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北逐风
“嗯,你很好,但是不准抽烟。”周梦勋不为所动。
明霆心疼他陨落的半根烟,气地跳脚,正要跟周梦勋发作之时,眼睛看到了巷子口的几重人影,自己的动作戛然而止。周梦勋见状回头,黑灯瞎火之下,他只能看出来有三四个男的在纠缠一个女生。
女生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周梦勋还在辨别,明霆大步从他身边越过,对那群人嚷嚷道:“干嘛呢?还有没有王法了?知道这片儿谁说了算吗?”
那几个人显然没料到巷子里有人,他们停下了动作,那女孩见到明霆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挣脱几双咸猪手,跑到明霆身后躲了起来。这时,周梦勋才看清那女孩的脸——是白书言。
这下BUFF叠满了,明霆很难不出手。
他稍稍安抚白书言,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白书言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提前下晚自习坐车回家,去公交站的路上碰到了这几个人,被纠缠了一路。明霆盯着那几个人看,这一代的小混混彼此之间知根知底,杜安认下做女朋友的,一般不会有人动歪心思。明霆见那几个人面生,还都浑身酒气,不知是哪儿来的混蛋,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岂有此理?
明霆把白书言揪到后面,让周梦勋看着,自己一人独当一面,对那几人撂了几句狠话。对方见他学生模样,完全不放在眼里,反倒嘻嘻哈哈地叫明霆滚远点。其中一人穿着花衬衫,更是趾高气扬,想要越过明霆去抓白书言,经过明霆身边时故意用肩膀撞向明霆。
这要是能忍下来,明霆就把自己名字倒着写。既然对方先挑衅,他也无需多言,一拳就朝着对方砸了下来。花衬衫完全没想到明霆敢动手,他吃了亏,大喝一声,几个弟兄一拥而上。
明霆对周梦勋大喊:“你先带着她跑!”
花衬衫怒道:“一个都别想走!给我狠狠打!”
明霆觉得自己对付这几个人胜算很小,但是能给白书言拖延一些逃跑时间肯定没问题。他正拉开架势,突然见周梦勋拎着半截铁棍冲了进来。
“哎不是!你他妈凑什么热闹?”明霆有点崩溃,“你会打架吗?”
周梦勋叫明霆别管,一根长杆挥向人群。明霆瞠目结舌,在他的刻板印象中,周梦勋就是一个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不行的弱鸡,更是跟“打架”一词绝缘,怎么眼前看这两下子还有模有样的?
战场形势混乱,他来不及想太多,只能应付自己眼前的拳打脚踢,几个人打做一团。明霆身手了得,经验丰富,那几个人一看就知道应该先处理掉他,于是在他身上招呼得极为猛烈。这令明霆逐渐难以招架,眼看着一拳要迎面砸过来,他都做好硬吃下的准备,一只手掌不知从何穿出,猛然攥着对方手腕,不光拳头收住,拳头的主人都被顺势掀翻。
明霆心想,哎不是,周梦勋你到底什么底细?
“小心!”明霆见周梦勋身后一个闷棍飞来,连忙伸手拽过周梦勋,身体一转,将周梦勋护在身下,那一棍子结结实实打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疼得明霆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不知周梦勋是受到惊吓还是什么别的刺激,只见他一双眼睛霎时变色,在夜幕下尤显血红,用力把明霆扯开,冲进了人群。
其实他不是那种会打架的人,但是打架胜负并非技巧和蛮力所能决定,而是在于谁更不怕死。
周梦勋恰巧就是那样的人。既不怕自己死活,也不怕对方死活,那气势着实骇人,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
打到最后引来骚乱,明霆怕事情搞大,见那几个醉汉战斗力渐弱,己方占了上风,得了便宜后直接拉上白书言,对周梦勋喊了一声“快跑”,三人跌跌撞撞逃离了风暴中心。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明霆靠墙呼哧呼哧大喘气,白书言双手撑着膝盖,额头脸颊全是汗,只有周梦勋看着好一些。
“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明霆调整好气息,态度严肃地发号施令。
“嗯。”白书言点头,“谢谢你,明霆。”
明霆问:“谢我干什么?”
