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楠白
在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联邦安全局迅速展开对雷雨的调查, 他们最先得知的情报, 自然是雷雨此刻并不在白霭高等学院。
那么毫无防备前去赴约的时茧,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已经陷入危险, 并非所谓的和Omega共度春宵才在外滞留。
时藏锋阴沉地打开定位器, 和上次极端组织基地时一模一样, 信号完全被干扰, 根本判断不了小儿子如今在哪里, 但可以佐证他失踪的判断。
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是, 无论是时藏锋, 还是本来要主持一场月末述职会议的时序, 在得知时茧陷入危险后的那一刻, 再也顾不上任何手头需要他们的重要的工作, 当下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只有立刻马上找到时茧, 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迫在眉睫的杜鹃计划需要他们,可此时此刻下落未明、生死不知的时茧一定更需要他们!
时藏锋正紧紧攥着定位器,素来坚定无畏的眼神却罕见地因为担心则乱而多出几分茫然, 那场险些夺走时茧生命的爆炸至今仍旧历历在目,他不知道幸运女神是否能够永远降临赐福于自己的儿子, 但如果可以,他只希望一切的灾难和厄运都远离时茧。
抢救室的画面在时藏锋的脑海里一遍遍重演,他甚至因此而无法思考,连时序是什么时候赶来的都不知道。
“查到小茧的下落了吗?”
时序满身的风尘仆仆,副官见状忙递上椅子, 又接了杯热水递上去。
“您先别着急。暂时还没有小少爷的行踪,但根据他同学提供的时间来看,即便从他昨晚出去开始算起,直到现在,失踪也还没有超过24小时。从过往失踪案例分析来看,安全生还的概率很大,您和上将都不必过于消极,否则就更撑不起精神营救小少爷了。”
副官的安慰并没有让时序心中的焦急少一分,因为着急,平日里沉着冷静的议长形象都狼狈了不少,语气里也带着几分责怪:“明知是多事之秋,温隅安更是小茧的直系上级,父亲您这段时间也常待在中心区,这么多人,为什么都没能看住他呢?这样的事明明已经发生过一次,按理说不应当再出纰漏了!”
副官可不敢说话,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生怕这俩父子吵起来殃及池鱼。
时藏锋方才回神,闻言也没有什么训斥长子不敬的心思,整颗心肠都牵挂在时茧的安危上了。
“没有保护好他自然是我的失职,但你弟弟不是什么温室里一吹风就折的花骨朵,他愿意也能够去面对外面世界的狂风大浪,我们要做的是给他兜底而不是‘看好他’。”
时藏锋冷冷地看了时序一眼,“你的弟弟不是没有大人照看就会走丢的小宝宝,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一个伪装得极深极好、没有引起过任何人怀疑的,和他知根知底地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他去赴约导致自己落入陷阱,该责怪的是欺骗他真心的人。”
时序被训得哑口无言,也只得放弃讨论谁对谁错,转而寻求破局之法:“雷雨调查得怎么样了?他是雷诺的儿子,同样牵扯到一个军区,这件事恐怕不会是一般的棘手。”
时藏锋:“皇帝已经知晓此事,下令联邦安全局立刻调查。不论其他,只说时茧是在见过他之后才失踪的,雷诺就不敢也没理由阻碍安全局办事。只是等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
时序一顿,“皇帝?您说的是……”
话音未落,余光便看见副官向门口方向敬礼。
他转头一看,不正是诺曼皇室的现任掌权人,那位除必要情况否则绝不露面的阿比斯·诺曼吗!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熟的年轻人。
阿比斯·诺曼将时序的惊诧收入眼底,如果是平时,那他一定会和心上人的兄长好好寒暄一阵,但如今事态紧急,根本顾不上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径直走到时藏锋的办公桌前,开门见山道:“安全局最新查出来的东西,雷雨和那个极端组织有很深的关联,且他与白霭高等学院的老师原绣来往密切,二人都曾有频繁去往第一军区的行迹追踪。如果我们先抛开时茧究竟在哪里这个问题,单看与时茧失踪高度关联的雷雨的踪迹,不难推断出雷雨此时大概率就在第一军区,甚至就在余维的行政楼区。”
时序眼神一凛,立刻意识到对方的想法:“您是说小茧很有可能也在那里。”
阿比斯·诺曼颔首:“一味的等待只会错失最佳机会,只要有可能,我想就应该尝试。”
时序倒是赞同这句话,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位皇帝陛下表现得似乎同样很在意小茧的安危?
可这怎么会呢?
时藏锋的目光在阿比斯·诺曼身后的青年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知晓的内情更多,时序不明白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你的意思是,要让太子殿下也参与到此次对第一军区的围剿中?”
