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67章

作者:诉星 标签: 年下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成长 穿越重生

田漪使劲甩了甩手,结印施在白翎身上,说:“好啦,现在你也可以在云间来去自如了!还给我吧。”

她接回汤盘,不过白翎只让她拿去一个,跟着她道:“是给我们喝的?好香。”

“不不不,我们的午膳在后厨将就一下啦。这些是青食宴的汤。大师姐家在南方嘛,那边煲汤是旧俗,养生的嘞!”

白翎再抬步时,身上仙印微亮。他居然腾空而起,好像踩着无形的阶梯一般,随心而动。

好在云台的坐席从主到宾,高低有致,低处足能听见水波声,高处又云絮如同实地,不至于让白翎发昏。

他一边同田漪分派汤盅,一边观察主座,发现最高处四席并列。看来今日赴宴的,共有四位道君。

道君总共七名,若再去掉陨落的问鼎、闭关的梦微,仅剩一人,几乎所有人都支持诸葛悟了,大可不必如此隆重地密议。因此白翎猜测,四张并列的坐席之中,有一张是空置给师尊的。

果不其然,田漪把汤盅放在四张至高坐席的正中左侧那张上时,冲白翎乐道:“这碗是空的。哈哈,你家师尊还没出关嘛。要是他在,咱们也不必这样小心谨慎地谋划喽,谁要是敢阻碍诸葛道长,估计会被千里飞剑、梦中毙命吧?”

师尊的凶名不亚于艳名,白翎倒是知道。他挑了下眉,问:“阿响呢?他是不是忙很久了。”

“嗐呀,他负责给坐席画符的,一刻钟前已经完工啦。不过他之后也没闲着,好像在后厨做事?不知道捣鼓什么。”

田漪擦了把汗,夹着盘子跃下地,带白翎前往后厨。

驾鹤一脉的洞府名为大罗仙窟,表面上是一望无际的浅滩,实际上灵气集中于地下溶洞。祖师爷与现任掌门道君皆是本体为蛇的妖王,自然喜居洞穴。溶洞岩壁皆为霜紫色,越深处越受灵气滋养,渐渐附满结晶。

后厨也在地下,出入与通风是两条不同的通道。白翎跟着田漪前行,却不见她点灯。少顷,光线越发昏暗,岩壁上的结晶则越发厚实,散发出清润的幽光照明。

终于,阵阵人声传来,隐约是徐景在学猴叫。

一片宽敞的洞室出现在眼前,田漪高声报备着“白仙长驾到”,白翎探头进去,顿时被一阵鲜香勾住了鼻子。

一方灶台上三个大锅,火烧正旺。不知锅里炖着什么,立即引动了白翎的馋虫。

林暗双手绑缚广袖,一手执着锅铲,向旁边的裴响说着什么。裴响听罢,缓缓点头,手里还拿着一卷菜谱似的册子,陷入沉思。

几个师弟都忙得热火朝天,涮碗快涮出火星子。

林暗本来要指挥他们切菜,不过听见田漪的呼告,含笑回头道:“白师弟来了。你的午膳在桌上,记得饭前喝汤。”

白翎向她问好道谢,目光却没忍住飘向了裴响。黑衣少年也把箭袖挽到了肘部,背影挺拔如剑。

他发觉师兄到场,第一时间先合上菜谱,将其悄无声息地置于远处。

白翎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略感纳闷儿。不过他现在是绝不会闲着没事问裴响话的,生怕又爆出什么雷来,所以十分理智地闭嘴用膳。

裴响亦没有对他作特殊招呼,只是与师兄对视一眼,点了下头。白翎被美味家常菜吸引了注意,开始大快朵颐,裴响则走到驾鹤一脉的师弟之中,帮他们切萝卜丝去了。

一直到今夜晚间,青食宴开场,白翎才明白裴响的奇怪行径。

第73章 七十三、青食

日薄西山,天光向晚。

灵力凝就的青鸟在空中飞掠,婉若游龙,指引着来客行路。

时值银月初升,浮在江心,青鸟翩跹至此,绕月而动,出水入水,循环往复,如一盘浩大的光轮,映照云台。

流云半掩席面,林暗和驾鹤一脉的小辈们在大罗仙窟的入口处迎宾,白翎、裴响则跟着诸葛悟,站在云台上等候客人大驾。

白翎头回参与这样的大型联谊活动,本来兴奋不已。

但当他放眼望去,看清席上的菜肴时,瞳孔震了三震。油油绿光扑面而来,所有吃食无一例外,全是碧色。茶水和蔬果也就算了,竟连米饭都是绿的。

而且,席上半点荤腥也无,净是蒸或炖的素菜。与中午的家常小炒不同,眼前的饭菜毫无烟火气,甚至散发着药材的清苦味道。

怪不得叫“青食宴”。

白翎倒抽一口冷气,结果吸入药味,默默捂住了鼻子。

诸葛悟见他垮着个脸,好笑道:“阿翎何故愁眉不展?青食可是风雅之举。”

白翎说:“风雅,太风雅了。是有吃斋的佛修做客吗?”

