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蛇绯
“它们的叫声太大了。”
镜流向飔风解释了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但收获了意外之喜的飔风根本不在乎。
紧贴着小蛇的鳞片,因为过于飔风兴奋的心情开始颤动。
他停顿了一会儿,将颈部盘绕在镜流的头边,重新指引着小蛇寻到了一个绝佳的观赏点。
飔风缓缓吐出信子,示意他好好观摩“上面的那只快不行了。”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他为一头雾水的小蛇开始了解说。
“可是它明明处在上风!”镜流有些疑惑,飔风示意镜流接着往下看。
那两只老虎已经变化了站位,看似占据上风强壮的那只,被压倒的另一只用利齿抵在了喉咙处,它大张着嘴,穿透了对面厚实的皮毛,往上一扑,攻守之势已然变换!
强壮的那只被掀翻在了地上,它的身旁是步步紧逼的挑战者。它们又一次缠斗在了一起。
混乱中,柚木被两只老虎迈开的四肢扒得七颠八倒。
突然,强壮的那只痛得不断嚎叫,它努力翻滚着,想要将对面甩开,但那显然是徒劳的,猩红不断从獠牙与血肉的交接处滴落,它的反抗越来越微弱。
最后,不愿在此殒命的它选择了臣服,它发出了求饶的信号。
新的领主不是嗜杀的疯子,沉默了片刻,它的视线打量了一会儿这头强壮的老虎,目光死死钉在了对手的身上,它缓缓放开了对输家的钳制。
它们一同起身,突然,它猛地逼上了输家,输家迅速露出了肚皮,以示臣服。
如此循环几次,确定了自己胜者地位的新领主瞥了这头老虎一眼,它发出了一声沉郁的咆哮,随后扬长而去。
已经失败的那只却仍旧保持着耻辱的姿势,等待了很久,确定领主仁慈地放了自己一命,它也得到了在此休息片刻的许可后,它翻过身,趴伏在地上,沉默地舔舐着受伤的地方。
*
看完了一场精彩的打斗后,镜流眼冒星星,崇拜地看着飔风“飔风!你好厉害!”
“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镜流实在好奇。
“不需要看,”沐浴在小蛇的目光下,飔风吐出了信子,矜持地回答道“领地之争,在北部很频繁,遇得多了,直觉就会帮我做出答案。”
镜流发出了惊叹的声音,但突然想起什么的他有些低落,明亮的眼眸也瞬间一黯“可惜北部被烧毁了……”
“北部已经是过去了,镜流。”飔风的头摩挲着镜流的面鳞。
“而南部会有更多的挑战,等到达目的地,我可以邀请你陪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对抗那些原本的领主吗?”一向是被动接受小蛇邀请的飔风,第一次主动对镜流发出了邀请。
镜流愣了愣,随后,他昂首看着飔风:
“我的荣幸!”
“只要你不觉得我拖你后腿,打算抛下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镜流又强调了一遍。
飔风发出了愉悦的嘶鸣……
*
这时,不远处的林叶开始晃动,轻微的交谈声钻入了两条蛇的耳朵里,他们一同扭头看去。
那是一队拎着袋子,背着背包,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工具箱的人类。
镜流下意识隐蔽进了翠绿色的叶间,飔风则提高了警惕,他俯下了身体,锐利的目光随着那群人的动作不断移动。
经历过太多事情的他们,对人类的印象都不算好。
但这群人类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云省某科学院的研究团队,主攻孟加拉虎。
“信号不是显示小饭桶就在这里吗?老虎呢?我那么大一只国一老虎呢!”
安卫边夸张地叫着“不是,这次进雨林就一只老虎都见不到?虽然说国一少,但是也不至于那么罕见吧!”
带队的莫平教授拍了拍头上的草叶,瞪了自己这个过于活泼的学生一眼,“那边不是?”
