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枕酒眠花
顾易正要将人拍开,一道清淡的嗓音传来:“许伯,这位是月白峰的师兄,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长剑出鞘,只见红光一闪,已猛然向他劈他,兰危闪身躲过,身后屋檐被利剑一劈,竟整整齐齐断裂,“轰隆”倒下
“不是,你这人怎么偷袭?”许老伯大声叫嚷,顾易充耳不闻,继续换招刺向兰危。
只见剑光闪耀,剑气漫天,招招凛冽,全带着致命的杀意。顾易剑法已然不弱,当是平辈第一,这时附上《千秋寂》的热烈如火的灵气,本就刚强无匹,一往直前的剑招,愈发显得刚劲勇猛,咄咄逼人。
兰危始终在避,不肯接招,心中却知晓厉害,丝毫不敢轻视,看得久了,眼中浮现出一股子震惊。
何其熟悉的心法。
顾易显露出的心法,虽与《日月行》截然相反,却同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同样威力绝伦,世上怎会存在,和《日月行》旗鼓相当的心法?
顾易此时正落在兰危右侧,一招“蒲苇如丝”,猛地将身形一绕,飘至兰危背后,长剑缠向胸前,兰危垂下眼帘,剑缠上来,他是空手,不能正对剑锋,这招的解法素来是推人手腕,不管对方用剑如何灵活,怎样纠缠不休,剑锋活动,也只靠着一只手腕。
他未用足全力,只想推开顾易以脱身,可触上对方手腕之时,忽然身形一僵,不再行动。
顾易的体温很热,很热,比寻常人热出太多。
他蓦地看向顾易。
“蒲苇如丝”是以有剑对无剑百试不爽的绝招,只要缠上对方,后续还有好几个连招,只要第一式成功,后面便水到渠成。
这招难的是身形灵活,需见机行事,无论对方如何挣扎,也得利用兵器之险,找准时机,在近战中给上对方致命一击,在实战之中,若非极有信心,一般无人敢使用。
顾易本没指望这招能伤到兰危,他练过的招式,兰危大多也练过,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尽力试试,没想到第一式出手,兰危竟没能推开他的手腕。
下面的招式近乎肌肉记忆,顾易飘至他身前,长剑再转方向,麻利割破他的手臂,“呼啦”一声,血流出来,许老伯大叫:“哎哟,盟主这是对你手下留情,快收手了,快收手了!!”
这招只要第一式得手,就足以对对方形成压制,一套连招下来,手臂,手腕,后背,大腿,最终点正是刺向对方胸口。
顾易脑中一片混沌,来不及去听许老伯在喊什么,见兰危又伸出手,毫不犹豫刺向他手腕,却都没有成功,兰危或抵住他的胸口,或抓住他的肩膀,或牵住他的手臂,都制止了剑锋落下,免于受伤。
最后一招,却不好躲,绯红剑尖刺向兰危胸口,一下没入两分,与此同时,两位观战的散修大骇,生怕兰危出事,忙祭出法宝,丢向顾易。
兰危脸色一变,顾易只急着推这一剑再往前些,从风声知道有人暗算,也不顾上,两人法宝飞至顾易后背的同时,兰危往前一凑,剑尖又深入几分,他却伸手抓住了顾易手腕,将他猛地一拉,拉到自己身后。
法宝飞来,全被他挡住。
顾易只觉后背温热濡湿,知晓是兰危胸前鲜血浸出,染透了自己衣服,忙后退几步,看向兰危:“你!!”
“盟主!!”偷袭的两人忙追上来,关切扶住兰危。
兰危摆摆手,示意无碍。
他同样看向顾易,目光有些复杂。
顾易怒道:“你看我做什么?你还看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别以为你卖我点好,便能功过相抵!此仇不共戴天,我若不杀你报仇,誓不为人!”
“你别胡说……怎么会是……”许老伯一听不对,急得立即高声反驳?
“许伯。”兰危淡淡打断他,摇摇头。
顾易冷笑:“怎么?还想说我冤枉你们?我问你,今早是不是你们的人去了虞国军营?”
兰危:“是。”
顾易:“贺兰香雪不想杀人,你们想逼虞蜀两国激战,坐收渔利,所以害死我爹娘,是也不是?!”
许老伯想要说话,兰危制止了他,然后点头:“是。”
兰危气愤至极:“为何这样做,你难道不知晓……”
“我知道他们是谁。”兰危语气淡淡,一双澄澈的眼眸目不转睛看向顾易,“可我和顾师兄,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情。”
“你……”这话反驳不了,确实没有交情。
可是,那他方才救他做什么?
……想必是做贼心虚了。
“师兄想必也知道。”兰危忽然开口,“我有一位恩爱未婚妻,向来彼此扶持,琴瑟和鸣,却在新婚前夕,被人逼死。”
顾易:“……”
和这有什么关系!
兰危道:“师兄恨我的心情,和我恨贺兰香雪的心情,此刻必然想通,想必师兄也能理解得了,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理解不了,一点理解不了。
顾易冷然相对,咬着牙道:“与我何干,你的仇,你自去报,凭什么拉无辜的人垫!”
“对不起。”兰危十分爽快。
顾易反倒愣住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反常。
“你、你说什么?”
