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北逐风
明霆双手抄兜来回踱步,耐性即将摩没时,忽然听到一阵机械声响。这里算是摩托车的半个故乡,各式各样的两轮机械穿街走巷再平常不过,时不时还会看到那些“传说中”的经典传奇——在明霆回头看到停在身后那台摩托车之前,他觉得自己心态是很平稳的。
见到之后,霎时,他眼睛睁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车手推开头盔上的护目镜,正是周梦勋本人,而他胯下驾乘的竟然是铃木RG500!
“你、你……”明霆结巴起来,“你怎么搞到的这台车?”
周梦勋笑着说:“世界冠军连这都弄不来,那还混什么?”
明霆逐渐从震惊中缓释出来,欣喜之情控制不住爬上脸庞,围着周梦勋绕了好几圈,又是搓手又是跺脚,急切说:“你下来让我骑两圈!”
周梦勋问:“你有这儿的驾照吗?”
“……呃。”明霆把这事儿彻底忘了。
“给。”周梦勋丢给明霆一个头盔,指指后面,意思不言而喻。明霆有瘾也解不了馋,低头打量手里的头盔,再看看周梦勋带的,似乎跟电影里的大差不差。他只好带好头盔,跨上后座,问道:“德华,咱们去哪儿?”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
“那就兜风。”周梦勋挂档,拧动油门,“像电影里一样。”
电影里的穷小子带着白富美驶向无望爱情的尽头,现实中并非如此。明霆坐在铃木后座上,正处在热恋的甜蜜时刻,可以大张旗鼓地搂着男朋友的腰,头靠在对方的背上,听着风在自己耳边摩擦的噪音,风力似乎还夹杂着对方有力的心跳。
华弟和JOJO的旅途尽头是生离死别,明霆只是想延续眼前这一份简单的幸福与快乐。不同的境况之下,那种想要地久天长愿望却是一模一样的。
“周梦勋,你认路吗?”明廷大声喊。
“不认识!”周梦勋回应。
“那你要开去哪儿?”
“不知道!”
“前面是不是要逆行了?!”
“……”
明霆站在东京的街头,这个一直处于二维平面幻想中的城市立体地展现在自己眼前时,有点觉得不够真实。更加不真实的是,MRC冠军车手刚刚差点带着他交通违章。
当然,冠军的敏捷反应非同小可,在违法的边缘急刹车,才不至于制造出来一个引爆圈内的新闻。此时此刻的始作俑者正在低头看手机,很认真的研究接下来的行走路线。
“真的跟漫画里一样。”明霆感慨,脑海中闪过了许许多多二次元地标建筑,多到他无法立刻说出来一个名字,思来想去,只能蹦出来一个“秋叶原”。周梦勋来过很多次东京,不过行动路线跟纪永远差不多,要么是比赛,要么是有商业活动,几乎没有走出过工作范围,对这异国城市的认知度还不如明霆这个老二次元高,两人把摩托车停好后,明霆带着他到处乱窜。
明霆看过那么多漫画,每一个故事里的东京都有着鲜明的风格,他在读时幻想过无数次,希望自己也能是那些站在东京塔顶端拯救世界的少年。
或者,或者是站在东京废墟上的那个少年。
当明霆真正意义踏上这片土地,看着秋叶原满是国产游戏广告时,事实再一次提醒他,真实的世界与他的时间节点已经相差了十几年。一切都在变化,变得很快,而他看到那些不认识的塑料小人时,已经完全无法抓住自己以为的那种兴奋感。
“好累啊!”明霆坐在街头,脸皱成一团,“一点都不好玩!”
周梦勋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市而已,能好玩到哪里去?”
“你说的对啊,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市而已。”是明霆看过的故事太多了,是那些故事赋予一个城市传说,而并非城市本身。要真的细看的话,这样狭小逼仄的生活地区,毫无便捷可言的城市交通,一个一个数钢镚的路边小店……哪里比得上国内那超前的生活呢?
“我要真是十八岁那年来这里还会是一样的感觉吗?”明霆小声嘟囔。
“你想吃冰激凌吗?前面有卖的。”
“我为什么要吃冰激凌?”
“走吧。”周梦勋不由分说地把明霆拉了起来。
他自己不吃这些东西,但是他可以给明霆买,明霆手里举着带草莓的大号甜筒的模样在看他看来很可爱——即便三十多岁的男人跟“可爱”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却挡不住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心情实在难以描述,似乎喜欢一个人就会把那个人当做自己的孩子,想尽各种办法去宠爱他。
明霆正经饭吃不动,吃点甜食零嘴尚可,他和周梦勋并肩而行,手臂时不时碰在一起,比十指紧握更要暧昧,明霆舔舔冰激凌,脸扭向一边,不自觉地笑了笑,有点单纯傻气,周梦勋亦是如此。
他们走到一条商店街,周梦勋去买水,出来不见明霆,找了一圈在街角看到明霆对着一台机器研究。
“周梦勋,你玩过这个吗?”明霆问。
“这是什么?”