“没有。但阿翎早已辟谷,还放不下口腹之欲么。”

“唉,本来很期待嘛……没想到看得我脸都发绿呀。”白翎暗暗地龇牙。他不喜欢吃蔬菜,感觉像吃草。

诸葛悟今晚是筵席中心,亦整顿过仪容,更显出仙家气度,几乎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他含笑望了裴响一眼,道:“应该向小裴学习。”

不料,裴响凝神盯了入口方向片刻,发现一时半刻无人到访,从芥子袋里摸出一只小碗,沉默地递给了白翎。

白翎晚上嘴馋,满眼绿糊糊的又倒胃口,本来正垂头丧气,对“青食宴”失望,不料师弟给他开了小灶,还是一例品相极佳的糖酥炖蛋。

白翎双手捧住,两眼放光:“给、给我的?”

裴响淡淡道:“垫肚子。不然,一晚上哭丧着脸。被外人看见,还以为你无礼,又要指摘你什么了。”

除了“垫肚子”三个字,其他话全被白翎自动忽略。他看星星似的盯着手里小碗,糖酥的甜香冲去了药膳的苦涩,炖蛋如凝脂一般微微晃动,还是冰镇过的,简直是消暑良方。

白翎问:“难道你今天拿着菜谱,是在跟林真人请教这个?”

裴响面色微变:“你看见了?”

他略一抿唇,生硬地“嗯”了一声,道:“别说了,快点吃。”

白翎当着师兄的面,不好意思对裴响大夸特夸,可是实在高兴,一时间忘乎所以,往师弟身上歪了一下,脑袋短暂地贴了他肩头一瞬,便乐颠颠地找勺子去了。

诸葛悟将他二人的情状看在眼里,忽而道:“我的呢?”

裴响:“……”

裴响说:“抱歉。诸葛师兄,我下次……”

“开个玩笑。我不吃甜的。”诸葛悟忍俊不禁,隔空点了点他的耳根,道,“颜色变化很明显啊,小裴。”

裴响:“………………”

白翎举着勺子回来时,被裴响通红的脸色吓了一跳。他嚇道:“师兄,你对阿响干嘛了?”

“问题应该不出在我身上。”诸葛悟袖手端立,说,“大概是暑热未解吧,吹会儿风便好。你说是吗,小裴?”

裴响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又对白翎道:“别问了……快点吃。”

白翎飞快地吧唧了个干净。最后,碗底都被勺子刮得锃光瓦亮,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恰在此刻,远处的青鸟发出长鸣,原本狭长的双翼倏然展开,顷刻形成了一条光华灿烂的通道,似鹊桥一般。

诸葛悟肃容道:“来了。”

白翎连忙站好,跟裴响一左一右,待在师兄身后。两片截然不同的气象从大罗仙窟的入口蔓延,转眼铺陈了洞府的半壁天幕。

只见一侧是垂纱仪仗,十余名道童扛着一块一丈宽、二丈长的玉板,上方宝盖旋转,帐幔飞扬。随着灵气张弛,沿途飞花落叶,良久方散。

玉板的四角雕刻香炉,烟云缭绕。左右各有一名道童手持道卷,齐声念诵。玉板之上,则盘坐一道人影,不知是否有特殊符箓加持,无法观其面貌。两名弟子侍立其后,瞧着身姿不群。

另一侧的景气则如梦似幻,竟是一队乐师舞者,飘飘然脚踏虹光。乐师簪花,笙箫琴瑟皆起,仙音杳然渐近;舞者蒙面,水袖纱衣齐动,绮影绰约翩来。

一名女修倚坐于玄鸟背上,如被众星捧月。许是其境界高强,容颜亦不可逼视,四名弟子分列在旁。

受邀赴宴的道君驾临,绕月飞行的青鸟也将双翼展开,形成一条灿烂环带,彻底照亮云台。

白翎莫名感到了一股威压——面对问鼎道君时,他感受过。并非两名做客的道君有意压制他们,而是双方境界差异过大,渺小者自当折服。

如此看来,以前师尊召见他,是有意收敛着威压的。这念头一闪而过,白翎再看空中,漫天花叶飘零,管弦舞乐稍默。

来宾入席,两名道君须臾就座。只一眨眼功夫,云台高处便浮现两道灵光溢体的身影。

女修风华正茂,满头琳琅,通身法衣华贵。此等装扮放在别人身上,定会喧宾夺主,于她而言却仅是陪衬。而且她发髻高耸,似乌云堆叠,盖一片靛蓝头纱,直垂至地。

与她相对的男修则是个少年,瞧着不过十五六岁。他眉目精致,脑后结了一绺羊角辫儿,翘起的尾巴上缀着一颗玛瑙珠子,身穿雪白长褂,背后绣着八卦太极图。有意思的是,他戴着一副叆叇,好像念书念坏了眼睛。

