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心求稳
萧明渊随意一笑:“难以镇压?如何会难以镇压呢,方才周大人不是说......让地方兵马节制么?”
“这样的小事,小齐大人实在是不必太过操心!”
一旁的林大人也讥讽一笑:“对啊!既然周大人同齐大人都觉得不必急于用兵,等逼反了京中的诸位藩王,到时候再来想法子解决此等‘远虑’才好呢!”
他实在是看不惯此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
皇太孙殿下一向宽仁待下,颇有善待宗亲臣属的贤名。
如今陛下不过是重病,诸位藩王皆为太孙殿下亲王叔,具为宗亲长辈。
挑拨太孙殿下同诸位藩王的关系,那岂不是意图败坏储君圣誉清明么?!
若非师出有名,这种鬼蜮伎俩能有个屁用!
齐明安脸色一黑,旁人便也罢了!这姓林的说了这半天,除了一句“出兵镇压”,什么有用的策论都没说出来。
——还有这位定远侯!
齐明安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们这些文人向来看不来武将的粗鄙之气。
“所谓上兵伐谋,臣不过是为太孙殿下献策罢了,能用计策不费一兵一卒定下输赢,又何必动用兵马?”
“萧大人是武将,自然想要出兵伐逆,建功立业。可是皇太孙殿下乃是以文治下,岂能贸然言及出兵?”
齐明安看向萧明渊,冷声开口诘问: “萧大人既然曾为殿下伴读,一切当为殿下之利益为先才是,怎可为己身虚荣,而至殿下于不顾?”
话说到此处,别说是萧明渊,就连宣珩听着都觉得着实有些古怪和离谱了!
可那齐明安却仿佛没瞧见一般,自顾自的起身,朝着首座之上的皇太孙殿下一拜。
“太孙殿下——”齐明安沉声道,“臣方才便想要谏言,今日问策之事,本为太孙殿下与东宫臣属之私。”
“这位定远侯萧大人到底久在朝堂之中,与朝中的诸多官员和王爷具为旧相识......”
齐明安冷笑着意有所指的开口:“想必有的时候,听臣等同太孙殿下说话也觉得不大中听,还请殿下三思才是!”
萧明渊忍不住气笑了,一时竟然没来得及立刻出言反驳。
可是上首的宣珩听到此言,却觉得实在是刺耳!
“好了——”太孙殿下沉声轻呵。
他看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萧明渊,沉声开口:“明渊自幼为孤之伴读,乃是孤的左膀右臂。”
“今日探讨泉州等地兵祸之事,孤王亲自请定远侯前来参详,自当允他畅所欲言。”
语罢,宣珩轻扫了一眼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又继续开口:“孤与明渊亲如兄弟,不但是今日这一回,便是日后定远侯在这东宫之内,也该是自己人不可见外。”
“尔等既见了,当多加尊敬,莫要刻意不敬!”
此言一出,齐明安和周文泰等一众相熟的幕僚,神色俱是一惊。
皇太孙殿下向来虚怀纳谏,对他们这些幕僚臣属也未曾有过疾言厉色之态。
今日却如此维护这位定远侯,还这般交代......
众人一同朝着座上的皇太孙殿下唯唯应诺。
心下都不约而同的思忖,这位“萧大人”看来是有几分能耐,连太孙殿下都如此倚重偏颇!
萧明渊闻言忍不住微微勾唇。
他家太孙殿下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刻意偏私......也算是替他出气了。
他心情大好地看向底下的幕僚,就连那两个看着有些碍眼地蠢货,看着都没那么影响他的心情了!
“太孙殿下所言即是。”萧明渊慢条斯理地开口笑道,“当务之急,是解决沿海一带退兵之事,不知道这位小齐大人还有周大人,有没有什么良策退兵?”
齐明安通周文泰脸色齐齐一黑,不情不愿的站出来。
他们为官之前,皆为南地学子,虽然没有领过兵,倒也简单读过一些兵书。
用兵之事虽然不大精通,但是纸上谈兵一二句倒也不难。
只是周文泰还好,年长一些,言语还算是沉稳。
那位“小齐大人”却实在是一个人物,昏天黑地谈了几句,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擒贼先擒王,臣以为,不若暗地派人先去安南等地,将安南郡王通安顺郡王,借由陛下病重需要侍疾尽孝,秘密召集回京。”
齐明安沉声道:“倘若对方不曾反抗,那便先将二位王爷留在京中,秘密监视起来,再解决南地兵祸。”
“倘若两王意图反抗,那此事便可认定与对方干系甚重!”
“——此时应当立即出兵拿人,再押回京中,只要无人幕后操纵,兵乱之事,便可迎刃而解!”
“......”