白书言说:“要不是你在,我真不知道……”她跟杜安交往,是喜欢杜安傻乎乎的劲头,人看起来单纯有趣。对于杜安的混混朋友圈,她始终难以融入,带有刻板印象,总觉得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刻意保持着距离。
一想到刚才的恐怖画面,要是没有这个混混,她会遭遇什么呢?
“嗨,你是端子女朋友,那就是我……我们的朋友。”明霆及时改口,避免尴尬发生,“朋友有难,不出手相助那还像话吗?”
白书言心中阵阵感动,对自己此前的评判感到惭愧。
“别放在心上,都是小事。你回头下晚自习,要么叫端子送你回家,要么叫家长来接,别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明霆指指前面,“走,我俩陪你去等公交车,你快回家吧。”
白书言闻言,安静地跟在明霆身后。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白书言再次向明霆道谢,她刚一脚踏上车,明霆追上来,卡住车门,用只有白书言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今天事也不要告诉端子,他这个愣头青指不定要去寻仇,没好处,别节外生枝。”
“我知道。”白书言用力点头。
“还有。”明霆手指向外面看着路面发呆的周梦勋,“就算哪天被人知道问起今天都有谁,你就说只有我一个人,至于周梦勋……你从来没见过。”
白书言不解:“为什么?他明明就……”
“周梦勋是个傻逼,见义勇为的英勇事迹,我怎么可能分他一份?咱俩是什么关系?你肯定得向着我吧?就让他当无名英雄吧。”明霆笑笑,不似平日灿烂,隐隐有些压迫:“答应我,谁问都不准说,好吗?”
白书言只好点头,把“不准说”这几个字反复在脑子里加深印象。
送走白书言之后,明霆和周梦勋站在站台两端互相看看,双方的样子都挺狼狈,明霆噗嗤笑出来,一动就牵扯到后背的伤势,马上疼得龇牙咧嘴。周梦勋说:“我带你去医院吧。”
明霆嫌弃周梦勋小题大做:“这么点小伤还去医院?你寒碜我?”
周梦勋说:“那……那你别回学校了,这样回去肯定免不了麻烦。你跟我回家,我跟老师说你去我家补习备考,学校里不方便。”
明霆一想是这个道理,就答应了周梦勋。
两人到家,明霆去洗澡,周梦勋翻箱倒柜找药箱,没有合适的,干脆出去买。为图节省时间,他一路都是跑的,回来时候刚好看到明霆光着膀子从浴室里走出来。
那轻薄光洁的后背上已经紫红了一大片,一看就是那棍子抽的,身体其余各处还有不少见血伤痕。
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明霆不会伤成这样。周梦勋很是懊恼,眼神游移,心疼不已。他把明霆拉到沙发上,帮明霆包扎上药。明霆嫌他笨手笨脚,自己利落地处理了可以碰到的位置,至于后背,他丢周梦勋一瓶红花油。
“随便搓搓总会吧?”
“嗯。”周梦勋把红花油在掌心搓热,触碰到明霆背部肌肤时不自觉地想要用力,想穿过明霆的脊背去抚摸他的心脏。
“哎哎哎!你他妈想杀了我啊!”明霆疼地大叫,“轻点!轻点!”
周梦勋放缓动作,静静地盯着明霆的后背。片刻后,他问:“你跟那个女生说什么来着?就是刚刚她上车的时候。”
“我跟她说话了吗?不记得了。”
“……”周梦勋审视明霆的伤情,又问:“她是杜安的女朋友,又不是你的女朋友,你那么拼命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话?不论是谁的女朋友,就算今天是个不认识的女孩,该出手也得出手吧?这是原则性问题。”明霆转过头来,“再说了,杜安很喜欢他的,毕业之后,他要和白书言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将来是要结婚的。”
周梦勋问:“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明霆说:“你不相信青梅竹马一生一世的爱情不代表不存在。”
周梦勋心想,他是相信的,他一直相信。
他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明霆转过身来打量他,紧接着,拉起他一条胳膊,在周梦勋惊讶的眼神中轻轻一转。明霆问:“这样疼吗?”
