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薯粉条
景明泽终于明白,蒋岚方为何力排众议聘用许云帆了。
这件事,景明泽不想耽搁,待他回京,还不知得几个月后。
而且有的事,需要走流程,上层商议后,再交由负责人敲断章程、制定规则计划等等,一通下来,需要的时间不短。
有的事虽不急于一时,但景明泽知道,有的事耽搁起来,就是一种损失。
想到昨儿参观的榨油厂,还有化肥这些事,景明泽心头火热一片,拿出随身的本子一通忙。
赶到小清村时,景明泽身边的侍卫已经少了一人,许云帆不知对方干什么去,他只知景明泽给了对方一封信,只说了一句话将信送于那位,对方接过信,策马就走。
那位是哪位?
许云帆不知道,也不想问,反正关他屁事。
在小清村的水果厂走了一遍后,许云帆把景明泽带到上山,同他介绍起黑子果来,得知黑子果居然可以榨出可食用的油来,景明泽拼命压制自己激悦的情绪,捧着本子的双手都在微微发颤,记录下来的字迹因此变得有些歪歪扭扭。
许云帆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呢?
前期靠齐修泽四人,先是把食堂盘下来,如今又做了这么多厂,难怪会遭人嫉妒。
普普通通的水果,居然被他加工后成了供不应求的产品,如今还卖出了清陵县。
山上硬邦邦,在他们眼中不可食用的黑子果,到了许云帆手里,直接来个大变身,成了可食用油了。
这样的人才,若是日后有心走仕途,必定能得到圣上重用,如此,身居高位不过是迟早的事。
就是可惜了,许云帆居然同自己合作。
景明泽觉得,有些事,许云帆可能还太年轻,考虑的不够长远,他想到了,那就不能不说,否则,日后许云帆真的因为自己断了前程,他良心过不去。
“之前说答应与你合作,但今天我发现,如果你愿意,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同我合作,你同齐修泽他们四个认识,根本不缺合作者,而且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也许哪天在外人眼里,我同六儿这段畸形的爱恋会成为一双无形的黑手把我从这个位置拉下来,与我扯上关系,不见得会是一件好事。”
景明泽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连累许云帆,“你知道的,如果你有需要,我不会拒绝,所以,你根本不需要与我捆绑在一条绳子上,你要知道,与我交好,这件事甚至会成为日后其他人抨击你的借口。”
“畸形的爱恋?你这话说的有点搞笑,我只知道,性取向只有一种,那就是心之所向,无关性别。”
许云帆很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龙阳之好,有的人厌恶、嫌弃,不能接受,这是他们的事,你要知道,一件事总有两面性,有人喜欢你就会有人讨厌你,对我来说,汉子喜欢汉子,不过是正常的取向罢了,同汉子喜欢姑娘喜欢哥儿一样,都是有血有肉付出真情实感的恋情,如果因为在意别人的看法,或者害怕因为一件尚未发生的事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损失便选择断交两个朋友,我不认为那么做我会很开心舒坦,我相信自己,如果有一天你的事会给我带来麻烦,那我便尽力的将这样的不公平推翻,而不是选择妥协,我没有错,所以,凭什么认错妥协的人是我?你怕,我可不怕。”
许云帆这番听似年少轻狂话让景明泽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景明泽突然就笑了。
他的笑,带着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寻到答案后的恍然大悟,也像是被困于一缕黑暗之地,万般苦寻后终于寻到出路,窥见绚丽夺目的光亮的绝处逢生。
景明泽已经许久不曾体会到这种释然轻松的感觉,许云帆的话,犹如拨开云雾缭绕的光,霎时点亮了他的世界。
“你这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明明听起来有点扯,但又让人得到一种心灵上的震撼解脱。”
有的事,说的容易做的难。
在百姓看来,传宗接代乃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否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又是怎么来的?
要想推翻龙阳之好乃是畸形之恋这种在百姓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思想,谈何容易?
律法不允许,世俗理念不允许,所以,这件事,要得到认可,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这种不可能的事,被许云帆铿锵有力的说出来,景明泽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是啊,做人,何必想那么多呢,为尚未发生的事杞人忧天,不过是自寻烦恼。
有时候,人摆烂点,其实可以活的更轻松,反正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事,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景明泽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之前我还想不明白,你怎么会与齐修泽他们交好,今儿我算是明白了。”
不过是志同道合罢了。
“你也认识我几个兄弟?”许云帆一想也是,皇商不是普通商户,景明泽会认识齐修泽不足为奇。
景明泽点点头,“认识的,他们几个在京城的名声不小,号称京城四少,同文杰四少一样,名气大得很。”
许云帆:“什么鬼?文杰四少?”