话音刚落,不远处正闭目休息的老虎突然耳朵动了动,它瞬间弹起,扑向了安卫边,把他扑在地上,厚实的爪子压在他的身上。
树上的镜流别开了头,尽管现在对于人类有些厌烦,但善良的他仍旧不想看见曾经同类的死亡。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的镜流,慢慢将目光挪了过去,下一秒,他张大了嘴巴——
那只老虎正疯狂舔着青年的脸,爪子扒着他的手,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青年的怀里,周围的人大笑起来,连严肃的莫平都弯了弯嘴角。
一位看似柔弱的女研究员一把揪起了老虎的后颈“饭桶!你都多大了还在撒娇!”
老虎顺着她的力道爬了起来,它摊开了肚皮,呜咽着,示意她看自己还在渗血的喉咙。
“咪,吼——”
林玲瞬间松了手,“老天,谁把你伤成这样!”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他们打开了工具箱,拿药的拿药,包扎的包扎,测数据的测数据,喂食的,被教授瞪了一眼收回了手,安卫边发出了谄笑。
身为研究人员的他们,本来不该对野生动物如此接近,就算要疗伤也得先打麻药,但耐不住这只老虎非常特殊——它是被野放的,而且野放了不止一次。
当它尝过被救助的滋味后,一旦被打伤,不想捕猎的它,要么纠缠入雨林的研究团队,要么自己装重伤到护林员的巡逻点被人捡走。
为了保住自己的铁饭碗,它在研究人员面前比家猫还要温顺。
但镜流与飔风不知道,他们对视了一眼,“至少,这群两脚猴子不像之前的那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镜流干巴巴地开口。
“与我们无关。”飔风蹭了蹭小蛇的鳞片。
镜流点了点头“那我们今天还要往前吗?”
飔风看了看天色,判断了一下时间“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到我身上来,镜流,我们需要找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
说完,他趴在了树枝上,因为出现了人类,警惕性极强的飔风担心好动的小蛇又会去接触他们。
他准备把小蛇绑在身上,这样不管镜流做什么都绕不开他。
大部分时候都很听话的镜流,乖巧地缠到了飔风身上,他们慢悠悠地爬下枝头,顺着树干而下。
林叶的起伏让不远处留意着四周动静的研究人员瞬间警觉,专业素养极高的他们齐刷刷看向了正在下树的镜流与飔风。
镜流吐了吐信子,一波人,两条蛇对上了目光,他弱弱地趴在了飔风身上,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们,是不是在,在看我们?”
胆小的他不适应这样的万众瞩目,他将头藏在了飔风的枕鳞处,因为镜流的询问,本来不打算搭理这群人的飔风瞬间立起身体,张开颈部。
他的小蛇在害怕——这一事实让飔风本就敏感多疑的神经瞬间紧绷,他发出了阵阵风啸声。
“好,好大一条蛇!莫老师,这是蟒蛇?眼镜蛇?或者眼镜蟒蛇?”捏着饭桶毛茸茸的爪子,已经工作两年的安卫边发出了大学生般清澈愚蠢的询问。
“安哥你看清楚点,是两条!小的那条嘴里还叼着个骨头!”身边的同事咽了口唾沫,颤着声音接上了他的话。
虽然在孟加拉虎的研究领域里,在场的人都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成就,但他们对爬行类属实是一窍不通。所有人都看向了在场唯一的靠谱人。
莫平推了推眼镜,示意周围的学生都不要轻举妄动,他拎着登山杖,挡在所有人面前。
没人关注的饭桶不满地发出了抱怨的撒娇声,安卫边与林玲反应过来,在保证不会惊动飔风的情况下,重新抚摸着它。
随后,莫平拿出了卫星电话,拨通了一段号码:
“喂,柳老师,我是莫平……嗯,对,有件事想请教您……”
第22章 旅途中 4
不远处的人类窸窸窣窣地低声交谈着。
镜流也在偷偷摸摸地窥视中,接受了那六个人在场这一事实。
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的镜流逐渐恢复了冷静——虽然那不含恶意的人类目光依旧让他感到心悸。
“飔风,”镜流将头从飔风的身后探了出去,半旋着身体,与他对视。
本来严阵以待,正处于高度警戒中的飔风瞬间柔和了表情,尽管面鳞覆盖下,他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但已经非常熟悉飔风的镜流,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肃杀的气场,倏地消散在了绵绵林雾中。
“镜流,怎么了?”飔风伸出信子摆了摆,他的感官依旧紧盯着对面的人,但眼睛却注视着可怜的小蛇。
与往常别无二致的问询,跟那柔和的目光,让镜流岌岌可危的回忆屏障轰然碎裂。
“为什么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可以做到如此和善?但那些……算了,反正现在都已经过去了。”镜流频繁地摆动信子,在嘴部轻微的开合里,发出了杳不可闻的自语声。
片刻后,镜流凝视飔风,眶鳞附近已经悬挂着晶莹的泪珠“飔风,我不想看见人类了,”他又发出了那类似撒娇的嘶鸣“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镜流低声央求着。
“你不想见他们?”飔风抬头,明锐的目光刺向了那群奇怪的猴子。随后,飔风收回了视线,他蹭了蹭镜流“你在害怕吗,镜流?”