“不疼。”
“真的假的?”明霆顺着周梦勋的胳膊看上去,见他大臂上有一道伤痕。他将周梦勋的短袖挽至肩头,用棉签沾了药物为其擦拭。周梦勋盯着明霆的发旋,平时看着毛手毛脚的一个人,处理伤口倒是动作轻柔得很。要受多少伤,吃多少苦,才能学会这些呢?
“疼吗?”明霆低头说,“疼也忍着。”
周梦勋不由开口:“小的时候跟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有人骗我说吹吹就不疼了。”
明霆倏地抬起头,狐疑地望向周梦勋。两人对视许久,明霆才说:“周梦勋,你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明霆盯着病床上的陌生女人,手抬到一半,半晌没有动静。而那个女人茫然地看着明霆,再望向杜安。
杜安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明霆,是我的高中同学。”他再指向女人,对明霆说:“这是我媳妇儿,沈婷婷。”
明霆终于从艰涩的回忆中走出来,堆砌笑脸上前寒暄。他性格热情,嘴巴又甜,自然讨人喜欢,临走时,沈婷婷还不忘嘱咐杜安送他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病房,杜安完全没察觉出明霆的异样,还在跟他聊医院环境如何。明霆心不在焉,忍不住打断:“我……我以为你和白书言结婚了,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白书言?”杜安露出陌生的表情,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哦哦,她啊!嗨,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明霆看来还是鲜活的角色,在杜安这里已经快消失不见了。
“我俩……好像是高中毕业那阵吧,没考到一起去,谈了一年的异地恋坚持不下来了,就自然而然分手了。”这段经历在杜安看来稀松平常,“后来陆陆续续谈了几个,也都无疾而终。婷婷是我工作之后相亲认识的,各方面都合适,这才结的婚。”
明霆问:“你当初不是很喜欢白书言吗?情比金坚海枯石烂的,袁琳让你们分手,你还梗着脖子不答应,口口声声说以后要和她结婚。”
杜安笑道:“那不都是小时候犯傻逼吗?十几岁的时候哪儿懂感情?后来才知道,爱来爱去最后都是一个样儿,没什么区别。两个人结婚组成家庭过日子,‘合适’比什么都重要。”
这观念有点冲击明霆,爱情一事,怎么可能如此草率?连带他看杜安的眼神都充满了审视和质疑,心中还有丝丝怅然,仿佛一直坚定相信的事情都不复存在了一样。
“她人其实挺好的。”明霆默默说。
“是吗?没想到多么多年过去了,你会这么评价她。”杜安的表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仿佛谈论起这个女孩,不单是在谈论一段已经释然的过去时感情。
明霆疑惑:“不然呢?”
第99章 也许事与愿违
杜安欲要开口说些什么,明霆的反问令他会错意,于是停了下来。明霆从始至终都是那种不愿记恨他人的性格,既然在他这里过去种种已然成为过去,大家都已不再是十几岁的混小子,那又何必去争论那时的荒唐呢?
“不然啊……哎呀,你要不提,我真都有点想不起来了。”杜安一笑置之。两人已行至门口,杜安还得回去陪媳妇儿,明霆无法拉着他问东问西,只得作罢。
回家后,明霆的心绪仍旧无法平静,今日所知信息有些多,牵扯过去,他难免多想。主要是他对白书言的印象过于深刻,不谈和杜安的那些“海枯石烂”,单单是当初他为白书言仗义出手一事都历历在目。
打架在明霆看来是家常便饭,唯独那一次非同小可,因为后来对方不甘心,跑来寻仇,然后……明霆的脑子突然刺痛,零星画面在眼前闪回,无论如何都拼不成完整的剧情。糟糕,他记不清楚了,他知道那些事情一定很重要,但越用力想,他的身体就越是抗拒。
明霆只觉天旋地转,屏着一口气跑到了衣帽间里翻找出保险柜。上次被周梦勋输入错误密码重新锁定后,距离下一次解锁还有几天。明霆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保险柜里一定放着他需要的东西。
可是密码到底跟什么有关?要是长大后的自己才经历的特殊时间,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不,他不应当把自己当做一个“局外人”去揣测,无论哪个时间节点里的他都是他自己,也许他可以顺着自己原本的意志去猜测设想呢?