他们略加谦让,分坐两侧,将正中的两台席面,让与梦微道君虚悬、以及开设筵席的驾鹤道君。

白翎注意到,女修的弟子怀抱一女童,其容貌和女修八分相似,也戴着靛蓝头纱,仿佛是其女儿。少年男修带来的两名传人,则外表都比他年长,三十岁往上。

林暗淡扫蛾眉,褪去了水红裙色,直接以碧底鹤纹的法衣真身示人。她稍作寒暄之后,诸葛悟上前,向二位道君见礼。

他仿佛和少年男修相熟,互相笑了笑,然后格外朝中年女修再行一礼。相距甚远,白翎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少年男修说:“渡尘参选新任道君是大事,容不得差错。我是非一脉自古忠于老祖,如今受神教所托,前来相助。没想到广寒你也出山了,很少见你掺和道场中事啊。”

他的语气十分随和,好像在少年人的皮囊下,装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中年女修亦对他恭敬垂首,道:“我与驾鹤是旧识,她传信于我,盛情难却。能与是非大师共事,实乃晚辈荣幸。”

听到此处,白翎心下微动,结合他们到场时的种种奇景,确认了两名道君的身份。

他小心地侧向裴响,介绍道:“原来是他们,是非道君和广寒道君。是非道君可是道场常青树啊,他是为数不多和老祖有交情的人之一,很早就追随老祖了,而且是开山立派的一代,能未卜先知。广寒道君出自伏念一脉,是二代掌门,和师尊同样的辈分。”

裴响默默听罢,问:“对诸葛师兄的助益大么?”

“当然啦。是非道君一直向着咱们的,也和神教那边关系很深。关键是他算出来的事情从未出错,对大选的帮助太大了。广寒道君嘛,我不清楚,不过她应该是师兄说过的、也修《玉壶冰心箴言》的那位吧?”

白翎还想讲,然而道君的弟子们纷纷落座,再说小话就要被听见了。

是非道君转向林暗,问:“漱玉啊,驾鹤何在?莫非又醉在地底了不成。”

林暗无奈行礼:“您此番着实误会师尊了。她老人家昨日开始挑礼品,许是挑花了眼,方迟了些。不过……”

她话音顿住。

几乎在同一时刻,修为高于元婴期的在场修士,全部朝江心的月轮看去。

驾鹤一脉的小辈们坐在白翎裴响对面,刚一坐下,不知察觉什么,又霍然起立。

白翎亦有所觉,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了江面上与倒影相合的满月——

一条庞大的暗影在水下盘旋,围绕月轮游动。只见其首、不见其尾,不知长达几数。浩大的明月与之相照,竟然像蛟龙所戏之珠,亦成玩物。

顷刻间,第三股强悍的威压向四野覆盖,整座大罗仙窟都受到感召,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下一霎,似有缚天之能的长影倏地流窜至江心一点,一袭人影在月下浮现,款步凌波而来。

驾鹤道君手提两只红泥瓮,登临云台。她没有像另两位道君一样,移形换影,而是穿过小辈们,不紧不慢地走上了中央主座。

确切地说,她不是“走”。古怪的沙沙声伴随她的行动响起,白翎垂首以礼,目光下视,发现她的裙摆下掩映着一条蛇尾。

驾鹤道君的双手也覆满青色鳞片,昭示妖王血脉。她的双目以一条厚实的锦带遮住,系在脑后。

白翎很快便想通了:蛇类畏光,即便驾鹤道君修炼到如今境界,作为妖族,依然难改天定的缺陷。若她有朝一日,修得明目,恐怕便是化蛇成龙之际。

驾鹤道君先把一瓮好酒交给广寒道君,说:“喏,我八百年前酿的女儿红。”

广寒道君含笑欲接,她的女儿却跑上前来,把酒瓮抱去玩了。驾鹤道君勾了下小娃娃的头纱,将剩下那瓮酒拎到是非道君跟前。

是非道君但笑不语,并不伸手。

驾鹤道君竟也是虚晃一枪,好像戏耍他似的,转头把酒瓮递到了诸葛悟手上,说:“渡尘为我徒儿,同漱玉深入魔域,鏖战沉音魔尊,祝你不负众望,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