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觅唐
宁诩右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小腹, 轻吸了两口气, 才低声说:“没事……可能是一开始骑马的时候, 撞到哪里了。”
宁诩想过会失败,但没想到败得这么快。
本来等入夜后,趁燕国军队松懈时将其围剿的计划执行得很顺利, 所有人却都没有料到, 段晏还留有后手。
除了他带来的一万军,还有难以计数的燕军身披伪装, 一路跟着燕国行军的路线,从北边和南边的山林中埋伏潜藏, 其中不少混入了各城的百姓中,昨夜才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以说,段晏带兵入昭国,根本不止一路军, 而是兵分三路!
山林间地形复杂,没有地图在手根本不可能找到方向。
段晏或许是还在昭国宫中时,就已经开始谋划此事,说不定哪日宁诩在御书房中用地图时,就被他瞧见,并把地形都记在了脑子里。
面对出其不意的反制,昭国这边没有得力的强将,再加上兵部尚书早早晕倒,几乎是摧枯拉朽般的兵败了。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宁诩从龙椅上站起身,正要出金殿去见段晏,又被宋公公死死抱住,哑着嗓子央求道:“陛下,您快走吧!”
“让朕见一见燕国新帝,”宁诩抿了下唇,冷静地说:“朕亲自向他求情。”
见他不愿动,宋公公狠了狠心,高声喊:“来人,快把陛下绑了送出宫去!”
宁诩:“等……”
无论他说什么,宋公公权当充耳不闻,最后含着泪看着宁诩:“陛下,奴才只知道要护住您,您还在,这昭国才在。”
不等宁诩再开口,宋公公与几个侍卫推着他出了金殿,到了一条偏僻的宫道上,一个普通宫女打扮的人正候在那处。
等她转过身,宁诩才认出这人是总管内务司的敛秋。
只是敛秋脸色也苍白,手里提着一小包布袋,见宁诩等人出现,立时迎上来,匆匆行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
她又看向宋公公,沉声说:“公公,原准备好的马匹和马车刚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抢出去了。”
宋公公面上刷地失去了所有血色,嗓音发颤:“没有马匹了?”
没有马,难道凭着两条腿走出宫门,走出京城吗?
莫说是这途中碰见燕军被俘,就是体力上也不可能支撑那么久啊!
敛秋却很镇定,道:“奴婢发现马匹被抢的第一时间,就去寻了宫中的马厩,里面已没有任何一匹马了。”
宋公公:“那——”
“但奴婢想起华阳堂的吕公子前些日子在院子里养了两匹幼马。”敛秋语速极快:“故而立刻让人递了口信给吕公子,请他赶来此处。”
像是呼应敛秋的话似的,宫道尽头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众人抬眼看去,就见吕疏月骑在一匹矮小的白马上,带着另一匹小棕马狂奔而来。
“陛下,陛下,我来救驾了!!”吕疏月大叫道。
他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紧张地看了看宁诩,又看向敛秋:“秋姑姑,现在要怎么做?”
敛秋从小布袋里掏出一套太监服,递给宁诩,果断地说:“吕公子,你现在带陛下骑马出宫,到京城西南边的昌源客栈,客栈老板是奴婢表兄,那边应该有马车出借,奴婢自行出宫到客栈和你们汇合。”
宁诩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蹙眉问:“宋公公你呢?小青呢?”
宋公公挤出一个笑容:“奴才与夏良君要留在宫中,陛下不必担心我们,快走吧。”
宁诩惊愕:“朕跑了,你们怎么还能留在这里?”
然而不等他再说话,吕疏月得到敛秋的暗示,忽然从后面跳过来一把抱住宁诩,硬是大力把宁诩往马匹的方向拖。
宁诩:“你——”
他被几人合力推上了马,见宋公公等人神色坚决,知晓此时不宜拖沓,该以大局为重,只得攥紧了缰绳,镇定下来道:
“公公,你和小青务必保重自己,若有变故,以自身安危为上,朕……只要你们活着。”
宋公公眼里蓄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用袖子擦了擦,回答:“奴才明白了,也请陛下保重龙体。”
*
宫外传来声声巨响,是燕军在攻打城门。
宁诩和吕疏月换上太监服,弄散头发,又往脸上胡乱弄了些灰土,骑马从侧门疾奔出宫。
宁诩曾经马术拙劣,也就是先前出宫时被吕疏月指点过一二,才勉力能在马上稳住身体,即便如此,也骑得踉踉跄跄,颠得浑身酸痛。
眼看着城破在即,宫中有不少宫人出逃,连守门的禁军也拦不住,他们混入其中,倒也无人发现异样。
人流涌入京城中各条大道,一片混乱中,宁诩还瞧见侧前方有个太监打扮的人惊叫一声,怀里兜着的什么东西摔了一地。
宁诩匆匆一瞥,发现那是个装着金银细软的包袱,还有不少宫中的首饰,金光灿灿,立时就将旁边的人吸引了。
“别碰本公公的东西!——”
那太监尖叫着推搡周围人,宁诩远远望见他那狰狞暴怒的侧脸,竟似是太监马三钱。
马三钱被段晏废了一条胳膊,本就有伤在身,怎护得住他偷出来的那些宝贝?自然很快被人群殴打淹没了。
宁诩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瞬,不再留恋地收回目光,与吕疏月策马从争抢宝物的人群边飞快经过。
只是当骑马一路颠簸到了京城的昌源客栈时,宁诩突然腹中疼痛,险些从马上跌落,还是吕疏月眼疾手快,跳下来接住了他。
宁诩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直觉腹中翻江倒海,不仅犯恶心想吐,还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牵连得手脚都泛着凉意,眼前一阵阵发黑。
好在吕疏月力气大,背着他爬上楼,开了间客房休息了一会儿,宁诩才缓过来。
等了两个时辰左右,敛秋也到了客栈,几人在房间里匆匆吃了点膳食,又乘上客栈提供的一辆破马车离开。
出客栈时,城门正好被燕军攻破,马车随着慌乱逃窜的人流一并出了城。
等第二日暮色西沉,才在离京八十里远的村落里停留下来。
敛秋见马车里始终没动静,于是掀起轿帘往里面看了看,意外发现宁诩蜷缩着身体,靠着车壁睡着了。
只是睡得很不舒服似的,眉心拧起,唇色失水苍白,两只手放在腹前像是在护着什么,姿势十分别扭。
敛秋愣了一下,目光在宁诩的腰身上短暂地巡视了一瞬,轻轻叫了两声,才把宁诩唤醒。
“宁公子,”她低声道:“出来歇歇脚吧。”
宁诩刚醒,脑子里一片混沌,下意识点点头,动了动想伸直腿走下马车,不料堪堪用了几分力,顷刻之间压制了半天的酸痛如闪电般袭来,宁诩腰一软,就顺着马车门滑了出去,摔坐在地上。
不远处正在把马儿的缰绳套上木桩的吕疏月转过头,惊得睁大眼:“陛……兄长!”
