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修七
纪真捏了捏荷包,硬硬的两个不知道是金还是银的小花生,差不多一两重。
接下来纪暄充当了介绍人。
“这是二婶娘。”
“见过二太太。”纪真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屋子里瞬间静了静。
二太太王氏沉默片刻,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样给了一个荷包。
“这是三婶娘。”纪暄加重了“三婶娘”的发音。
“见过三太太。”纪真仍旧抱拳躬身行礼。
三太太马氏沉默着给了一个荷包。
“这是四婶娘。”纪暄直直地看着纪真。
“见过四太太。”纪真照旧行礼。
四太太苏氏含笑点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说:“你四叔说你念书极好,前儿得了几块松烟墨,你和暄哥儿一人一半儿。”
纪真双手接过,说:“多谢四太太。”这句“你念书极好”明摆着是在刺他便宜嫡母,见面礼还搞了特殊,这四太太有意思。
接下来是兄弟姐妹们。
大哥纪晖,大房郑氏所出嫡长子,十八岁,娶妻杨氏,陪妻子归宁未归。
二哥纪曜,二房王氏所出嫡子,十七岁,已经与舅家表妹小王氏定亲,婚期年底,正在山东松鹤书院读书。
四弟纪暄,大房郑氏所出嫡次子,十六岁,国子监读书,今日休沐。
纪真微笑着看着纪暄。
纪暄抿了抿嘴,给纪真行了一礼:“三哥。”
“四弟。”纪真从身后秋红手中托盘上拿了一个小荷包递了过去。里面是一个白玉平安扣,品质中等,不管男女,所有弟妹都是一样的东西。
五弟纪晓,三房马氏所出,遗腹子,十岁。
六弟纪昸,四房苏氏所出,三岁。
还有六个妹妹,大房嫡出纪敏十六岁,庶出纪芝四岁。二房纪莹十四岁,纪芸八岁,都是庶出。四房纪玫八岁,纪攸六岁,都是嫡出。除了纪敏染了风寒没过来之外,另外几个都在。
此外,便宜爹纪宁,袭了安远侯,兵部侍郎。便宜二叔纪安,外放湖州知府,留了妻子儿子在家侍老母,身边只带了一个姨娘。便宜三叔纪宏,庶出,已过世,只留下一个遗腹子。便宜四叔纪容,庶出,文武皆不成,娶妻商户女,专职打理侯府庶务和妻子嫁妆,正在巡视家中铺子。
漫长的请安完毕,纪真出了一身虚汗。
老太君体恤,免了体弱庶孙的晨昏定省。
侯夫人慈悲,免了体弱庶子的晨昏定省。
纪真觉得老太君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侯夫人是为了不越过老太君。
不过,长辈可以慈善,晚辈却不可以不孝。纪真决定,以后就半月请一次安好了,刚好纪暄半月休沐一次,一起,一起。
出了二门,木樨赶紧蹿过来从秋红手里抢了轮椅,又拿了帕子帮纪真擦汗,心疼极了。请安原来是个力气活,瞧少爷这汗出的!
纪真拍了拍木樨的手,转头吩咐秋红:“去问木槿拿银子,照着他开的单子找府中采买代买,能办到吧?”
秋红一凛,赶紧点头:“奴婢哥哥便在采买上,保管给少爷办得妥妥当当的。”被夫人打发到云霁院,再没了接近四少爷的机会,要是再被三少爷退回去,恐怕她只能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三少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府里一干主子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她一个奴婢了。
回到云霁院,纪真开始吃第二顿,仍旧是清粥小菜,只比早上多了两片白切肉。
放下筷子,胡管事领了一群丫头小子过来,给纪真挑人。
纪真已经习惯了三个人,不想再要别人,只是这里院子太大活计太多,小厮又不能跟着他进内院,只好再添几个。
木槿小声说:“院子大,空地多,后面还有一个废弃的花园,可以种花。”少爷种花可好,卖得可贵,手里银子多了才不至于看人脸色。
纪真在小子堆里扫了一遍,果断挑出四个胳膊粗力气大的棒小伙。
又看了一眼小丫头,说:“会做饭的针线好的上前两步。”
走出来好几个。
纪真挑着最漂亮的留下了四个,两个做饭两个做针线。
胡管事笑眯眯的:“三少爷是现在挑几个粗使还是等一等再挑?这些都是刚从庄子上挑上来的,明天人牙子也会送几个过来。”他那个只会傻吃傻睡的憨儿子也被挑上了,跟着三少爷,不拘做些什么,总比在庄子上累死累活还遭人嫌弃的好。
纪真说:“胡管事看着帮我挑几个就好,丫头就不要了,挑几个机灵一点儿能干活的小子。”
胡管事说:“那老奴就揽了这个活了。”
纪真微微点头,示意木樨赏了胡管事一个荷包。
胡管事捏着荷包犹豫一下,说道:“奴才家小儿子,就是那个大个儿,有幸得了三少爷青眼,那孩子心眼直,还请三少爷,请……”后面就说不下去了,请少爷照看包涵奴才,真没那么大脸。
天下父母心。
纪真垂下眼皮沉默片刻,抬头,冲大个儿招了招手。
大个儿跑过来,砰一下就跪下了,还磕了个头,一开口,声若洪钟:“三少爷!”
胡管事心里就捏了一把冷汗。这,这傻儿子呦!