“是的,你大概不知道,齐修泽四人同文杰四少可是对家,听说齐修泽他们四人会在国子监待不下去,很大部分原因,不是夫子把他们劝退了,而是他们自己本身也待不下去。”
“国子监那样的地方,纵使对每一位学子来说,应当以学业为重,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谓的京城四少,不过是相对于家世背景而言,而文杰四少,能担得起文杰二字,许云帆,你觉得这四人在国子监的号召力比之齐修泽四人,哪一方更胜一筹呢。”
景明泽笑意不达眼底,甚至带着淡淡的讽刺。
“你的意思是,我几个兄弟在国子监被人欺负了?”许云帆不干了。
他本就护短,这个护短,不仅护亲人,就是他的朋友,谁动他们一个试试。
“听说是的,但我相信,这个流言并非空穴来风。”景明泽垂放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几个来回后,终于吐露,“因为在国子监,我也曾被排挤孤立嘲讽过。”
景明泽并非状元出身,他当年是考取了进士之后进入国子监继续学习了一年,之后因为一些原因才会被圣上得以重用,在几年时间内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能在几年内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少不了运气好这一成分,但不可否认,没有一定的实力本事,仅靠运气,不足以让他坐上今天这个位置。
“按照我的身份,我在国子监应该继续学习两三年的,但我在国子监花了一年的时间便把大部分该学的全部学了一遍,这其中固然有我想早日进仕的原因,还有一部分也是我受不了那个环境。”
许云帆一惊,他知道,校园霸凌这种事,无关古、现,他只是诧异,景明泽居然被校园霸凌过,“他们拿你的取向说事了吧。”
他没有问景明泽,你为什么会被他们孤立排挤?他们又为什么欺负你?
这些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废话。
有的霸凌者,他想欺负谁,往往是不需要理由的,可能是无聊寂寞亦或者是想彰显自己等想法使然,也能是对方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一件事就看你不顺眼了。
去问一个被霸凌者为什么会被欺负,许云帆怎么可能问的出口。
“是。”景明泽大大方方承认了,“国子监内的学子,来自府城的人不是没有,李六离开时,我曾同家里人吵过要去找他,这事自然满不住,国子监虽是我朝顶级学府,但不代表里边的学子一个个都……”这种背后妄议学子的事,景明泽点到即止。
许云帆目光中带着冷意,语气不善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几个兄弟?”
景明泽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前年去过国子监一趟,偶然听到一些事罢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沈如溪其父官拜副一品,谢柏洲的爷爷是当朝左相,林萧然爷爷是正一品大官,沈家、林家与左相乃是一派,而文杰四少是右相一派,左相同右相例来观念不同,我直白的跟你说了吧,右相不建议重用寒门学子,左相则是奉行,有才之辈,不问出身,只看实力。”
听到这,许云帆瘪瘪嘴,“这就厉害了,还没从国子监出去呢就自己分帮分派了。”
景明泽重重一叹:“国子监可不像外头看到的那样,外人只以为,进入国子监,学子只需负责读书论经,出来后直接被分派到各个地方当官就能青云直上了,实则不然,国子监里多数学子还是来自商贾与官家,这就必然决定了他们不得不做出选择。”
许云帆很聪明,所谓的选择是什么,景明泽想,许云帆肯定懂。
“文杰四少?”许云帆摸摸下巴,“等我去京城了就会会他们去。”
敢欺负他兄弟,这个仇,许云帆不还回去,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就憋屈。
他这边刚说到谢柏洲四个呢,清河镇上,齐修泽四人正在清书店铺同其他私塾学子吵的不可开交。
清书店铺是周县令家的铺子,齐修泽在这有一个专属包间,每一次来,齐修泽四人不必在外头选书,直接进包间让人送过去就好了。
其他学子不知齐修泽他们在包间内,声音不低不高的开始议论起最近从县城传出来的一些有关清风书院许夫子的一些传闻。
第186章 离开国子监的原因
有关许夫子的传闻还是他们镇上的学子去县城里同县城私塾学子共游时从一李学子口中得知的。
该李学子之前便是从清风书院出来的人, 一开始,其他学子并不想与李学子深交,毕竟被书院开除出来的学子, 没准这人是犯了什么事之类的呢, 身为学子,他们同人交往必须慎重。
哪知, 该李学子愁容满面, 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欲道出,最后还是在他堂兄的白般开导催促下才一语道破他被学院开除的“真相”。
因为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所以, 清风书院如何能容得下他?
好家伙,没想到一夫子没有秀才身居然能被清风书院这等数一数二的学府特聘为夫子,一开始, 听闻此事的学子只以为这位许夫子也许是真的有点本事在身上, 如今却是不得不感叹,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自从清风书院食堂办起来了后, 清风书院的学子已经很少出去寻食了, 加之丙班学子的算术成绩突飞猛进, 其他学子感到了紧迫感, 一个个也在牟足劲的学,哪还有时间出去。
他们不出去, 有关许云帆的传闻,他们自然不知,不知便只能任由许云帆的传闻越传越离谱。
齐修泽四人在包间里听了几句, 越听怒气直冲天灵盖,沈如溪更是直接打开包间门,直接问对面几个议论许云帆的学子,“你们是哪家私塾的学子?许夫子的事,你们可曾查证过?”
