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106章

作者:诉星 标签: 年下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成长 穿越重生

白翎垂眼一瞧,逮住师弟的地方在床边上。可见他的阿响不仅夜半才敢爬床,还从不和师兄抢地盘,躺这么边边,也不怕睡着了摔下去?

白翎满心怜惜,却见裴响面红耳赤,好像被他刚才的问话劈中了天灵盖。

白翎好笑地摇晃他两下,轻声哄:“没事的阿响,你想什么,师兄还不知道?你就别硬撑了。”

孰料,师弟更受刺激,一双黑沉沉的眼里情绪翻涌,执拗道:“我没有!都是你瞎想的,我、我绝非喜……喜欢……!”

“唔?算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唉,怎么是你……好了快点睡觉,你明天老早的课呢。”

白翎一挥手,歪倒在被褥间。裴响瞬间起身,却被早有预料的白翎伸手一截,捉住了腰带。

白翎说:“你再跑,我就扯了。”

裴响:“……”

裴响含恨默默地躺回了床上。

他睡姿笔直,仰面朝天,绝不超出床沿一寸,像把自己就地掩埋了。

然而,当白翎大起大落之后、终于决定老实入睡之际,忽闻身侧人冷冰冰地问:“何谓‘怎么是你’?”

白翎迷迷瞪瞪:“嗯哼?”

裴响道:“西厢除了你我以外,还能有第三人进入吗?”

白翎:“……”

经过刚才一出,白翎已经把此前种种无来由的优待,套在了嘴硬心软的师弟身上。仔细想来,那道暗中的视线清冷、无甚波澜,对他却有种不动声色的专注,不正是阿响惯常的目光么?

但要是挑明了问他,肯定又一阵誓死顽抗。不如不问。

白翎轻笑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我困了。喏,被子给你一些,快睡了啊。”

裴响:“……”

裴响心中一股无名火,闷不做声地掀开被褥,拒绝了师兄好意。白翎却连打数个哈欠,并未察觉,不久便陷入好梦,睡得人事不知了。

再过了一刻钟,裴响亦眠。

直到此时,床尾的月色才又晃动一下,有道修颀的黑衣人影,如鬼魅浮现。

青年垂眸视下,望着师兄安然的睡颜。

白翎的头发铺满枕席,被月光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银边。他的面颊被枕头微微堆起,挤开了唇角,柔润的唇瓣呈微透明的樱色,吐出规律的温热气息。

裴响——真正的裴响,目光定定地吸附在师兄身上,就这样看了许久,久到像时间停止了流逝。

终于,他按捺不住内心,无声地凌空而起,亦躺在白翎身侧。不过,介于少年裴响只占据边缘,白翎也睡着睡着滚去了另一边,青年裴响只剩下中间有大片空处可躺。

他有足够的自信,不会惊动白翎,纵使白翎有丝毫变化,他也能在一呼吸间,隐去身形,抹除一切存在过的痕迹。

即便十分冒险,对此段回忆的贪恋,依旧占领了上风。

裴响不自觉地靠近白翎,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但在共枕的刹那,满足之情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整整一百年的苍白困苦,似乎由一个瞬间填平了,他忽然卸去了所有防备,面向上空,眼睫轻颤不已。

然而,就是这一瞬的失控,让他放松了对心境的警醒。

此地可堪作化外世界,亦凭照白翎的认知,不断自洽着。裴响的侵入,虽未被白翎捕捉,但在他的心境中,会像他自己一样在意他的人,不止他一个。

裴响若有所觉,缓缓侧目,看向另一边。

雪白的月光下,不知何时开始,少年裴响已经睁开了眼,双目似两汪寒潭,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鸠雀

叶府前庭,众目睽睽之下。

所谓的“叶姑姑”,亦即太徵道君本尊,凝神注目着“两不疑”。心境中过去百年,外界或才一瞬,全体搜魂师紧盯场上二人,大气也不敢喘。

叶家家主表面上被安排作护法,实则根本不知要干什么,不过是听候祖宗差遣罢了。

他问:“道君,您还有什么吩咐?”