还没等到小蛇的回答,但那空鹰般的圆瞳中已经又一次斥满了杀意,“不要怕,镜流。”飔风蹭了蹭小蛇的头“没有任何生物能在我面前伤害你。”
飔风的尾巴在S型的左右摆动着,腔体震动间,媲美飓风般猛烈的咆哮声越来越大,这声音让一旁的研究员们不由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等待镜流的回答间,飔风猛然拔高了前半身,只要镜流说是,飔风会帮助小蛇消除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心理阴影,从物理层面上。
被这样呵护的镜流,眼瞳开始湿润,他真的很爱哭,但如今的抽泣并不是因为恐惧。
“我不怕他们,我只是有些……”摇了摇头,他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有些不适应他们的友善。”
飔风一怔,片刻后,他疼惜地将头颈绕过了镜流的脖颈处,信子蜻蜓点水般擦过了小蛇的右颊。
“你总是在哭泣,镜流,”【每次都让我心碎】“就当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我】“开心起来吧……”【我的小蛇】
半藏半露地说完了这句话,飔风缩起了扩开的颈部,枕鳞一阵蠕动,他用头把木楞的镜流推回了脊背上。
在地面高高立起的飔风,靠着强健的肌肉支撑,几乎要与一米七八的莫平持平,莫平紧张地护在了学生前,但飔风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这群两脚猴子。
就在人类一方以为飔风要暴起,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工具时。
飔风发出了喷气声,旋即一摆尾巴,扭转身体,优雅地滑向了崎岖的林道里,只是一眨眼,那墨色缠着浅灰色的鳞片,迅速隐蔽进了茂密的草叶中,在潮湿的泥地上留下了一条蜿蜒的痕迹。
受不了镜流的眼泪,也捱不住小蛇的撒娇,飔风又一次选择了让步。
面对镜流,已经不知道底线在哪儿的他,甘之如饴。他那往日冷静缜密的大脑,已经被某种名为爱情的激素所填满。
飔风已经患上了名为爱恋的不治之症,并且症状日益加重。
而被蛇如此宠溺的镜流,用尾尖将泪水涂抹到鳞片上后,从鼻间轻柔地喷出了一声回应,“嗯。”
在人类社会仅仅作为边缘人存在的镜流,在一次又一次品尝过飔风的关怀后,几近要败在那无条件的温柔里。
而飔风亦是如此,在他眼里,镜流是如此勇敢活泼、美丽聪敏,他深深迷恋着这条小蛇。
拿着登山杖挡在学生面前的莫平,见到两条蛇离开后,他踉跄了两步,擦了擦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重新从口袋里掏出卫星电话,向对面道了声谢。
*
“莫老师,柳教授有说什么吗?”王悦手里熟练地给饭桶上着药,眼睛却向莫平投递了好奇的目光。
“咳,咳咳”因为过于紧张,莫平咳嗽了两声,看着一圈求知的眼神,他向他们解释道“那两条蛇应该眼镜王蛇,世界上最大的剧毒蛇,致死率、致死速度都是国内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