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从音
端明崇笑容不变,道:“小侯爷天性洒脱,也正是爱玩的年纪,今日也只是一时贪玩误了时辰,将军还是不要太过严厉才好。”
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岁珣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呵斥岁晏,勉强牵起唇角,道:“自然。”
岁晏这才松了一口气。
端明崇又和岁珣说了些有的没的,大致意思就是为岁晏求情,罚也不要罚的太过,直到日落西沉时才离开。
岁珣恭恭敬敬地将端明崇送走,看着马车扬长而去后,一转身又是一副厉鬼食人的凶恶模样。
“岁忘归!”
岁晏正要趁这个时候往院子里跑,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干笑道:“二哥……”
岁珣冷厉地盯着他,怒道:“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小年纪竟然去逛花楼,怎么?平常那些小玩意儿都玩腻了是吗?!想找些新的乐子?”
岁晏可怜兮兮道:“二哥,方才太子殿下说……”
岁珣冷声道:“呵,翅膀硬了,竟然知道拿太子殿下来压我,太子殿下地位再高,还能管得了大臣家中的事不成?怎么了岁忘归,你是觉得有太子殿下说情,就能躲过一劫是吗?”
岁晏慌忙道:“不、不不!”
他如意算盘打的挺好,只是岁珣却不按常理出牌,太子殿下刚走,他就凶相毕露,将岁晏按在祠堂狠狠抽了三鞭子,边罚跪边抄四书五经,勒令抄不完十遍不准吃饭。
岁晏被打的眼泪汪汪,他养尊处优惯了,本来就不能忍疼,虽然岁珣顾忌着他的身体没下多大力气,但是他还是疼的叽歪乱叫。
祠堂中灯火通明,厉昭在一旁给他生炭盆,愁眉苦脸道:“少爷啊,您说这都是图什么啊?那花楼哪里是好地方啊,您说二少爷不在家时您去个一趟两趟的也没人管,但现在二少爷都回来了……”
岁晏抖着手抄书,闻言悲愤道:“昭叔,能别说了吗?我、我都知道错了。”
厉昭住了口,但还是在唉声叹气。
岁晏跪在蒲团上,伏在小案上抖着手抄书,抄一个字就要将那挨千刀的月见骂上一句,一直抄到了深夜才终于抄完。
这么晚了,书房的灯依然燃着,岁晏双腿打颤地敲了敲门,道:“二哥。”
岁珣道:“进来。”
岁晏推开门走了进去,岁珣正在灯下看书,看都没看他一眼。
岁晏不敢造次,双手捧着抄好的书放在书案上,小声道:“我、我抄好了。”
岁珣“嗯”了一声,道:“回去休息吧,明日接着跪。”
岁晏呆住:“啊?还要跪啊?”
岁珣抬头冷淡看了他一眼,岁晏立刻道:“是。”
岁晏面如死灰地行了一礼,转身正要出去,却听到岁珣突然曲起指节,在紫檀木的书案上轻轻敲了一下。
岁晏愣了一下,茫然地回头。
灯下的岁珣褪去了白日里的凶狠冷厉,无端多了些温色,他定定看着岁晏,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岁晏讷讷道:“二哥……”
岁珣似无奈似忧愁,道:“忘归,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在死在了战场上,岁家无人,你一人到底要如何撑起整个侯府?”
岁晏一愣。
“又到底如何才能活的一生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真人生赢家。
第12章 景行
夜半时分,勾栏街上灯火通明,月见满脸郁色地看着岁安侯府的人在和老鸨交谈,心道那小侯爷竟然真的出那么多银子将他赎出去了,现在的少年,为了美色都这般一掷千金吗?
要是岁晏听到他这句话,指不定喷他一脸。
很快,那穿着管事衫的男人便将一切安顿好了,令人将月见的衣物搬到了马车上,恭恭敬敬地将月见迎了上去。
月见微微颔首,朝着老鸨行了一礼,这才弯腰进了马车。
马车缓慢动了,一路马不停蹄的出了城。
身下的马车开始有些颠簸,月见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撩开帘子发现马车竟然已经到了城外。
他吃了一惊,连忙掀开车帘,朝着前方赶车的人道:“这位大哥,我们要去哪里?这似乎不是去侯府的路。”
黑衣侍从面不改色,道:“我们在城外待上一夜,明日再进城。”
月见不明所以,很快马车在一处荒野上停下,侍从将灯笼点上,从马车底部拿出来一个小包袱递给月见,道:“公子将衣裳换上,等天亮后便回侯府。”
月见更是茫然了,他将帘子甩下,打开那小包袱,里面只有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衫、一纸路引和户籍册子。
路引和户籍册上写着同一个名字。
——君景行。
月见恍然,这才明白这是岁晏为他寻了个新的身份。
他看着那个名字,用手轻轻抚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险些直接笑出来。
君?景行?
