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狸
风铃站在苏白的身后，看着苏白那只手的一部分消失在白色的墙壁中。
她不知道自己冲向墙壁的时候，会不会被那面看不见的镜子挡下，或者说她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到底应不应该跟着苏白进入那个神秘的空间。
留在外面的话，那些不入流又麻烦的血鬼可能会卷土重来。
进入那个神秘空间的话，里面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引发一切的元凶，是那个让镜中世界血气翻腾，让那些鬼物被污秽侵蚀的失控的诡异之物。那可能是风铃至今还未接触过的领域，是玩家一触即死的禁区。
所以……
“走吧。”风铃深吸了一口气，“放心，即使放空自己的血，我也不会在里面拖你的后腿。”
“放心，我也没有到处救人的爱好。”苏白向风铃伸出了手，希望这样可以让看不见镜子的风铃一起进入里面的那个空间。
风铃刚抓住苏白的手就被拽着向前走，眼看着墙壁近在眼前，她却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不舍得闭上，只在贴近墙壁的瞬间有一种血液沸腾的紧张感。不过下一秒她的视野就浸入了一个灰蒙蒙的空间，那种腐臭的血气有那么一瞬间完全消失不见了。
但那种干净的感觉几乎只是一瞬间，就在苏白带着风铃完全穿过那面神秘的镜子之后，那种蒙蒙灰又干净的感觉荡然无存，铺天盖地的血气迎面而来，
那种血气覆面的压迫感几乎让苏白想起了他上一世在血海中挣扎求生的窒息，哪怕掩住口鼻都无法阻止血气的侵蚀。虽然在步入这个隐藏空间的瞬间苏白和风铃就已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这绝对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如同小火苗一般停留在苏白身边的蓝色火焰突然熊熊燃起，甚至小心翼翼地围绕在苏白和风铃身周，努力吞噬着两个人周围的污秽。
苏白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在流逝，但这也让他和风铃有了些喘息的空间。
“为难你了。”苏白回忆起来，小火似乎一直都在他身边勉为其难地吃着并不美味的“食物”。
「很奇怪。」小火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这里的血气更加浓郁，但和外面那些腐烂的脏东西完全不一样，有些……太过美味了。」
小火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在苏白恢复呼吸之后，虽然空气中的味道因为小火的原因消失了不少，但他确实能够感觉到这些里的血气和外面不同，是一种纯粹的血腥味，甚至还带着一种鲜活的腥甜味。
这样的食物对于小火来说本身就很难得，再加上这个空间里的血气浓郁到了粘稠的程度，简直就像是专属于小火的取之不尽的美食仓库。就连苏白左手腕上的珠串都在吞噬着这处空间中的力量。
难道说这个空间里的血气原本就是纯粹的，会出现腐败的味道是因为那些滞留在外面的其它鬼物？
「这股血气中藏着……非常非常多浓烈的情绪。」小火在品尝的过程中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他很痛苦，也很饥饿饥饿，特别是那种对嗜血的欲望都是我想要的可口的食物，但在这些，怎么说来着……在这些绝望和恶意中还缠绕着浓浓的……拒绝。」
用幺的话来说，小火没怎么读过书，所以能够像这样表达自己的想法已经很难得了。
「这种拒绝将恶意和绝望包裹着，就像，就像小白你以前说过的那种包裹着芝士的烤肉？让原本就可口的食物变得更加鲜美甜口，甚至上升到了另一种我不知道怎么说的高度。」
「明明那么痛苦，那么想要杀戮，那么想要鲜血，那么想要毁灭一切……但这个情绪的主人却一直都在自我拒绝。」
苏白都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断地因为恶念和绝望陷入疯狂，然后又不断地抗拒着控制着？苏白将自己代入到这样的角色中去，觉得自己在这样完全密闭的空间里能够坚持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根本不可能像小火口中那个情绪的主人一样在镜中世界这样挣扎漫长的岁月。
毕竟那位情绪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一次次失控的诡异之物。
小火和苏白交流的时候，也没有停止对周围血气的吞噬或者说享用。所以在一段时间之后，苏白他们周围遮挡视线甚至浓郁到能够扭曲空间的血气才渐渐变得稀薄了一些。
比起苏白，无名会的风铃小姐在这样的空间里显得没有什么用处，甚至要靠着蓝色火焰的帮助才能勉强站稳身体。但风铃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进入这个空间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对未知领域的探索。
而且在风铃一次次努力让自己保持站立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次次被锤炼。只要能够活着离开这个空间，风铃一定能够得到很大的益处，能够变得更强，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等到周围一定范围内的血气变淡，苏白注意到不止他们身后有一面巨大如同屏风的立式镜子，周围还有很多同样的镜子围在一起，在苏白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组成一个半圆。苏白相信如果周围的血气全部散去的话，这个空间内的布置应该和姚庆的预知梦一样，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身处于预言中的那个神秘房间。
