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心求稳
萧明渊的姑母秦夫人,乃是萧国公的嫡长女,比萧文英大七岁。
当年嫁给萧国公一位姓秦的部将,随着丈夫沙场上出生入死,待秦将军封宁远侯后,又一力主掌侯府中馈,可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而后,萧文英转头看着冷眼旁观的萧明渊,道:“至于这里的人,你自己看着处置!”
说罢,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裴氏,便拂袖沉着脸离去。
房中静了一瞬。
萧明渊理了理衣袖,重新端坐在膳桌前。
眼瞧着裴氏有些尴尬地被丫鬟搀扶起身打算离开,才冷声开口:“慢着。”
裴氏咬咬牙:“大少爷还有何事?”
萧明渊没接话,只瞥了一眼方才利索地给墨书捂嘴的两个婆子:“你去将听涛苑里其他人叫过来。”
两个婆子本有些犹豫,只对上萧明渊那双深黑的凤眸,却莫名觉得心头发寒,半点儿不敢耽搁,飞快出了门,不过片刻便领来稀稀拉拉十来个丫鬟婆子小厮奴才。
底下的奴才们瞧见裴姨娘那副模样还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缩着脑袋在原地行了礼,竟然没一个人瞧见萧明渊这个大少爷似的。
萧明渊也不恼,只看向裴氏:“姨娘同我院里的下人倒是亲近。”
裴氏今日本就丢了脸,如今听这话更是气恼,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便又听萧明渊开口。
“这样也好,那姨娘也算不得外人,便同他们一道在门外观刑吧!”
裴氏神色一僵:“什......什么观刑?”
萧明渊:“裴姨娘方才不是说了么,犯了事的奴才,直接乱棍打死便是,墨书背主求荣,欺上瞒下自然应当处置了。”
萧明渊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奴才,突然指了指其中二人,这正是先前跟在墨书身后的那两个人:“你们两个,把他拖出去,半个时辰之内,人不许咽气。”
二人一愣,随即沉默地上前,将软成一滩泥不住求饶的墨书拖下去,裴氏也被赵妈妈掐着胳膊拖到门外。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皮开肉绽的沉闷声响和哀惨的嚎叫!
萧明渊一面执起汤匙,搅弄了一下碗中的鸡汤,而后送入口中。
——有点儿凉,带着鸡肉淡淡的土腥味。
但是味道依旧淳厚浓郁。
听着外面悦耳的声音,萧明渊缓缓品尝起桌上的膳食。
直到外头声音逐渐消失,赵妈妈走了进来:“少爷,墨书断气了。”
至于裴氏,方才观完刑便晕了过去,随行的丫鬟婆子是抬着人走的。
萧明渊呷了一口清茶:“今日观过刑的下人还是放在院里,余下有几个没来的,一并打断腿送到裴氏院中。”
门外一众下人此刻规规矩矩地站在一处听训,闻言心下忍不住狠狠一颤。
“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日后若要认新主子,大可来与我明说。”
萧明渊凤眸深邃而暗沉,盯着他们,嘴角含笑慢条斯理开口:“我自会成全你们。”
第3章
裴氏回去便传话说是抱病了。
半夜里急急命人出府延医问药,折腾了好一番。
头一回受了这么大的辱,还被夺了管家的权利,裴氏简直气得心口疼,连着吃了好几副舒肝郁气的汤药。
只是没过几日,府里头的大小姐萧明雪就哭着闯进她的院儿里。
说大少爷院里的人不懂规矩,拿了本册子就说是先世子夫人的嫁妆单子,又说上头有些物件儿找不到了,大少爷吩咐要找找。
而后便叫人管制住她院里的丫鬟婆子,带着人直往房里闯,比着屋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挑。
裴氏一听,直接气得红了脸,呵斥底下人去请世子爷来做主。
却没想到,正巧撞见世子招待回府的大姑奶奶秦夫人。
下人说刚禀报完“大少爷让人闯进大小姐院里,不但拿人还抢东西”的话。
秦夫人一听便笑了:“哦?竟然还有这等稀奇的事,那我和世子爷倒是要去看看了。”
秦夫人做姑娘的时候,便是当家理事的主儿。
此次回国公府,带的也都是出嫁前积年伺候的老人,都不需人带路,便领着丫鬟婆子同萧文英过去了。
还没进院门,便听到里屋里头大小姐萧明雪吵嚷。
“什么叫要我们还回去!这些明明都是国公府的东西,什么时候成先太太的嫁妆了!”
“就算是先太太的嫁妆,先太太娘家是安平侯府,我娘是先太太亲姐妹,那嫁妆放到我娘这里有什么错?”