现在的他和这个名字到底哪一点搭边?亏得岁晏也敢起这样的名讳。
马车在荒郊野外停了整整一夜。
天微微亮,一夜未睡的侍从便驾着马车重新进了城,在城门口将路引和户籍登记造册,正大光明地以君景行的身份入了京城。
马车又行驶了片刻,才在岁安侯府停了下来。
厉昭早已得了岁晏吩咐等在门口迎接,瞧见一个蓝衫公子从马车上下来,连忙上前,道:“这位想必就是君神医吧,恭候多时了。”
君景行拢着衣袖面无表情,心道神医?岁晏是疯了吗?给妓子安排这样一个身份?
那侍从朝着厉昭一拱手,道:“神医从江南一路奔波而来,此时怕是累了,劳烦管家为他安顿一个住处,我这就去向小侯爷复命。”
厉昭忙不迭地点头,迎着君景行进了侯府。
岁晏自从落水后身体便一直不好,每次夜里生病下人都忙得一团糟,大半夜也请不着大夫,所以岁晏便主动让人请来一位有点交情的江湖郎中来家里常住,顺便替他调养调养身体。
这些自然是岁晏胡说八道的,奈何厉昭和海棠十分担忧他的身体,怀疑都不怀疑,忙不迭答应了。
君景行被厉昭迎到了岁晏院子旁的偏院里,边走边喋喋不休:“君公子来的当真是及时,我家少爷连着几日半夜里总是起烧,太医来了好几趟都说没什么大碍,但吃了那么多帖药却一点都不管用,唉。”
老管事叹气叹的一波三折,就差破口骂那些庸医了。
君景行冷眼旁观,不置一词。
厉昭也当是神医高人自然都性情古怪,也没觉得自己唱了独角戏,将君景行安顿好了之后,便退了下去。
直到厉昭离开后,君景行才猛然松了一口气,他扫了一眼这偏院的布置,假山流水,凉亭还连着后院的梅林,景色倒是怡人。
他昨晚纠结了一夜未睡,此时乍一放下心来,也有些乏了,便和衣在榻上躺了一会。
两个时辰后,便有人过来唤他,说是小侯爷有请。
君景行冷笑一声,心道来了。
他理了理衣摆,面无表情地跟着下人在侯府走走停停了片刻,这才被引着走到了一处祠堂。
祠堂中灯火通明,白日里也点着白灯香烛。
君景行稀里糊涂地被带了进去,身后的门被人缓缓关上。
君景行看了一眼,这才转过头朝前方看去。
侯府的祠堂中是岁家三代人的牌位,白烟袅袅间,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年正跪在蒲团上,面前放了个小案,奋笔疾书。
君景行皱起眉头。
岁晏听到关门声,恹恹回过头,瞧见君景行呆愣地站在身后,招呼道:“愣着干嘛啊,快过来啊。”
君景行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警惕地停了下来。
岁晏叼着一支笔,疑惑地看着他。
君景行犹豫半天,才面有菜色道:“你就算……也不必在列祖列宗面前干这档子事。”
岁晏:“……”
岁晏面无表情,嘴里的笔直直掉了下来,墨水沾了他一身。
君景行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大逆不道的禽兽。
岁晏直接炸了,怒道:“你心思怎么这么龌龊!?干什么都想着那档子事!我是让你来帮我抄书!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君景行:“……”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君景行才犹豫着走上前,跪坐在了蒲团上。
岁晏怒气冲冲地将小案放在君景行面前,又把笔塞给他,指着还没抄完的纸上,道:“就从这儿开始抄,我已经抄了四遍了,剩下的六遍你替我。”
君景行拿着笔僵在原地,半天才不可置信道:“凭什么?!”
岁晏怒道:“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昨天你在挽花楼犹豫那么久我早就出来了,也不会被我哥抓住罚抄书!都怪你犹犹豫豫,现在还有脸问我凭什么?”
君景行:“……”
君景行脑子有点懵,一时间弄不清楚这小侯爷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岁晏便将其他的蒲团拿起来拼在了一起,将大氅当毯子铺在了上面,整个人惬意地躺了下去,看起来是打算睡一觉。
君景行:“……喂!”
岁晏一大清早便被岁珣拖起来抄书,根本就没睡饱,君景行一说话他就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含糊道:“别吵我,赶紧抄完。”
君景行:“……”
君景行要被气死了。
岁晏又道:“抄好了我就带你去见你妹妹。”
君景行愣了一下,盯着那纸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捏着笔抄了起来,抄一个字就把这挨千刀的岁晏骂一句。
岁晏精气神不太好,一睡就睡了三个时辰,君景行都怕他一觉不醒,正要叫醒他时,岁晏终于迷迷瞪瞪张开了眼睛。
君景行拍了拍小案上的纸,道:“抄好了,可以带我去见我妹妹了吧。”
岁晏许是睡懵了,爬起来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才道:“你有把我好好葬在岁家祖坟吗?”
他的眸子幽深发沉,呆呆的一句话直接让君景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