苏白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蓝色的火焰也随之向着前方继续吞噬。
虽然推进的速度过于缓慢，但苏白还是看见在被镜子包围的圆形空间的正中央，一面更加巨大的镜子被摆放在那里。镜子的外框有着各种华丽繁琐精致的纹饰，但看过去一尘不染，仿佛连花纹的边边角角都没有任何污垢。
与外框不同的是，那面巨大的镜子镜面已经完全碎裂，除了左右两侧和上下还留有一些镜子的碎片之外，巨大的镜子只剩下一个空的镜框。
镜面破碎后的镜框如同一扇神秘的门，已经无法照映出任何事物，却又如同时光的轮廓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跨过镜框就能够抵达世界的另一端。
只有透过上下左右残留的镜子碎片，还能够看见其中熟悉的灰蒙蒙的空间，跟苏白手中圆镜里的灰蒙蒙一样，就好像两者系出同源。
不过更让苏白在意的，还是那一团坐在镜子面前的人形。
那是姚庆的预知梦中从未出现过的信息。
第258章 第二个长生种
说是“一团”人形，是因为那个坐在破碎镜子前方的应该不是人类，而且从头到脚都覆盖了一层胶状物质，看起来距离失去自我已经不远了。
但是和镜中世界中那些已经完全忘记了自我存在的黑影相比，镜子前坐着的人形还能看出破布一般衣服和乱糟糟头发的形状，应该距离完全被侵蚀还有一段时间。
毕竟这个人形很可能造就了这个侵蚀了许多鬼物的镜中世界，是这场游戏的始作俑者。
——「无论你们是谁，你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苏白他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是陌生的信息却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想来用这种方式与他们进行对话的，只会是那个坐在镜子前面的人形。
“你还有自我意识？”苏白也小心地出声询问，并对此感到震惊。
就像小火说的那样，哪怕是苏白也很难想象能有诡异之物在这样的环境里依旧不断抗拒着自己的欲望和恶意。
「如果我没有意识，又该如何阻止失控？」信息再次出现在苏白他们的脑海中，「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下一次失控随时可能到来，但下一次失控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
「现在对你们说这些，并不只是因为我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其他‘人’，也是因为在这个除了恶意之外只剩下绝望的监牢中，只有未曾展露恶意的‘人’可以来到这里，真是讽刺至极。」
苏白仔细消化着那个人形传递的信息，就是说风铃能够进入这个隐秘的空间不只是因为被他抓住了手，也是因为风铃本身就符合了进入这个空间的条件。
「如果是你们的话，只要需要诚恳地向镜子祈求，他应该就会送你们离开。」
苏白之前就知道镜中世界藏着一位失控的诡异之物，所以他在看到这个全身覆盖着胶状物的人形时，即使那是姚庆预知梦中未曾出现的信息，苏白也并没有多吃惊。
但此时此刻这位诡异之物口中的“他”，对于苏白和风铃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他？”
「就是这面镜子。」坐在破碎镜子前面的人形突然抬起了头，仰望着比他高太多太多的镜框，他的“声音”依旧以无声信息的形式传递给苏白他们，「也是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在等待的‘人’。」
「你们，是短生种吧？」人形的诡异之物虽然没有回头，但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但是“短生种”这个词，却在苏白的脑海中炸开。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除了眼前这位诡异之物，苏白只在一个“人”口中听说过“短生种”这个称呼，那个“人”就是真实身份为人鱼的洛丽玛丝。
噩梦世界的大部分鬼物类似于人死后的灵魂和执念，所以已经没有了寿命和年龄的概念，那些房子和花花草草变异而成的诡异之物更是连“寿命”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而洛丽玛丝这样的人鱼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文明中，是和人类一样鲜活的生命体，只是拥有着比如今的人类长太多太多的寿命，所以他们才会将只有百年寿命的人类称为“短生种”。
与之对应的，他们应该会自称为“长生种”。
“你也是人鱼？”苏白若有所思地问道。
他会有这样的猜测不只是因为“短生种”这个称呼，也是因为那位管理员先生的两次委托似乎都涉及到了“长生种”的存在，免不得会让苏白有所猜测。
一旁的风铃则是在听到“人鱼”这个词后露出了一头雾水的表情。
对于这个世界的其他玩家而言，人鱼和长生种的存在甚至足以改变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过在上一世的时候，即使没有苏白提前透露这些消息，人类玩家中的一些智者也会通过各种线索和书籍资料了解到噩梦世界过去曾经存在过的文明，并为此着迷。
「人鱼？那种没用的东西？」