“拍大头贴机器。”明霆说,“好像国内都没了。”
“干什么用的?”
“哇,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可以拍照片出来,带背胶,能贴在各种地方。原来很流行的!哦对了,我见路边那些女高中生手机背面还有贴和男朋友的合照的,日本人真复古。”
“那我们也来拍吧。”周梦勋把明霆推了进去。两个人只能根据日语中的汉字来大致推断操作流程,当第一张照片按出来时,谁都没准备好,两张帅脸拍得有些抽象。“哎呀不对!重来!”明霆胜负心顿起,按着周梦勋连拍了好多张,打出来慢慢欣赏。
“我要是女高中生,不光要贴手机背面,还要贴书包上,课本上炫耀。”明霆一弹相纸,笑着说:“哎呀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呀!”
被明霆夸奖,周梦勋很受用,但还是略微谦虚地表示了一下。
“我没说你,我说我自己。”明霆无情地向周梦勋破了一盆冷水。
“……”周梦勋重新操作机器,“刚刚都是你想拍的,现在要拍点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话未说完,明霆就被周梦勋以吻封口,快门“咔嚓”按了下来。
拍摄机器半是私密,从外面只能看出来两人在推搡,没有更多端倪了。等出来时,明霆的脸颊红透,周梦勋看着自己手里厚厚一打相纸,笑得心满意足。
周梦勋问:“有这么帅的男朋友,不值得炫耀吗?”
“……周梦勋我劝你别太自恋。”
“我是说你呀。”周梦勋笑道,“我可以贴在我的车上。”
“你敢!”明霆做势要打周梦勋,周梦勋拔腿就跑,明霆追出去半条街,周梦勋故意急停,明霆刹不住,跌进了周梦勋的怀里。
二人就好像打闹的高中生一样。
“我们为什么高中没在一起。”周梦勋望着怀里的明霆,喃喃自语。
明霆问:“那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周梦勋反问:“你记得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咱俩还能什么时候认识?高一?”明霆不太记得周梦勋第一次闯入自己的视线具体是何年何月,有可能是某次收作业,也有可能是某次上自习课……他不想被周梦勋细问,开玩笑说:“难道是高一开学你就对我一见钟情?”
要真追溯,能最早认识的时间节点也就到这里了。
“那你记得高一开学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吗?”周梦勋细数,“你做了什么,我又做了什么?”
明霆怔怔回想,他心大得很,加之每天都过得精彩丰富,很多人和事都不会刻意去记,故而陈旧画面不大清晰,只好摇摇头。
“明霆,其实我对你,”周梦勋长叹,“我对你不是一见钟情。”
“啊?还是日久生情吗?”明霆笑道,“高中时候咱俩那样的关系,你还能喜欢上我,你可真是……有点东西呀!”
第83章 无人知晓(上)
下过雨后的初夏白日,身处其中的人都会心情舒畅,除了周梦勋。
周梦勋坐在高级轿车的后排,隔着暗色的车窗所看到的天空也是灰暗的,他的母亲坐在一旁,时不时向他嘱托着一会儿要注意的很多细节。
“那里和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很多,你们可以一起玩,但是不要总是盯着他们看,很不礼貌。”
“我带了礼物,你可以送给他们。”
“如果有玩得来的朋友……”
周梦勋回头问:“我为什么要和孤儿一起玩?”他的语气平静冷淡,超过了一个六岁孩子应有的情绪与心智水平。这令周母万分无奈,问道:“那你在学校里有经常一起玩的朋友吗?”