话听到这里,秦夫人总算是明白了,转头看向萧文英。
萧文英面皮再厚,此刻也忍不住臊得慌,脸色发黑冲进房里,拽着裴氏的衣领,啪的一声,一巴掌将人从床上扇下来。
“贱人!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裴氏被打的耳朵嗡嗡直响,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一旁的萧明雪也没料到这一遭,吓得软了腿跪在地上哽咽,连求情都不敢。一屋子丫鬟婆子更是手忙脚乱跪了一地。
秦夫人一进门看到这满屋子狼藉的模样,便止不住皱眉。
她在宁远侯府当家二十多年,还从没见过底下这般尊卑不分,乱成一锅粥似的模样。
“发火作甚,这不都是你纵出来的吗?”秦夫人也不给萧文英脸。
说起来当初安华郡主是多么端庄得体的人,她这弟弟不是不喜欢么?如今倒知道后悔了!
人是自己请过来的,又是自己亲姐姐,就算是挨骂萧文英这个当世子的,也自是只有听着的份儿。
如今也只忍了火,对着长姐拱手作揖:“还请长姐示下。”
秦夫人冷哼一声,才发了话。
让人理出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一一送还听涛苑,缺的裴氏补上,补不上就送信给安平侯,让他替自己这好女儿描赔。
“先世子夫人的嫁妆多是她母亲长宁长公主替她置办的,如今先太太不在了,便该是大少爷的东西,别再说什么‘这本是安平侯府的’之类的言语。”
秦夫人盯着裴氏,意有所指的开口:“要知道,渊儿的母亲是去了,可是国公爷还在,我这个做姑母的还在,说句难听的,渊儿的外祖母也还在。若你不想安分,自有人替你周全体面。”
话落,秦夫人也懒得看裴氏一眼,开口命人将裴氏住的院子看住了,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让她好好在里头“养病”。
既然生着病,也不好见少爷小姐们了,又叫了两个教养嬷嬷送大小姐萧明雪回房,日后大小姐自有教养嬷嬷教规矩礼仪。
秦夫人心底冷笑。
既然当初裴氏是以妾室身份入府的,那就该守着当姨娘的本分。
若非顾及着孩子们和安平侯府的体面,国公府上“病逝”一个姨娘也不是什么大事。
眼下且让她在自己院里待着,若是还不老实,不拘着是哪处庄子上,或是哪座山上的道观佛寺里头,总有她的好去处!
从头到尾,裴氏都没能插上一句话,便被秦夫人三言两语发落干净了。
萧文英自然也不敢说什么,更没一句求情的。
直到秦夫人走后,外头门房落了锁,裴氏才浑身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似的瘫倒在地。
她实在不明白,怎么突然一切都变了!
夫君的疼惜,手中的权柄,儿女的指望......
什么都没了!
甚至可能连安平侯府——若是安平侯府知道此事,为保全家族声誉,她未必会有好下场!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裴氏委顿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不住的喃喃自语。
.
不过半刻钟,裴姨娘和大小姐被刚回府的大姑奶奶发作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萧明渊的耳朵里。
秦夫人也是雷厉风行的主儿。
只花了半日功夫,便点清了嫁妆单子,缺的少的先挪了国公府公中的钱补上。命人抬了东西,带着账本子和钥匙全送到听涛苑中。
“好孩子,嫁妆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自当留到你手中才是。”秦夫人亲手将账本子和钥匙送到萧明渊手中。
又拉着萧明渊的手,细细叮嘱:“你如今也长大了,三不五时的也需得在外头应酬,我知道公中的份例怕是太单薄,更该有些体己才是。另一层,手上有些出产,也好自己筹算,免得被底下蒙了眼当瞎子。”
萧明渊一笑,垂首应下:“劳烦姑母替我忧心了。”
秦夫人瞧着萧明渊那双同他母亲如出一辙的凤眸,心下有些发酸。
外头那些,关于萧明渊不学无术、挥金如土、形同纨绔之类的传言她也听过。
但秦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
只不过她平日不好伸手到亲弟弟内宅里头,如今既托了她来料理,自然不会委屈了孩子。
“好孩子,同姑母客气什么。”秦夫人轻轻拍了拍萧明渊的手,又沉声敲打了几句底下的奴才,摆明了此次来是替大少爷主持公道的。
底下的奴才早见过萧明渊的狠戾手段,对如今的大少爷是畏惧得很。
如今知道又有这么个雷厉风行的姑奶奶在背后撑着,更不敢再有旁的心思,只老老实实地都应下了。
送走了秦夫人,萧明渊才抬眸看向院子里放着的那些东西,他命人将东西都送进私库里头,好生放着。
至于账册钥匙,还有秦夫人兑出来的银钱和原先的田契、铺面房产一类的契书先交由赵妈妈暂且收着。
他虽将这些东西要来,倒也没打算动亲娘留下来的这些嫁妆。
只是他性子狠毒,向来是只有他算计欺压旁人的。
自然容不得裴氏占着他亲娘的东西,端着国公府女主人的架子,还妄想爬到他头上作死!
赵妈妈含笑开口:“好在姑奶奶回府了,想来那院儿里也再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萧明渊笑而不语。
真要是盏省油的灯,当初也进不了国公府的门了。
他缓步走到一旁的莲池边儿,随手撒了一把鱼食进去。
莲叶底下钻出来的红尾鲤鱼张着嘴争食,肚子胀得圆滚也不停口。
“把这条捞出来。”萧明渊看了一会儿,指了指底下那一尾最大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