他要把一些秘密藏起来,打开的关键钥匙一定不可能是时间日期这么无趣的数字,该重点关注哪个方向呢?
明霆没有头绪,找到过去的秘密很繁琐,他的眼前还有更多的秘密要隐藏。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独自消化掉自己身患绝症的事实,但仅仅是消化,他尚且不能接受,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人需要用漫长的成长进行铺垫,用以接受最后的死亡。让明霆在短短十几个月内接受“长大”的事实已经算是超纲,他才刚刚适应,马上就要game over,他还没有学会释怀并开解自己。
要真有个系统该多好?明霆敲敲脑袋,做着不切实际的尝试。
医生安排他入院治疗,他没想好自己到底怎么才能合理地在公司消失那么久而不被发现,甚至在医生面前演起苦情戏,说自己目前这个状态已经药石无效,不如把时间留给自己,做一些想做的事,而不是在医院里数日子。
死到临头,什么又是“想做”的事情呢?明霆脑中空无一物,他常常在办公室里发呆,开会时也发呆,状态回到了刚穿越来时的样子,但情绪远不如那时饱满。
他开车去公司,等红灯时盯着那刺眼的颜色看了一阵,突然,他打了个方向驶离,朝着一个未知处开去,不知不觉到了城市的边缘,上了高速。只要不下去,他能一直走到国境线。他猛踩油门,车流都被他甩下,笔直的公路出现了倾斜,四个轮子贴地飞行,冲往云端。
明霆猛吸一口气,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在车里,而车停在自家车库中,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他刚刚睡着了。
清醒之后的明霆没有着急离开,他的车位在偏僻一角,周围停放的也都是他的车,不会有人频繁经过。他打开车机听了一会儿音乐,电台很应景的在播《世界末日》。“我的世界将被摧毁,也许事与愿违……”明霆跟着轻喝,手里随意刷着手机。狭小密闭的空间可以盛许多情绪,同样也可以剥离许多思绪。此刻,他谁都不必面对,不必佯装,终于有了身为自己的知觉。
当他看到“周梦勋”的名字时,他突然觉得这一刻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记忆的深处埋藏着一段时间碎片,同样歌,同样的心情,同样的名字……
明霆还没有抓到关键信息,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排位赛的消息,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周梦勋的状态很低迷,跑出了最差成绩。虽然只是排位赛,但是连续两场不尽如人意的结果使得车迷备受打击,也不禁让人怀疑到底是锐锋的赛车不行,还是周梦勋开始下滑了呢?
竞技状态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不是主观保持就能保持得住的。美人迟暮,英雄白头都不可抗拒。
看到网络上那些声讨周梦勋的言论,媒体们口诛笔伐的长文,再一想到周梦勋身上背负的东西,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下到底在经历什么?明霆心痛不已,不自觉地给周梦勋打去电话。
周梦勋很快接起,先问:“怎么了明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明霆不知该如何开口。周梦勋也在那边沉默,电话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传过,再接着,听到周梦勋深深吸了一口气。
“说话,明霆。”他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是董事会的人为难你吗?”
“我能有什么事儿?嘿嘿,我……呜哇——”明霆的情绪从玩世不恭突然发生极大转变,用手捂住嘴巴,仍旧无法阻挡哽咽腔调清晰而出。周梦勋听到异样,连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明霆越哭越凶。生病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周梦勋,明霆的心智在这一年多里磨炼得再怎么成熟,到底还是个没有彻底长大的小鬼,他到底怎样才能在这个最爱最信赖的人面前不露出一丁点害怕懦弱的情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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