“没有。”周梦勋垂下眼睛,“也不需要。”他的母亲喟然长叹。
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展露出这样的“特性”呢?父母也找不到一个具体的时间节点。他们各有事业,很难把孩子带在身边,即便如此,周梦勋所接受的管教一个不少。
这个家庭富有名利,养育的孩子也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周梦勋在期待中降生,他手拿着万里挑一的人生剧本,却没有拿到最好的人物设定。
他是个奇怪的孩子。
别的孩子可以吱呀开口学话的年纪,周梦勋还是什么都不会说,他的哭闹都比别的孩子少很多,坐在满是玩具围绕的房间里像是不会动的一尊小玉人,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好奇心和探索欲。
他的父母很焦虑,带他检查过无数次,均无疾病或缺陷,直到他第一次开口讲话,这个家庭的紧张氛围才有所缓解。
讲话虽比别人晚,但是学习其他人类社会技能是比别人快上许多的。
周梦勋很聪明,家里请了许多幼教老师,读诗也好外语也罢,教他一遍就能很快记住。他会对着书本读老师刚刚讲的寓言故事,一字不差,让大人误会一个路都走不利索的幼童竟然识字。
他所接受的规矩驯养也是严苛的,别的小朋友最是淘气的年纪里,他可以乖乖在椅子上坐好久,说话的语气都是淡淡的,从不惹人心烦。
加之样貌出众,一切的优异条件让周梦勋逐渐成为父母圈层里可以被炫耀的孩子,从而也让父母忽略了他身上最大的问题——他不像一个小孩。
周梦勋一个人尚且不太凸显,当他到了需要上学的年纪,被放在同龄人密布的群体环境下,他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很难和其他小朋友玩到一起去。老师一开始夸他乖,后来以为他性格内向,再后来则发现,他实则笨拙固执。
周梦勋缺失“玩乐”的孩童天赋,他可以按部就班地拼积木,涂色快,做得又快有好。可要是让他随意发挥,他往往束手无策。老师教做游戏,他也永远都学不会,或者弄得一团糟,放弃时干脆把别人的快乐毁于一旦,种种行为能吓哭其他小伙伴。
老师百思不得其解,她试图找到一些理由,只是那些常规思路在周梦勋身上都不奏效,他不肯讲话,被排挤了也不闹,只是自己一个人待着。他好像有一个封闭的世界,那个世界谁都进不去,他自己也不想走出来。
若只是单纯的无法融入集体也就罢了,周梦勋沉默的性格中还有相当大的“固执”成分,
老师分发玩具,担心周梦勋抢不到,特意给他留一个,他都会摇摇头拒绝。因为他早早发现那东西并非自己所有,今天是自己的,明天又成了别人的,他就碰也不碰。
学校里教授孩子们要学会分享,有一课主题是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给小伙伴一起玩,大家都老老实实照做,只有周梦勋空着手来。富贵人堆里的小朋友们笑话周梦勋是小气鬼,周梦勋也不反驳,老师只好单独询问周梦勋,周梦勋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要给别人,如果会给别人,那就是不喜欢。
两者之间相互矛盾,他找不到答案。
很简单的思维,但这是成年人的思维,老师对此惊恐万分,屡次找到周梦勋的家长沟通,沟通的结果使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不知道是哪一步教育出现了问题。
就是这样的特立独行,叫周梦勋表达想法的话语带着刺,周围的同学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他伤害。小孩子的喜怒哀乐最直观,大家不喜欢他,不愿意跟他玩,排斥他孤立他,上课时都会直接说,老师,我不想和周梦勋一组。
周梦勋的父母很困惑苦恼,在他们的概念里,优秀的周梦勋理所应当得是一个受欢迎的人才对,现实却是他在学校里孤身一人。夫妻两个人找了许多专家咨询,尝试过很多办法,抽时间亲自带周梦勋去游乐场,或者参加社会活动。周梦勋会乖乖配合,但也仅仅是配合而已。
不论是把问题归结于自己为人父母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是否有角色缺失、精英主义的教育起了反作用,还是周梦勋天生就是一个这样“无动于衷”性格有所缺陷的人,都是让人难以承受的。
无论如何,事情朝着坏方向发展,周梦勋不去学校了,父母给他请了家庭教师,试图找到一种挣扎的平衡。
轿车在一所社会福利机构的大门前停下,年轻的老师早早在门口等候迎接。周母优雅地下车,她回头叫自己儿子的名字,伸出手,可是周梦勋没有回应,这让她有些尴尬,将手揽在了周梦勋的肩膀上,和一众人等走了进去。
这是周梦勋的父亲长期提供捐助的福利院,马上要过六一儿童节,院里就邀请各位资助人一起来和孩子们过节。周父人不在国内,这件事就委托给了妻子,夫妻二人计划把周梦勋带上,也许和不同世界的小孩有所接触,能给周梦勋带来全新的体验。
于是一个金贵漠然的少爷出现在一群或无父无母,或身有残疾,只能靠着社会福利才能生活下去的边缘儿童面前,俨然是明月与污泥的区别。
周梦勋倒是很听话地没有盯着那些一看便知“与众不同”的小孩看,他视这些人和自己曾经的同学没有任何区别,他不想了解,也不想接近。但是他的妈妈需要他去社交,他多少都要装装样子。
这里的小孩游戏与学校不同,更野蛮粗暴,几个人在沙土堆里追跑都能成为一种“游戏”。周梦勋穿得干干净净,被迫要和那些泥地里打过滚的小鬼待在一起,他面无表情,那些小孩看他倒是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问他叫什么,从哪里来,会玩什么。
周梦勋不说话,就有人误会他是个哑巴。不过没关系,这里哑巴很多,他不会显得独特。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敏感度,知道周梦勋的身份和他们不一样,既有照顾周梦勋的任务,又无法从心底里认同周梦勋,心态上便带着几分不耐烦。偏巧周梦勋极不擅长做游戏,几遍都学不会,还会给其他人造成麻烦。他不解释自己的行为,就显得像是故意的一样。
“你以为你是谁?”大孩子生气了,站在其他小豆丁面前,叉腰对周梦勋说:“要不是老师叫我们好好招待你,谁稀罕跟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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