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木冬
她当时远远看着还不相信, 直到问了在外校的朋友才知道是真的。
迟牧年听她说的第二天就翘了晚自习,把车骑到他们外校门口。
外校是寄宿制,学校不让非本校的人进去, 但可能是上天也让他有这个机会,迟牧年刚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见到一个和江旬很像的人。
他刚从学校出来,而且旁边还有个其他男生。
两个人也没什么交集,看着像各走各的,但一直朝着同一个方向。
迟牧年远远看到的时候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默默隔了五十米跟他们走了一段。
等到一个拐角。
前面那个卷发少年露出侧脸, 锋利的眼尾甚至往他这多偏一瞬。
是江旬。
而且对方也看到了他。
却装作没看见,跟身边人继续往前走。
当时迟牧年远远看着,心里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很酸, 很不解,很想骂人。
江旬——
他几次想喊,最后都没喊出声, 只一条腿还搭着自行车踏板上,看着拐弯处两个人越走越远。
回去路上自行车前边的篓子断了, 因为情绪不对还跟帮高中生干了一架。
后来迟牧年就再没骑过这车。
刚那句“也不是每个人都领情”是脱口而出的,说完迟牧年就有点后悔,但也就只是一点点。
这么多年心里那口气摆那儿就是出不去。
象征性咳嗽一声, 没去看江旬的脸就往房间外边走。
可还没等他开门胳膊就被人从后边抓住, 宽大的手掌心没全部抓住,中间是空的, 却很用力:
“我没有不领情。”
江旬垂着眼睛, 声音听上去特别弱气。
他从小就是这样,每次遇到什么事就做出这种表情。
就算现在长大了,脸不像小时候那么稚嫩可爱, 但好看还是一直那么好看,非要故意示弱还是挺能唬住人的。
迟牧年看着拽着他衣服的少年,分明都快比他高了一个头,现在看着和以前差不多,好像那只卷毛流浪狗跑丢以后再重新找回来。
江旬见人不动,走上前,把房间门从里边锁好。
拉着迟牧年在床边上,自己蹲旁边,抬起一点点脸看他,
“坐下聊聊好么。”
他眼里全是希冀。
迟牧年在把他领回家的时候就知道他俩注定要有一场对话,躲不掉的。
他其实想问问三年前那个雪夜,死的人是谁,到底和江旬有没有关。
但刚才江旬说他妈妈去世,迟牧年突然就不忍问了。
挨着床坐下来,顺着刚才没说完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人长大了,你也有自己的选择。”
“我没有。”江旬皱眉:“我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我的选择一直是你。”
迟牧年半个身子凑到他跟前:
“可你明明就在随城,既然可以和其他人走那么近,为什么就不能来找我呢?”
“而且那天,你明明也看到我了,还装作没看见。”
虽然当时只偏过来一个角,换个人可能就真以为他没看到。
但架不住他们认识这么多年。
从小就这样,一个抬下眼,另一个就知道对方是想溜出去打游戏,还是单纯睫毛掉眼睛里了。
两张脸一瞬间被拉进。
江旬的视线从他的额头一直到鼻尖,再到那片淡粉色的薄唇,目光黯了一瞬,挪开视线。
迟牧年没察觉到他的反应,抱着手臂往后边靠靠:
“不能说么?还是不愿意说。”
江旬最动了动,抬头的时候微卷的头发从前额往两边分,再开口时尾音微微发颤:
“我家里是出了事。”
“但不管发生的到底是什么,我那个的时候都不该不来找你。”
“我很后悔。”
江旬说到这眼里闪过一瞬戾气,被他迅速掩住之后,取而代之是一片通红,从中见慢慢往四周晕开。
迟牧年从小就架不住他哭。
见状都看愣了:“你都多大了啊,还哭。”
“我不知道你现在信不信,但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愿意这么做,我也无数次想过要来找你,过来跟你道歉,但我没办法。”
“对不起,一直拖到现在。
江旬喉结微滚,像是拼命把情绪吞咽进去:
“你别,凶我行不行。”
没有得到答案迟牧年肯定是失落的。
但几句话砸下来,他就不可能再像刚才那样冷硬。
还奇怪:“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江旬从前面扯住他的手,显然是给了杆就往上爬,表情委委屈屈的:
“你在班上不跟我说话。”
“非要把面包、牛奶的钱还给我,还,每天当着我的面和其他人走那么近......”
他后边这半句越到后边声音越小。
迟牧年想起这事就来气,故意说他:“哦,就许你跟你朋友说你不认识我,我就不能找别人玩?”
“我没说。”
江旬再次用力扯住他,脸埋在他肚子上,声音比之前用力,“我只有你。”
迟牧年被蹭得幻视多年前被人硬拉要带回家的时候,赶紧推了把他脸:
“你先松开,俩大男的这样扯一块什么样,你以为还在幼儿园啊。”
江旬被推开以后也没走,仍蹲在地上,继续仰着脸看他。
迟牧年房间朝南,一束光打在江旬微卷的头发上,眼里的光是流动的。
呃。
更可怜了。
迟牧年偏开视线,叹口气后道:
“算了。”
其实之前迟牧年也多半猜到是这个结果。
他看过整本书。
江家就是个大窟窿,江旬也绝对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迟牧年就是一口气堵在那儿。
很正常,换任何人被这么来一下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脾气该上上,何况他们还是从小一块长起来的。
就算现在,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种自暴自弃的无力感:
“其实我没真想让你解释,你也不可能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
迟牧年说完以后站起来,但很快身后人也跟着一起,从后边抱住他,像小时候那样:
“我就只有你一个。”
“你信我。”
迟牧年被抱着的时候没说话,也没看他。
江旬低声问他,温热的热气一簇簇喷在他颈间:
“那我们和好了对么?”
迟牧年活动两下脖子,把人推开:
“没。”
虽然但是。
反正现在和好不了。
作势往门外去,“你赶紧睡吧。”
迟牧年以为自己这样挺凶,没想到身后那小子下一句就是: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迟牧年:“......”
“不行,我不跟男的睡一张床。”
挺正常一句话,身后的人气势却沉下来,一只手从后边再把人捞回来,五指在他胸口上轻轻抓抓:
“那你想跟女的睡一张床么?”
迟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