女子神色肃穆,流露出与外表全然不符的沧桑气韵。少顷,她淡淡道:“看着便是。”

此时的“两不疑”,刚经历了向裴响倾斜、又向白翎歪倒,最后保持了平衡。叶家家主擦去额头细汗,说:“看样子稳定下来了。不愧是道君的法宝,真了不得!”

其他搜魂师们听家主如此感叹,纷纷叫好。大伙儿并不明白“两不疑”有什么用,只见杆秤上镶嵌的灵石闪闪烁烁、煞是好看,两名观心的仙长也毫无异状,便认为万事大吉了。

太徵道君却对一切杂音置若罔闻,而后,双眉轻皱。

家主立即打手势让众人噤声,说:“道君,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两不疑上,灵石过亮。”太徵道君顿了顿,道,“他二人观心的时间,亦显过长。”

“哦……是不是仙长要看的记忆太多,一时半刻看不完呐。”

“非也。我事先问过白翎,他们共度的时日。此人答曰,其实仅寥寥数月。虽二人朝夕与共,画面繁多,但以心境中时日流动之速,不该拖延至此。况且,我提前交代过裴响,令其时刻捏着法诀,仅查阅两者相关的回忆。他久久不出,必定是不愿略过任何场景,沿着光阴源流,不断深入。”太徵道君缓缓道,“裴响已然陷在心境中了。”

“啊?!这、这,是否要马上中止观心!”叶家家主脸色大变。

“不必。”太徵道君盯着灵石的光芒,亮彩幻化不停,在外人看来毫无规律,她却能以此判定白翎心境的状况,说,“我告知过裴响,为了避免被白翎的功法驱逐,要在心境里留下线索,唤醒他少许神智,遏止功法。现下看来,白翎对功法的掌控却高于预期,他全然不曾清醒,但未触发。”

家主问:“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搜魂师迷失于他人心境,真正的危害并非迷失,实为遭受排异。自己的神智走不出来,又危及了心境之主,才会被扼灭在他人的心境里。既然白翎完全没抗拒裴响,姑且让裴响滞留其中,无伤大雅。”

家主挠头道:“这个‘危及’的意思是……”

“太多了。纵然是我,依旧无从概括其中的凶险。人心如千千柳条,记忆似万万柳叶,其中玄机奥妙,我只解得满月寸光,冰山一角。”

太徵道君发出长叹,忽然喃喃:“这种时候,若有是非来卜一卦就好了。啧。”

不过很快,她的预感落到了实际。灵石诡异地闪烁几下,频率、颜色,皆与刚才大不相同。

太徵道君自言自语:“怪了。白翎不曾推拒裴响,为何在他的心境里……生出了另一股抗衡裴响的力量?难道是……”

霎时间,太徵道君将手握住虚空,一根柳枝法杖从她掌心往上下延伸,飞快成型。她将法杖一挥,数枚柳叶如飞镖一般,射向裴响。

家主大惊,众搜魂师齐齐倒仰。只见裴响的周身不知缭绕何物,平日看着不显,当他遭受袭击时,却与柳叶飞镖相撞,发出了寒铁相击之音。

太徵道君面沉似水,欲对白翎下手,然而迟疑。此时的白翎,解去《喜乐诸天奇经》护体,在大乘期修士信手一击之下,焉有命在?

“去把白翎摇醒。”太徵道君下令,不过立即改口,“罢了,我去。你们不得轻举妄动!”

一句话镇住在场诸人,女子飞身掠去。不料,她倏地察觉了什么,停步格挡。法杖枯木生芽,转瞬长出亭亭华盖,与空中袭来的某物不断碰撞。

此刻,太徵道君看清了阻拦她的东西——正是刚才环护裴响的无形之物,在她凝目看下,隐约现出真容。

竟然是弥漫在四周的灰雾?

不对,能将她所化柳条切出千万道细口的,不是雾气,而是铁砂!