萧明渊身形顿了顿,抬首与座上的宣珩对视一眼。
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来,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以为这是良策。
——还是他本身确实……有些愚蠢!
第156章
半个时辰之后, 宣珩抬手遣散了众人,独独留下萧明渊一同在书房之中继续商议。
一众幕僚躬身告退出去,走到殿外之时, 面上皆是沉郁之色, 神色间忍不住隐隐含忧。
“林大人,太孙殿下深夜召集我们至此问策于吾等,却从头到尾却对上谏之策不置一词, 这......”
几位数日里相熟的幕僚面面相觑地聚在一处,随后格外默契地一同走下殿前的台阶。
眉宇间含着几分小心, 压低声音道:“太孙殿下......难不成是并不满意吾等献策?”
他们这些投奔在东宫底下的幕僚, 大多都是些寒门清流。
只一心为皇太孙殿下献策, 以期能搏得一个锦绣前程。
如今在太孙面前没显出几分本事来, 自然心下惶惶, 忍不住在一起暗自揣测, 思忖如何为主上解忧。
站在幕僚之中的林大人年岁稍长,面色倒比起旁人更多几分沉稳。
只是此刻也忍不住轻叹一声:“用兵一事关乎家国大计, 如今年节未过, 陛下又正在病重,朝堂之外便起刀兵之祸, 太孙殿下自然劳神烦心。”
“况且此事......又同藩王出京就藩一事撞在一处......”林大人摇了摇头, “......这实在是有些进退两难呐!”
如今这个时候。
乾清宫的那位, 说句大不敬之言, 这些日子怕是没办法站在皇太孙殿下背后时刻撑腰了!
说不定哪一日山棱崩势, 这大景朝的天便也要跟着变了。
皇太孙殿下虽然现下为国之储君,身负监国之权,如今看着,大局也已经定下一半儿, 朝中大臣也多有拥护之意。
但是,诸王正值壮年,储君却还年轻......
只要皇太孙殿下一日未曾上位,有些人的野心便一日都难以灭绝。
林大人忍不住在心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这病来得也实在是太急了。
以太孙殿下的才干和能力,倘若能再给皇太孙殿下两年。
待到陛下亲自扶持殿下到及冠之时,朝堂之上定然会愈加平稳,一切哪里还会仓促?
如今朝堂之中,一直都有一派人,借“陛下重病,为人臣子需尽孝道”之由,力主暂留藩王在京。
那些人里私底下到底揣的什么心思,后面又站了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得很!
皇权之争素来如此,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轻易定下输赢......
眼下这节骨眼儿上......呵呵!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乾清宫的大门,意图窥视帝王心意呢!
太孙殿下只怕也是在忧心。
留人在京,难保藩王不会勾结朝臣,意图霍乱朝纲。
纵虎归山......将来只怕也是一个祸患!
“什么进退两难!”不远处的齐明安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冷一笑。
他走上前来嗤笑一声:“不过是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舍不得脸皮声誉罢了!”
“真要对太孙殿下忠心,尔等便该向殿下一再陈及藩王之隐祸,说服殿下......”
“——住口!”那位林大人听罢低呵一声。
随即拉着人站在一旁,左右看了看,才厉声开口,“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东宫之内,妄议宗室,这是犯上的大罪!倘若有人将这话传出去,太孙殿下圣誉也会受损,齐大人!还望你谨言慎行些!”
齐明安抽出手来,冷哼一声:“那又如何?这里是东宫——我是东宫太孙殿下的人,就算是说错了话,要杀也轮不到旁人来杀!”
“林进善,林大人——你以为你这般缩头乌龟的样子,很招人喜欢么?”
“放纵藩王势大,此乃国祸!到时候必定危及朝廷百姓!”
“与其养虎为患,不如背上一世骂名快刀斩乱麻,这才是于国安定,与民安息!”
“所以,太孙殿下不能说出口的话,我敢,我才要说出来!”
林进善愣了愣,看着齐明安眼中的凌厉之色,眸光闪了闪。
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低声苦劝:“太孙殿下乃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又品性仁德——”
他们哪里需要用这种伤及储君圣誉,还弑杀血亲的法子来安定朝局?!
到底那些王爷们都是殿下的亲叔叔!
杀一个就算了,还能全圈禁起来杀了?!
他原来以为这小子只是个没脑子的蠢人,没想到还是个狂生!
——这比单纯没长脑子更可怕!
齐明安笑了笑,神色带了几分轻狂:“自古圣主明君,自当有铁血手腕儿,铁石心肠。”
“便是太孙殿下想不到,尔等也该为殿下谏言献策,助殿下早日稳定江山。”
“若真能一一计定天下,我一个人的命抵给旁人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