“叫什么名字?”纪真。
“石头。”
“多大了?”纪真。
“十三。”
纪真顿了顿,说:“起来说话。”
胡石头站起身,好大一只,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八,体重超过一百六。
纪真扫一眼自己小胳膊小腿,看一眼胡石头,思考着要不要做一次恶毒少爷无故暴打小厮家奴啥的……
第5章
得了许多劳动力,云霁院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在云州老家的时候纪真并没有住在祖宅,而是被放在一个庄子上养的。一百亩大的小庄子,收益全归他,府中并不另外拨钱。原主过得很节省,却也只堪堪够花,毕竟读书是很花钱的。现在的纪真就不行了,一过来就瘫了,药罐子一个,收来的租子完全不够花。还好木系异能够给力,种花种草都使得。尤其是一些珍贵花草,种好了千八百两银子不在话下。
从云州过来的时候纪真就带了两车花苗和许多花种,一路小心翼翼照顾着,有大半花苗都活了下来。院子里的空地已收拾出许多,两车花苗也种了下去。
纪真很满足:“四月底,有些花草种起来是晚了些,有一些却正当季。”而且,有他好不容易爬上二级的异能催生,便是反季节也完全不成问题,只是太惊骇了些。
木槿精心伺候着几盆碗莲,闻言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
过来传话的纪暄看呆了。
纪真脸一沉:“下去。”
木槿赶紧低着头回了屋子。
纪真觉得糟心极了,他们家美人一笑被人看到了!
纪暄脸一红,惭愧极了,说:“三哥,父亲叫你去他书房。”
纪真就更糟心了。便宜爹前些日子一直在出公差,昨天才回来,他只跟着人在门口迎了迎,连话都没说上。出差归来应该很忙才对吧,有点儿闲工夫干点儿什么不好呢,比如陪陪老妈睡睡小老婆考考小儿子啥的……
纪侯爷的书房在千泽院,位于侯府东路,云霁院则在西路,离得不是一般的远。
纪真不想去,又怕挨板子,就磨磨蹭蹭换了衣服,想了想,又抱了一盆花,这才坐上轮椅让木樨推了出去。
纪暄打量着生机盎然的云霁院,心底有几分喜欢,就不急着走,慢慢看了起来。
秋红在廊下做着针线,定定地看着不远处正在赏花的四少爷,许久叹口气,低下头,继续做着手中的衣服。刚刚四少爷进来没人通报,估计三少爷回来以后那两个守门的小厮就要被撵走了。三少爷很好伺候,很多事都不在乎,可要是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想想每次请安都被气得肝疼却说不出话的夫人,秋红头低得更低了。
到了千泽院,纪真在院门口就站了起来,抱上花盆跟着引路的小厮进了院子。
“见过父亲。”纪真规规矩矩跪下磕了一个头——这是可以名正言顺对他板子加身打死不论的那个人!
“起来吧。”
很好,纪侯爷没让他一直跪下去!
纪真摇摇晃晃爬起身,抱起放在旁边的小花盆,往纪侯爷身前的案桌上一放,说:“这是我亲手种的,孝敬父亲。两三天浇一次水就好,很好养。”
纪侯爷面无表情看着纪真。
纪真还在推销他的花:“含羞草,碰一下叶子就会合起来。”是他院子里最好养最便宜的了!
“你养了很多花。”纪侯爷说。
纪真点头:“是啊,养花来钱快,我吃药花销大,云州那一百亩地被我改成了花圃,好多花不好带,平阳侯家二公子挑了一些,说是明年随父亲进京述职的时候再帮我带一些回来。”
纪侯爷沉默了。
纪宁并不喜欢这个儿子,生母做了那样不光彩的事,害了他的嫡妻和嫡长女,坏了他们夫妻感情,也使得他在岳家面前落了许多埋怨。十二岁的秀才,十三岁的解元,可惜是个庶子,又被坏了身子眼见着绝了前程。罢了,就这样吧,保他一条性命就是了。有自己的谋生手段,再分上些许家产,便是婚后分家出去日子也过得下去,这样就行了。
纪侯爷低头看一眼桌上正慢慢张开叶子的含羞草,再看一眼颤颤巍巍站在那里的庶子,心里一阵烦躁,挥挥手,说:“下去吧!”
纪真却没动,好不容易来一次,有些话,拼着挨板子也得说一说,反正不管他怎么做都讨不了侯府上下的喜欢,何必委屈自己呢!
纪真说:“父亲,有一事儿子要问父亲。”
纪侯爷点了点头:“问吧。”
纪真说:“长住云州,我不懂府中规矩。就想问下,未分家子嗣能不能有私产?”
私产,云霁院那些花花草草吗?纪宁冷了脸,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这个儿子他找人查过,除了一些银子和从云州带来的花草,手中并无半分私产。只是,才刚回府便惦记私产,是在指责他这个父亲苛待了他吗?
这么一想,纪宁脸就更冷了,心中对这个庶子又多添了三分不喜。
对上纪侯爷的冷脸,纪真暗想果真如此,却不以为意,接着问自己想问的:“若是不许,我院中花花草草拔了也好,另找人照看也好,都请随意。若是可以,请问私产所得是全部归自己所有还是要部分缴纳公中?交入公中的话要交几成?”反正他是不会给人白干的!
纪侯爷冷冷地看着纪真。
纪真默默地与便宜爹对视。
看到庶子站都站不稳却硬挺着与他对峙的执拗,再想到这个儿子破败的身体和被毁掉的前程,纪宁心里莫名一软,冷声说道:“堂堂侯府,岂会惦记你一点花花草草!”
拜庞大的精神力所赐,纪真对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当即就发现了他这便宜爹的一点软化,赶紧打蛇随棍上:“父亲,儿子需要忌口的东西多,饮食清淡,一天要吃六顿饭喝三次药,大厨房那边不甚方便,菜色又是一贯的浓油赤酱。”
纪宁脸黑了:“这种事去找你母亲说。”
纪真笑眯眯:“好的父亲。”
纪宁挥挥手:“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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