“我向顾师兄道歉,对不起。”兰危一脸真诚,顾易反倒怒了:“生死大事,难道在你眼里,这么不值一提?我真是看错了你,两条性命,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便能化解么?!!”
本来扶着兰危的许老头,见他没事,也就将他放开,闻言急道:“人都被你伤成了这样,你还想怎么样??”
顾易冷冷道:“他只是受了两处伤,朝天门的山坡上,埋的已是两具尸首……你说我要怎样?”
兰危倒很乖觉:“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顾易看向他:“你明白就好。”
兰危:“正好我受伤,你想报仇,可以趁现在。”
“好!”顾易提着剑,狠狠上前两步,来到兰危面前,举起剑便要刺过去,一抬头,却见兰危平静的看着他,眼神奇异,有探究,有惊喜,有笃定,他恶狠狠瞪回去,兰危眼神却是依旧不变的平静温和。
他狠下心,将剑刺下去,兰危依旧一动不动,身形没有偏移半分。
“方才忘记问师兄了。”兰危不仅不躲,还有心情问他问题,“不知道师兄从前,是怎样看我?”
顾易睫毛一颤:“我看你,只是劲敌,是对手。”
剑抵在胸口,却未用力。
“师兄为什么,一直视兰危为威胁?”
“……”顾易抬起头,“如果你自小到大,都一心扑在修道上,废寝忘食,所有乐趣都在其中,恰巧又天赋异禀,所有人夸赞你是神童,是天才,注定要做天下第一等高人,生来就是睥睨凡尘的,你会不会也以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特别那个人,注定要登顶做第一,甚至肩负重任,最终改变这个世界?”
兰危没有说话,顾易也没想等他说话,自嘲的笑了笑:“所有人几十年如一日地告诉你这个道理,所有人对你恭敬畏惧,你自然会信,自然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自然会想保证自己永远比所有人都强,以维持自己的人设……这样日久天长,你自然会对一切潜在的对手都感到警觉。”
“不知为何,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
“现在也,果然如此。”
兰危:“若赢过我,便能让你开心?”
“你心中愧疚,有意相让,现在你已受伤,我不在这时候杀你。”剑尖抵在兰危胸膛前半晌,最终也没能刺下去,顾易似下定决心,忽一下将剑抽了回来,“还记得我们师父定下的那场比试么?等你好了,去望江楼,我们比过!”
兰危:“好,什么时候?”
顾易:“就三天后,伤口不深,你多用些药,初七傍晚,我去望江楼等你!”
顾易扔下这句话,便扭头离去,忽听兰危道:“等等。”
顾易停下脚步,兰危上前:“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顾易想了想:“准时到场,不必相让。”
说罢提起剑,两三个呼吸间,身形已走出好远。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有些中二 = =
第113章 再相逢(3)
望江楼头, 残阳如血,荻花瑟瑟。
顾易按照约定,酉正时分, 便到了地方。
胜负欲作祟,当日他虽可以下手,却总觉得不对, 兰危怎么会就这样引颈待戮?仅仅因为愧疚?
一定有鬼。
况且, 他确实想堂堂正正赢过兰危。
若靠他放水, 勉强取胜, 也不是他想要的。
只有真正赢过他,他做得这一切,才有意义。
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 要了壶酒, 他从前几乎不饮酒,今日却觉得,应该喝一点。
兰危显然迟到了,但他并不着急, 他知道他一定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而今时局不稳,楼上饮酒作乐、江心泛舟游湖之人, 都比从前少了大半, 顾易坐了好半天, 窗外江面也也只孤零零停有一艘画舫, 江风吹动天青色的帘子, 船头的人背对江岸静坐着, 风只拂起他的衣袂袖口, 人却是一动不动。
起了西北风, 江水也改换方向, 流向西北,船身自岿然不动,依旧不远不近泊在原地,顾易正看的稀奇,忽见一艘小艇从岸边出发,转眼划到了画舫边,小艇上的老者跳上画舫,俯身在那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人这才有了动作,偏头看向老者,似乎又问了些什么。
顾易见到这老者出现,十分眼熟,待看分明,这才恍然大悟。
兰危确实没有迟到,江心那人,正是兰危。
他起身,正要从窗口飞下,那老者显然也知道他正在这里,又跳上小艇,快速向划来,口中叫道:“顾公子……”
顾易落在岸边,见他手中高举着什么东西,形状依稀正似飞虹令的模样,便耐心停下来等候。
许老头匆匆忙忙划近,靠岸,才向顾易道:“这个东西,盟主叫我给你。顾公子请收下。”
当真是飞虹令。
顾易将东西接过,神色复杂,这东西是顾氏家主信物,不仅可以驱策顾氏满门,因为顾家深受百姓爱戴,整个蜀国百姓,也会奉飞虹令主人为主。
爹娘就算是死,也不会轻易将这东西给别人。
更别提他们在敌军大账之中,被人暗杀而亡,哪有时间交出这个东西?
兰危到底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他抬头看向老者,对方忙摆摆手:“你去问盟主。”
他向画舫指了指,顾易抬头一看,就在他接东西的功夫,兰危的画舫已经向前飘远。
江线尽头,水光被万道霞光铺陈得血红,江面在远处收窄,迎着夕阳暮色,一道孤帆缓缓划向落日深处,水线尽头,顾易心中着急,沿着江岸飞奔过去。
“兰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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