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觅唐
段晏好半天无言,但思及宁诩往日作风,又隐隐觉得合理。
若是宁诩能写出一封合乎礼制的回信,反而才是不正常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信上的言论来。
——“朕的新侍君会酿朕爱吃的辣椒。”
王知治晋为侍君一事,段晏心知肚明。但他曾百思不得其解,那样一个东施效颦的丑人,究竟用了什么花招,才迷惑了宁诩的心智?
当初消息传来的那几天,段晏连夜写了一封贺信,笔尖蘸墨落在纸上时,力道大的几乎是立即将纸张刺破。
如此简单的贺信,他写了六封才写好。
从那之后直至今日,段晏夜里总是辗转难眠,想起千里之外的那人,不仅不顾忌质子失踪的影响,甚至还有新人侍奉在侧,恐怕是好不快活,就心中妒恨,恨得咬牙切齿。
——宁诩与那王知治,最好就如与夏潋一般,没真的发生些什么。
段晏心想。
不然等他重归昭国那日,自己也无法预料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暂按下心间那股躁郁,复又把这一句话看了几遍,目光落在那“辣椒”二字上,很轻地蹙起眉。
辣椒……?
宁诩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辣椒了?
段晏记得,他还在宫中时,宁诩口味嗜甜,平日用膳的菜色都偏清淡,最喜欢喝御膳司制作的、名唤“奶茶”的汤饮。
难不成是入了冬,天气渐寒,连口味也变了吗?
青年视线再往下一扫,就瞥见宁诩说自己“胃口不佳”。
段晏指尖无意识地叩了叩案角,思索了一会儿缘由,自然是无法得出结论。
而两国之间相距太远,探子又无法打听到太多皇宫中的消息。
段晏心烦意乱,将其余诸如“不必费心”“不必探望”“不用见面”等的言论一概无视,将信收起置于一边,淡淡开口:“来人。”
“请丞相大人来见朕。”
离开得越久,他越是不安,冥冥之中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寻不出根源。
……不能再拖下去了,得尽快实施下一步计划。
*
半月后,宁诩的生命之源甜椒断货了。
王知治的母亲总共就酿了那么几小罐,尽数都被送进了宁诩的寝殿,王知治自己没吃着多少,全都进了宁诩的肚子里。
但宁诩天天用膳时都要备一小碟甜椒在旁,这样快速消耗,不到一月时间,就已经被吃完了。
没了甜椒,宁诩被压制了许多天的胃口仿佛一朝反弹,不仅每日晨起时干呕得厉害,连带着对膳食的兴趣也逐渐消退,除了些青菜能入口,荤腥是半点也不能沾,沾了就吐。
眼看着宁诩脸色苍白,宋公公赶忙去请了太医院的人过来。
太医院的院使年事已高,平时不会轻易出诊,而两位院判在忙着治理完了宫中的流感后,告假回老家探望家人,如今还没回来。
来的是一位年方三十几的史御医。
史御医战战兢兢在太医院努力了半生,去年刚刚擢升为御医,见陛下身边的宋公公匆匆而来,请今日当值的他过去帝王寝殿诊脉,心中颇感不妙。
史御医提着药箱,苦着脸想,可千万别让他碰见什么棘手的事情啊!
他到了寝殿时,宁诩堪堪压下一阵腹中涌上的恶心,面前的圆桌上还摆着早膳,都是些清淡粥点,但即使如此,也根本没被动几口。
史御医扫了一眼宁诩病恹恹的神色,愈发心内慌张。
放下药箱,取出小软枕置于桌上,又请宁诩拉起衣袖,将手腕放在上面。
看诊讲究“望闻问切”,而史御医观察宁诩的脸色及手腕,只觉得那腕清瘦得不堪一握,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这病,不简单啊……
史御医屏气凝神,二指轻按于脉象上,等了一会儿。
“……”
“…………”
宁诩就着宋公公的手,喝了两口清茶,觉得好多了,转头看见那御医略显古怪的脸色,不由得问:“怎么了?”
“……”史御医沉默了一刹,说:“陛下,为保结论准确,请将另一只手也放上来。”
宁诩又把右手交给他。
史御医跪在地上,有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大脑都是空白的。
他怎么诊,怎么都觉得这脉象……这么像滑脉呢?
但滑脉常见于女子怀孕时,这这这……
这陛下也不是女子啊?!