阿比斯·诺曼笑容优雅:“识云很是担忧时小少爷的安危。”
在除了时茧以外的人面前,顾识云都犹如一个真正的机器人那般冷漠,闻言也只不过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以此表示阿比斯·诺曼话语的真实性。
时序隐约察觉出什么,隐晦地瞥了眼时藏锋,男人脸色黑沉,但终究没有出言否定,便猜到一二。
思来想去,语气放得更加诚恳了些:“听闻太子是联邦极少数的S+Alpha的其中之一,有他的助力,想必小茧的安全也能够多得一份保障。”
听他表完态度,哪怕想法和自己差不多,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但一想到这会让阿比斯·诺曼和他儿子接收到默许的信号,时藏锋还是本能地不舒服。
反胃,恶心。
这父子俩的行为完全就是趁火打劫。
“雷雨很有可能与余维有某种合作,所以余维才会为他提供庇护和支持。根据温隅安传回来的消息和联邦安全局的调查资料,雷雨,余维,小茧,第一军区,变异异种,杜鹃计划,这些或许都可以串联到一起。”
时藏锋收起情绪,冷静分析道:“形势远比我们预测得要更加严峻,火力围剿的计划恐怕要提前,我会尽快整顿好军队,在得到第一军区首府兵力部署的情报后立刻派兵。但这无疑会直接惊动对方,如果小茧真的在第一军区,为了制衡我,余维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必须赶在这之前尽快确认他的行踪,且实施救援,否则针对余维的行动将会异常艰难。”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顾识云,Alpha只留下一句:“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说完,转身离开。
时藏锋收回视线,看向阿比斯·诺曼,不知为何,对方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好像在一瞬间消耗了很多心神那般。
时藏锋按下疑惑,转而对时序道:“余维汲汲经营,军方和议会都有不少他的人脉,一旦让他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他一定会通过各方施压迫使我们取消行动,所以你现在必须先回上议院压着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以免让他们妨碍到我们的计划。”
时序虽心系时茧,根本无心管这些是是非非,但他也知道当下能否辖制住余维很重要,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被副官送出临时营地。
来时乌云密布,现在下起了阵阵小雨,冷风一吹,阴冷的湿意刺骨蔓延。
时序轻轻推掉副官递上的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也只有这样,他心底如地狱火海般翻腾不止的焦躁才会平息片刻。
他无声地望向雨幕之后的远方,虔诚地向神明祈祷着,希望幼弟这一次依旧能够有惊无险、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场雨的范围格外地大,积雨云从中心区一路扩张到第一军区。
下午四点,全副武装的Alpha们无视阴冷刺骨的雨水,在余维的暴怒中倾巢而出,全方位地搜捕消失在行政楼区的那个蓝发少年。
而A1实验楼内,事情败露的雷雨被士兵们推搡着押解到余维面前,不过瞬息之间,便从一个尚有利用价值的座上宾沦为阶下囚。
余维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那和善的假面,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五官可怖地挤在一起,发出从牙齿里磨出来的阴森笑声。
“你敢骗我,你竟敢骗我!!!金属室里那个人是谁?!你们到底是怎么把时茧送出去的!!!”
亲属十分有眼色地一脚狠踹在雷雨膝盖窝,迫使他跪下来,但即使疼痛难忍,雷雨也强撑着用膝盖抵着地面不肯跪下去,另一只腿也倔强地半立着。
雷雨挣扎着,冷笑道:“你不是胜券在握吗?怎么?发现自己的梦脆弱得像泡沫一样,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
余维瞪着他,目眦欲裂,几乎想把他撕碎:“闭嘴!!!!”
第90章
余维一脚踹过去, 雷雨飞出去半米远,喉咙涌上腥甜的铁锈味,胸口的肋骨仿佛被重卡碾过, 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半天都没缓过气来。
余维仍未解气,恨不得直接拔枪把倒在地上吐血的青年打成筛子, 一双眼睛因愤怒而扭曲得几乎看不出人形, 和边境那些形容可怖的异种倒是高度相似。
亲信冒着被连坐的风险拼死拦下余维:“将军息怒!事已至此就算杀他百次千次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相反留他一命还能有点用, 您千万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意气用事啊!”
“就算您真要杀了他泄愤, 这么痛快的方式也太便宜他了, 我们有的是法子把他慢慢折磨至死。”
其他人也都纷纷跪伏下来劝告, 余维那即将被怒火完全吞噬的理智才终于找回来一些。他深呼吸几次, 竭力压下心中那本能的嗜杀冲动, 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对雷雨继续下狠手。
“能在这么多监控下偷天换日,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啊, 不愧是这么年纪轻轻就能坐上极端组织一把手位置的Omega, 可真是狠狠地摆了我一道。”
余维又是一脚踢在雷雨腹部,痛得他本能地蜷缩起来护住脆弱部位。
“我还以为你决定帮时藏锋的儿子逃出去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会被我折磨致死的准备,不过看现在这样子, 你好像还是对我的手段缺乏一定的了解啊?雷雨先生?”