敛秋一惊,忙弯腰去扶,将人搀起来时,见宁诩额上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这冬日里好好的怎么会出汗?分明是被疼的!
敛秋心生疑惑,但聪明地没有立即追问,而是扶着宁诩先找了村里的一户好心人,出了银子请他们收留一晚,等来到柴房里歇息时,才出声问:
“陛下,您怎么了?”
宁诩蜷缩在柴房角落的稻草堆里,安静了一会儿,开口道:“朕好像……生了重病。”
旁边的吕疏月闻言大惊:“怎么可能!”
敛秋担忧地继续问:“宫中的御医曾看过吗?”
“太医院的院判和御医都来诊过脉,”宁诩压了压自己的肚子,勉强坐直了一些,低声说:“他们神色怪异,却没有把什么病告诉朕,想来是不敢出口。”
吕疏月仍旧神情茫然:“陛下你不久前还和我一起骑马打猎,怎么会突然生病呢?”
敛秋:“陛下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奴婢在宫中多年,也曾学过一两手基础医术,可以治一治头疼脑热。”
宁诩垂在袖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纠结了片刻,才把挡在身前的手挪开,低眸道:“朕……朕这一两个月来吃得甚少,还时常呕吐,明明其他地方清减许多,腰上却……还长胖了点。”
若说一开始还是幻觉,那最近这几天,每逢清早下榻更换衣物时,宁诩就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肚子凸了起来。
他本就腰身清瘦,平坦的小腹上多出一点赘肉都能察觉,宁诩原以为是胃胀气所致,用手揉了两天,却一点不见效果。
与腰上相反,宁诩的手腕却日益纤细,简直是到了自己都看不过眼的地步。
如此明显的异样,就算他再擅长自欺欺人,也无法继续蒙蔽自己了。
这几日,除了操心布置与燕国对战一事,宁诩晚上还时常看着自己的肚子发呆,一会儿觉得那地方马上要膨胀成一个圆球,一会儿又认为自己多虑了,就突出这么一点点,不过是连日劳累导致的过劳肥。
思绪凌乱间,他还忍不住回忆起,上辈子在医院时,曾见过不少身体畸形走样的男人女人。
要么肚子上长了异物,要么脖子上长了异物,又或者是手臂、腿、背……
他们都生了重病。
见宁诩眼圈泛红,吕疏月怔了怔,大胆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宁诩的腰,疑惑地说:“陛下,没有变胖呀。”
宽大的太监棉服布料粗糙,手覆上去,除了呼吸时微微的起伏,吕疏月什么也摸不出来。
敛秋轻轻抓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吕公子,陛下圣体金贵,莫要随意触碰。”
吕疏月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眼巴巴地望着宁诩道:“陛下恕罪。”
敛秋想了想,又问:“陛下,能否让奴婢隔着单衣看一眼?”
宁诩点头,垂睫把太监棉服的腰带解开,里面是一件单薄的雪白里衣。
而敛秋往他肚子上看了一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和太医院史御医同样奇特的神色,然而也一样没立即出声,沉默了半晌才说:“陛下,奴婢明日替您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宁诩身心俱疲,无力再开口,闷闷应了一声,就裹紧棉服枕在稻草上闭上眼睛。
“你看顾好陛下,”敛秋放低声音,对吕疏月道:“奴婢出去找些吃的。”
给他们借用柴房的是一户养驴的农家,听闻燕军入境,京城大乱,宫中有人出逃倒也不算稀奇,收了银子就没有多问。
敛秋出了柴房,找那农妇要了一床旧被褥,问:“可有吃的可以卖给我们?”
农妇道:“有咧有咧,过年的腊肉还没吃完,可以卖你们一些。”
她转身从屋子里拎出来几块腊肉,因是自家腌制的,上面的油光被冻得泛白,荤腥味很重。
敛秋瞧了瞧,思索半晌,又说:“多谢,这里……有没有酸果,或者辣椒丁?”
农妇不解:“酸果没有,辣椒丁可以问邻里借几个,你要这个做什么?”
敛秋笑了笑,道:“我自幼挑嘴,怕吃不下,备些调料方便些。”
她找出几串铜钱与农妇买了腊肉,又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还想问一问,这附近有没有行医的大夫?我小弟路上染了风寒,想给他抓两副药。”
“有啊,就住在村东角那屋,门前有棵歪枣树的。”农妇点了点铜钱,欣喜地说。
“多谢,”敛秋道:“那我明日就去寻他。”
第40章
段晏静静站在这间熟悉的御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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