太徵道君转手要戳白翎脑门,不曾想,空中的铁砂仿佛与裴响心意相通,再度卷来。当它们集中在一起,才让其他搜魂师也看清了,一个个倒抽冷气。

太徵道君不得不旋动法杖,念念有词。霎时,满地的碎白石下,有东西破土而出。柳树生根发芽,长出人形,在她一声令下,全部冲向闭目端坐的裴响。

漫天铁砂如黑蛟窜动,下一刻,在裴响身前凝聚,拼成了一把仙剑!

细看之下,此剑浑身破碎。说是仙剑,实则以铁砂融成铁水,勉强凑在一起、复原剑身。天光普照,剑身持续地碎裂又融合,竟显得波光粼粼。

太徵道君想起了相关记载,低语道:“莫非是……‘花谕’?”

裴响曾以此剑刺杀展月老祖,据传,剑身被碾作齑粉,飞散在折雨洞天的山川草木之中。

没想到,它的主人历经暗无天日的牢狱,以记忆残损之身,百死复生;而这把剑也并未离去,化成灰还跟在主人身边,当主人意识不在,方才以粉身碎骨之态,显形护主。

太徵道君的脸色略显难看,像是对待顽劣的小辈,想教训但无从下手。“花谕”飞旋,每当舞动,皆裂作细密银丝,削断进攻的柳人,又时不时恢复剑形。

身为大乘期修士,太徵道君另有手段。但她若再添一份力,气息便无从隐藏了。两名小辈的师尊,很快会找上门来,女子想起顾怜,又啧一声,悄然指地,指尖沁出灵泉,滴落地表。片刻后,白翎身旁猛然长出柳树,眼看要给他一闷棍。

又一道寒光激射而出,柳树每生一条树枝、就被寒光砍去。它是从裴响背后飞来的,不是别物,正是白翎的“拂钧”与“凉紫”。

剑身明暗变幻,乱闪不停。仙剑悬空,与“花谕”遥遥相对,发出哀长的剑鸣。

太徵道君眯眼看着二人二剑,忽然将手一松,法杖不见。

她负手回到最初站的地方,不偏不倚,在白翎裴响中间。叶家家主战战兢兢地问:“道君啊,情、情况如何?”

“裴响进入了白翎的心境,心境之中,便有两个裴响。除白翎本人以外,心境里的少年裴响,是最易发觉入侵之人存在的。裴响可以稍微唤醒白翎,但万万不可惊动另一个裴响,否则……”

家主颤声道:“否则如何?”

太徵道君说:“裴响被叮嘱过的事,决不会犯错。他有如此疏漏,一来深陷他人心境,自我神智已开始摇荡;二来,定是他有意为之。否则如何,只能看他究竟要干什么了!”

白翎昨夜睡得不好。

他勉强睁眼,瞧见昏暗的帐顶。暖融融的日光被窗棂切成一条一条,历经几层纱幔,轻柔得诱人。

他不知为何,明明睡到了自然醒,还是觉得头脑昏沉,好像有谁在他脑袋里打了一整晚似的。

白翎发出哀怨的哼叫,把自己抻得像一张弓。不曾想,他这一动,竟然碰到了什么。

“诶?”

白翎一愣,转头与身边人四目相对,惊讶道,“阿响你没去上课吗?现在几点了!”

微薄的晨曦下,身着墨绸中衣的少年侧身而卧,静静地望着他不语。两人盖着同一床被褥,枕着一样的枕头,发尾交织,棕色混进了乌黑。

“讲坛临时取消了。”裴响淡淡说道,面不改色。

“这还能取消……太临时了吧。”

白翎颇觉疑惑,可是裴响修行是最不用操心的,他向来自有打算。即便是找借口诓白翎,也肯定有他的规划和理由。

小孩不说,白翎不好问,又上下打量师弟几眼,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起什么,道:“愿意盖我的被子啦?”

睡前不是撩开了么。

裴响说:“山间夜凉。”

白翎点点头,又道:“不睡床边边了?”

眼下离这么近,一伸手就会碰到,倒让白翎有点不习惯。

裴响说:“师兄,你抢被子。”

白翎:“啊。”

是吗?他还有此等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