由于那位诡异之物像是声带已经退化一样从未发出过声响，他的“话”总是直接出现在苏白和风铃的脑海深处。因此，苏白无法准确捕捉到对方究竟是以何种语调来评价人鱼，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位诡异有些漠视人鱼的存在。就好像在这位诡异之物的眼中，人鱼只是无足轻重的存在，根本不值一提。
「总是自以为是又自作聪明，等灾难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只会躲进虚海，一群没有血气的胆小鬼。」那位诡异之物也提到了虚海的存在。
不过在苏白对那位诡异之物的身份有所猜测之后，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你是谁？”苏白直接出声询问。
「……」那边的诡异之物却沉默了。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苏白和风铃的脑海中才再一次出现了来自诡异之物的“话语”——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驻留了多久，但时间似乎已将我侵蚀得苍老无比，老得已经想要抹去所有记忆，忘记自己经历了什么，忘记自己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可只要他还在这里，我就不想忘记。」那已被胶状物质覆盖的人形，伸出被破烂衣服包裹着但依旧能看出不停颤抖的手，轻抚前方的镜框，「我和他最初来到这里，是为了逃难。」
眼前的诡异之物，就像是那个附身在肖晓蝶身上的鬼物一样，因为太久没有和正常人说话，所以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与他人交流甚至向他人倾诉的欲望。
也正是因为太久没有与他人交流，诡异之物的叙述还有些混乱。
「你提到了人鱼，那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曾经有过的文明。」
苏白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努力吸收着一切的风铃，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能够猜到一些，但并不太了解。”
「很正常，你只需要知道那个文明中诞生的种族并不只有人鱼，当文明被摧毁的时候逃过一劫的也并不只有人鱼，还有一些像我同族那样令人生厌的家伙。」
第259章 不同的种族
「说起来，现在的短生种似乎拥有着可怕的力量。」
苏白本以为那个诡异之物会接着说一说他和“他”的旧事，却没有想到对方话锋一转，注意力竟然回到了苏白他们身上。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蓝色火焰。」
坐在镜子前面的诡异这么说的时候，苏白倒有些失望，他原本还以为所谓的“长生种”会知道一些小火的来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房间中的血气似乎被那火焰吞噬了不少，也让我久违地轻松了一些，应该不会那么快再次失控。」
「明明已经告诉了你们离开这里的方法，你们看起来却并不想马上离开。」
「既然如此，趁着我还能保持清醒，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也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用这样清醒的意识与人交谈。」
苏白看得出来，对方虽然停下了对过去的叙述，却并不反感他们的询问，就好像这位诡异之物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该从何说起。
“风铃小姐。”苏白看向身边一直静静站着的风铃，“如果你感到很困惑的话，现在应该是提问的好机会。”
苏白自己虽然知道很多事情，但他在噩梦世界的玩家中只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怪客，无论玩家这个群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他都只是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他知道得再多，对于其他玩家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但风铃不同，无论风铃自己是怎么认为的，她都是无名会的首领，传说中最厉害的玩家组织中的最强者，在上一世的十年后她的威望也不曾有半点减弱，甚至像她所拥有的火焰一样越燃越旺。
因此只要让风铃知道更多与噩梦世界有关的信息，无名会的智者们也会得到消息，然后很快有用的信息就会在玩家之间口口相传，甚至被发布在现实世界的玩家论坛上。
更因为这些信息来自不死鸟小姐，无论这些信息听起来多么离谱，绝大部分的玩家还是会选择去相信。
那样的效率是苏白上一世和这一世都完全做不到的。
在听到苏白的示意后，风铃点了点头，很快就开口问道：“那位先生，您……难道是人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之前提到了‘苍老’。”风铃刚才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诡异之物似乎并没有年龄的概念，也不会觉得自己正在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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