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破摔 第9章

作者:非天夜翔 标签: 穿越重生

赵云之声依旧虚弱,然而阿斗听到这话,便知他精神与体力都恢复了不少。他定了定神,把头伏在赵云身前,湿透的武士服下,依稀可见强健的胸膛与健康的肤色。

阿斗微微仰起头,吁了口气。眯起双眼。两人的唇近在咫尺,呼吸彼此交错。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赵云会低头吻他,然而他没有。

他们在落日余晖下分开,赵云便摇摇晃晃站起。

“南阳郡与江夏郡的交会处。”赵云声音沙哑,把武士外袍披在阿斗身上,拉起他的手,道:“我们朝西走。”

深一脚浅一脚的行于乱石中,江水拍打石岸,溅起泡沫,赵云额头的血已止住,脸色仍是苍白,察觉到阿斗正在看他,微笑道:“当年师父抱着你,你只这般大小。”说毕随手比划了个小包裹模样,又唏嘘道:“如今伤重,有心背你,却背不动了。”

阿斗眼望西天那抹紫红色的光芒渐黯淡下去,答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赵云沉吟片刻,笑道:“从军师处学的?君已老,又如何?”

阿斗摇了摇头,一笑置之。

漫天星斗,蜿蜒长龙般的火把出现在夜空下,那是沿岸搜索二人下落的荆州军,领队的正是姜维。

荆州全城戒严,阿斗裹在毛毯中,坐在姜维身后,两名少年一骑,马匹疾奔,穿过长街而剧烈颠簸。

阿斗看着道路两旁的军士,忽道:“伯约,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军士高举火把,全城彻夜不眠,一个个皆是神情漠然。

阿斗又道:“他们在庆幸,庆幸小主公终于回城,否则守城将领,沿江巡逻队伍,俱逃不脱军师的责罚。”

姜维道;“还有不平。”

阿斗嗯了一声,缓缓道:“不平的是,这么一个无能的,到处碰壁,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险些被掳去当人质的废物,竟是荆州城未来的主人;连累师父也以身涉险。”

姜维勒停马匹,阿斗下马,走进军机处,房内灯光昏暗,诸葛亮就着那星油灯,埋头看着手中一封信,兴许是西川前线发来的战报。

诸葛亮并不抬头,道:“千金之体,不坐垂危之堂。你到江边去做何事?”

阿斗闭着眼,微笑答道:“我到江边去看水鸟儿。”

不待诸葛亮出言,阿斗自言自语道:“我见一只鸟儿,占了另一只鸟儿的窝,把另一鸟儿全家大小都赶走了,这叫啥来着,请先生赐教。”

诸葛亮吸了口气,抬头蹙眉望向阿斗,道:“鸠占鹊巢。”

“嗯。”阿斗挠了挠头,道:“就是这话,阿斗一时忘了。”

诸葛亮之手竟是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封军报上,传递的便是庞统朝刘备献计,趁借道之机夺取西川一事,刘备踌躇再三,发回信来,询问诸葛亮之意。

诸葛亮问道:“最近可曾梦见不寻常的物事?”

道家,佛家常有“天眼开”“参悟天机”之说,刘禅近来表现实在出乎意料,诸葛亮方有此一问,只觉完全看不清面前这曾经呆傻的少年。

诸葛亮亦有看走眼的时候?

阿斗只静静站着,许久后,点了点头,诸葛亮又道:“公嗣,睁眼。”

阿斗睁开双眼,他的双目清澈如水,诸葛亮之眸则如深邃暗夜,二人对视良久,这次诸葛亮不再使那魅惑之术,许久后道:“郡主回东吴去了?”

“主母”之称改为“郡主”,诸葛亮言下之意,便是已把孙尚香从荆州政权里除了名,更警告阿斗,孙尚香始终代表东吴,与他并非同一阵营的人。

阿斗点点头,道:“姨娘走了,着我回来多谢师父的药汤。”

诸葛亮微笑道:“你呢?”

阿斗微笑道:“阿斗自然也多谢师父的药汤。”

师徒二人均是心下了然,孙尚香来自孙家,纵成刘备之妾,荆州集团却是决计不容她为刘家延续香火的,否则他日孙尚香为刘备生的孩子长大,背后又有东吴势力撑腰,难保刘家祸起萧墙,次子与阿斗争那继承人之位。

万一孙尚香母子胜了,荆州大权必会被江东逐步蚕食。

此计极不光彩,却保证了刘禅的正统地位,阿斗亦知这绝世军师高瞻远瞩,自己不过仗着对历史的了解,才想到这层;孔明却是洞察大局,在一片迷雾中,作好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打算。

孙尚香是个可怜人,所以回归东吴是她唯一的出路,否则以诸葛亮之能,怎会只派赵云去追,任由大船离去?

“这短短数月,你竟是长大了不少。”诸葛亮道,语气中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欣喜与唏嘘。

阿斗轻声答道:“原来杀人便能长大。”

诸葛亮道:“去睡,睡醒后,你一身血气便消。”

阿斗躬身执师徒之礼告退,走出军机处,秋末冷风吹来,这大半夜里,落江之时的风寒被尽数捂着,姜维迎上前那刻,阿斗咳了几声,只觉天旋地转,全身发烫,便一头栽了下去。

青虹宝剑

阿斗发起高烧,畏寒哆嗦,虚弱睁眼时,姜维把熬好的药汤喂进自己嘴里,半呛半吞地喝了一碗,阿斗道:“这里是……”

“先生的卧房,先生说你内惧虚,外受寒;气血不继,开了方子给你调理。你总在梦里惊叫,满身大汗,喝了便好。”

阿斗点了点头,断断续续道:“我做噩梦了,我总梦见周善的头……”

姜维叹了口气,和衣上榻,从背后搂住了阿斗,二人安静依在一处,阿斗昏昏沉沉合上眼,便又入睡。

这一病,便是病了月余。

诸葛亮不仅精通术数军政,更擅药理,开出的安魂汤药竟是能解梦魇,亲手杀死周善的噩梦终于逐渐消散,阿斗却只叹自己仅杀一人,便畏惧如此,来日又要如何统领千军万马,收复天下?一刀砍下去,也不是这么简单的,比起杀人不眨眼的武将们,或许自己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迷迷糊糊,听见欢笑声此起彼伏,离过年还远着呢,过什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