沈如溪的突然质问,吓得几个学子一下子跟鹌鹑似的,没办法,沈如溪几人,镇上学子谁人不知?
听说过沈如溪几人大名的都知道,沈如溪四人不仅是秀才,他们还是京城来的大少爷,据说家世不一般,轻易不可得罪。
听对方这口气,显然是生气了,至于为何生气,那还用说吗。
这人要替许云帆打抱不平,他们几人顿时就是冷汗一出,其中一学子哆哆嗦嗦道:“沈少爷,这……这事大家都知道,我们也只是听说,随口一说。”
既是听说,又何来查证一说?
“既然只是听说,你们身为学子,理应知道人云亦云三人成虎的道理,只是听说便逢人就说,就你们这样,与那等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沈少爷,你这话未免过分了,我们不过是说了一嘴,更何况,这种事例来是无风不起浪。”一学子脾气也是冲,拿他们同村里只知道嚼舌根的长舌妇做比较,对学子来说,这无异于是赤、裸、裸的讽刺。
“无风不起浪?哦,这么说,你是认定了我们书院院长同许夫子之间有什么见不得的关系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么证据呢,你把证据拿出来我看看,若是没有证据,今儿这事没完。”谢柏洲怒而拍桌,“敢污蔑本少爷的兄弟,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把本少爷放眼里了是不是?”
林萧然故意道:“柏洲,你可别这么说,许云帆只是咱们的兄弟,又不是亲兄弟,我们凭什么,又该以怎样的立场、身份去质问这位学子?待会咱们这般向着许云帆,这帮人说不定一个转身又得传咱们同许夫子之间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呢。”
谢柏洲冷哼道:“我到要看看谁敢胡说八道,本少爷撕了他们的嘴。”
开口兄弟闭口兄弟,林萧然最后那句话讽刺意味满满,是个人都听得出,林萧然讽的是谁。
“几位少爷,这事真不是我们瞎说,”说话的学子被谢柏洲几人吓的冷汗涔涔,“而是这事被传的有板有眼,我们听了误以为真,这……这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齐修泽冷冷的扫了一眼在场默不作声的学子,借此敲打:“这事你们从哪听来的?你们真是看书看傻了不成?我们院长是何人,也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我看你们怕不是想被科举禁令。”
所谓的科举禁令,便是禁止参与科举。
而科举禁令针对的对象,有罪臣之后及三代以内不得参与科举,犯大罪之人其子嗣不得科举入仕等,除去此类被牵连的原因,若是学子本身触犯律法法亦或者犯了罪等情况,也可受到科举禁令。
背后妄议朝廷命官,此事可大可小,要是蒋岚方震怒,今儿在场的学子,这辈子怕是与科举无缘了。
这对学子来说,该是何等恐怖如斯的处罚。
一下子,在场说过许云帆传闻的学子顿时慌了,“谢少爷,此事真的不是我们传出来的,我们也只是好奇,并非有意羞辱污蔑院长与许夫子之间的关系,几位少爷,此事我们也只是有所耳闻,因为好奇才说了一嘴,并非在有意传谣。”
齐修泽:“此事你们从何处听来的?”
其他学子为自保,纷纷将先头告知自己此事的人给卖了,谢柏洲几人顺着绳子摸到源头,这最先传出许云帆谣言的人很快被查了出来。
打听清楚后,事关兄弟,齐修泽四人还看个屁的书,随手一招,隐藏在暗处的侍卫赫然出现在身前抱拳询问可有事吩咐。
谢柏洲让人取了马来,四人翻身上门,直往县城而去。
剩下的学子想着方才突然出现的侍卫,突然就明白了,这四人确实不是他们得罪的存在,众人不敢久留,赶忙散了。
自从被清风书院开除后,李云飞回家待了一段时间,那段日子,他几乎不敢出门,就是从家里出发来县城的路上,村民们看向他时,李云飞都在想,他们是不是在嘲笑他,或者要开口问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才会被开除了?
就是在家里,面对李小花隔三差五的回家哭述,母亲每日抱怨怒骂许云帆等,李云飞知道,她们不过是气不过,想替自己出头,可每每听到那些怒骂,李云飞总会不禁然的想起那天书院发生的事,每次想到自己在一众同窗面前丢尽脸面,李云飞羞耻的恨不得立马晕死过去。
李宝山在李宝河跟前伏低做小好话不断,这才让李宝河找了关系在县城里给李云飞找了个私塾。
去到私塾后,李云飞看着比之学院,堪称破败寒碜的私塾,那种从云端掉落泥潭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