史御医在地上跪的这半盏茶功夫,把生平学过的医书都回忆了一遍。
其实……其实出现滑脉,也不一定就是有喜了……
偶尔极少见别的情况,也会出现类似于滑脉的脉象。况且宁诩这脉轻弱,史御医头脑混乱,一时间又难以静心辨别。
不过他给自己寻到了许多种解释,自我安慰一定是搞错了。
没事,没事,就算是其他病症导致滑脉出现,等过一段时间肯定也消失了,那时候再诊断,应才是准确无误。
毕竟不管怎么说……陛下是位男子啊!
不说陛下虽秀丽但依旧能瞧出男子轮廓的面容,也不说衣领交掩间明显的喉结,再不说陛下的男子嗓音……就说这些寝殿伺候的宫人们,每日照料宁诩起居,总能知道陛下是男是女吧!
给史御医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妄自揣测,自家陛下突变成了女子,还有喜了。
而从医这么多年,他又哪见过男子怀孕的?
他生怕话刚出口,下一刻就被以妖言惑众的名义拖去午门斩了首。
史御医混乱了半天,终于理顺思绪,觉得一定是其他问题影响了宁诩的脉象。
他又凝神诊了一会儿,暂时没瞧出更严重的疾病,于是就打算先按脾胃不调、平心静气的法子给宁诩开药方。
等院判大人回来,再同他们说一说,仔细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满头大汗的史御医回到太医院写方子,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考虑,他又将方子里一些不适于有孕女子服用的药材去了,改成更温和固本的效用。
待要把脉象记录进案本时,史御医犹豫了不短时间。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还是斟酌着如实写上了。
……反正这案本是陛下专用的,除了院使院判,平常人也不得轻易翻阅。
史御医合上案本,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
捏着鼻子喝了几次太医院煎煮的药剂,宁诩觉得自己的胃口真有几分好转。
虽说好不了太多,但那些清淡小粥勉强可以咽下了,就是依旧不能吃大鱼大肉,闻到味道就会不舒服。
肯定是急性肠胃炎,宁诩自己琢磨。
这破古代没暖气又没空调,天寒地冻的,一定是把他冻成肠胃炎了。
宁诩揉揉自己的肚子,颇感人生艰难。
面前的兵部尚书还在絮絮叨叨地禀报近日来,边境军队整训的情况。
天气严寒,军队即使想操练,也受环境限制,只能练些近身搏斗术,效果并不显著。
宁诩又看了看尚书呈上来的,边境各分散军队整合起来的人数。
宁诩:“……”
唉,朕手下的兵好少啊。
瞧见宁诩的神色,兵部尚书迟疑地说:“陛下,请恕微臣直言,此前与燕国一战,损耗太多,如今军中人手不足,是正常的。”
“想要补充青年士兵,只能等开春后,在民间择取。”
宁诩于是又思考起开春后的工作安排。
但没等他想上多久,兵部尚书又道:“陛下,臣……臣还有一事要禀奏。”
宁诩回过神:“准。”
兵部尚书咬了咬牙,低声说:“臣听闻从边境传回的军报,道近来几日,燕国境内似乎频频有大动作,先是重新颁布了新的治军法令,又将京城和边关的军队调动往来……不知究竟是要做什么。”
宁诩:“……”
兵部尚书望着他,哀哀问:“陛下,您说,会不会燕国不似我们一般窘迫,私底下还藏有不少精兵强将?”
“万一那燕国新帝要率兵打过来,我们该怎么办,陛下?”
宁诩腹中突然猛地一痛,他蹙着眉按住了自己的肚子。
“别想这么多。”他呵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成何体统?”
兵部尚书唯唯诺诺地应下了。
宁诩看着这个尚书,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无奈地想起,这人还是吕疏月的父亲。
怎么明明有血缘关系,性格差异却如此之大呢?
万一……万一段晏真的率军到了城门之前,偌大的昭国,可能有一人能领兵对上那个青年吗?
若是不能,他岂不是要做亡国之君了?
第37章
宫外虽形势堪忧, 但宫内近来却是热火朝天的,掀起了一股新风潮。
自从王知治在院子里奉皇命研制酿辣椒新工艺后,吕疏月紧跟着在院里盖马棚养起了马, 其余闲得身上发毛的公子们纷纷效仿, 这个在殿内开设舞艺提高班,那个在院子里挖池养鱼……
大冷天的, 跳舞的全染上风寒倒下了, 养鱼的更是养一条死一条, 剩下的全送去了御膳司做成鱼羹。
宁诩听闻这场闹剧,头疼得不行,立即下了旨意, 严禁宫中各殿逾矩做些出格的事情, 才让这群人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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