气温和了一些,道:“既然困倦,就先休息吧,臣真的没事了。”
宁诩被他按着在榻沿上坐下,不知为何,心中警铃大作:“你……你要和朕一起睡?”
前两次和段晏躺在一张榻的结局都是什么,宁诩还牢牢记着。
这人口蜜腹剑,反话连篇,不会又要耍什么花招吧!
“竹意堂只有一间主殿,”段晏站在他跟前,目光垂下,淡淡道:“剩下的厢房都是宫人们在住,陛下特意给段某安排的住处,自己都不清楚其中布置么?”
宁诩:“……”
他还真不清楚,只知道竹意堂是最偏远破败的一个宫殿。
现在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条件所迫,宁诩只好让宫人们又取了一床被子来,铺在里侧。
或许是察觉到宁诩不友善的目光,段晏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语气听上去很无奈:“臣还受着病痛折磨,陛下还怕臣对你做什么?”
宁诩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青年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放下心来,抱着被子睡下,还不忘威胁一句:“不可以动手动脚摸朕!不然朕就把你罚去浣衣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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