“咳咳——”雷雨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发黑的淤血里还夹杂着内脏血块, 但他依旧扬起脸,大笑着露出沾血的牙齿,轻蔑道:“下贱的异种罢了,就算变异得再像人,也终究非我族类, 更别妄想用时茧的身体孕育你们那恶心的异种胚胎,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余维怒极反笑:“哈,很好,还真是情深义重。就是不知道你豁出性命救出去的人,会不会也同等重视你这条贱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吗?让你那么痛快的死?做梦!”
雷雨讽刺的笑容中逐渐泛上一些涩意,看着余维眼底的癫狂神色,不禁感到一种不寒而栗,在心底祈祷着老天保佑不要节外生枝,能让时茧顺利逃出去。
余维挥挥手:“把他和关着的那两个人都一起带到A1实验楼的天台,既然花园里到处都找不到那只蝴蝶,不如就用陷阱吸引它自己上钩。我倒要看看时藏锋的儿子是个和他一样冷血无情的人,还是个一腔热血的蠢货。”
同一时间,其余士兵正在全力搜捕时茧。
“这里没有!”
“报告,A2实验楼暂时没有发现目标踪迹。”
“行政大楼也没有!”
“停车场也没有!”
“继续搜!把警犬和相关AS的Alpha都派来!一定要尽快把人抓回来!”
“是!”
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来来去去,始终没有完全安静下来。时茧像只壁虎般四肢紧紧扒在越野车底部,从始至终未发出丁点动静,直到又一波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确认附近都没有人后,他才一点点挪出来。
时茧深知光靠自己是很难从这样天罗地网的搜捕中顺利逃出去的,何况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抛下雷雨,以及那随着记忆找回,最重要的、导致上一世联邦覆灭的原因,这些单凭自己一个人绝无可能做到,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必须尽快与外界取得联络,向他们告知余维在背地里所做的一切,等待援兵与自己里应外合。
时茧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发出去的求救信息可能石沉大海,也有可能幸运地得到了回应,但即使如此,想要临时筹措出一支足以抗衡变异异种的军队也绝非易事。
但无论结局好坏——
时茧都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他在意的人。
他伪装成余维手下一员,在找寻向外界联络的方式时,也在观察地形,和脑子里那张平面地图相结合,最终如堆砌积木般迅速拉起一座行政园区的3D建模。
被时茧剥掉衣服的士兵尸体尚未被找到,他得以混在搜捕的人群之中不被发现,一眼锁定了这支小队的队长,目光从他胸前的通讯仪上一闪而过。
“这边搜过没有,再回A1和A2两栋实验楼的连廊看看,这次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队长利落转身,“目标一定还在园区内,他逃不掉的。”
“是!”
时茧没有出声,反正他们的脸都被防弹面罩覆盖了,也看不出谁说话了谁没说话,默默地跟在队长身后,完全融入进来。
不算他,这支小队有五个人,时茧依旧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队长刚要踏出一无所获的办公室,落脚那一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最后面的那人身上时现出几分疑惑:奇怪,他们队伍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
不对——
但他来不及思索更多了,他人生中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把银色匕首破空袭来,将他脆弱的喉管横向割断,动脉血瞬间飙成细细的喷泉,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血色雾气。
队长仰面栽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几个队友像坍塌的多米诺骨牌般,朝着自己的方向齐齐倒下。
直到他抽搐着呼吸最后一次,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在瞬息之间丧命。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
不大的办公室里鲜血横流,时茧嫌恶地半遮住鼻子,弯下腰从已经成为尸体的队长胸前拿出通讯仪,将频道调至第一军校。
常规的电子信号早被屏蔽,时茧只能用这种类似电台的东西,简略地向外界发出求救。
这段信号一样会被检测到,一旦被余维的人发现他正在试图与外界进行联络,那么很快他们就会切断所有的信号,并且通过通讯仪定位到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时茧只有一次机会,他从来不信神明命运,但这次他由衷且虔诚地祈祷,但愿能将这份极其重要的情报顺利传送出去。
*
从温隅安带走精锐小队后,被留下来的付岩便一直守着电台,哪怕十几个小时过去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也枯坐着不敢有丝毫懈怠,万分焦急地等待着哪怕一个字节。
付岩知道只要时茧没有被完全控制住,只要他还能自我活动,就一定会想办法联络营地。而这或许是能找到时茧的唯一方法,也是时茧仅剩的希望。
他的等级不够高、也没有出过太多次任务,没有办法像隋边和沈行川那样亲自去到前线,已经算是时茧的朋友里很没用的那一个了,至少这样简单的事他必须做好,绝不能够在时茧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