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你爹没说你?”闻仲问。
吕仲明磨磨唧唧,出来一句,说:“他让我自己看着办。”
通天教主便道:“那你自己便看着办罢。”
吕仲明凑到通天教主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通天教主想了想,也凑到吕仲明耳边,说了句话,两人咬了一会耳朵,吕仲明便抱着教主,脑袋直在他身上蹭撒娇,从小吕仲明就最喜欢来碧游宫,每次都赖着教主不放,磨蹭了足足一下午才回去。
回去后,吕仲明又挨个跟朋友们打招呼,跑去扑太子丹,说:“想死你们啦!”
太子丹笑道:“这可五天没见了。”
“就是,五天而已嘛。”
吕仲明又蔫了,看来自己不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也没人在乎,只有自己那俩爹在乎。
黄昏时,吕仲明又回家了,夕阳的光芒洒了下来,后山一片静谧,桃花林里满是黄光,吕布也回来了,穿着过膝的五分裤,一双木屐,打渔的小背心,提着个鱼篓。
李建成还拿着个直钩鱼竿在湖边钓鱼,吕仲明哇啦哇啦,从头到尾说个没完,吕布一边杀鱼一边听他说,吕仲明便从外面跟到厨房里,又一边朝自己老爹倒人间的事,吕布又一边煎鱼一边听他说,吕仲明的话一说起来没个完,吕布又一边尝鱼汤一边听他说,像个木桩子一般时不时点头。
最后吕仲明跟他跟到外面的饭桌前,吕布把菜摆上桌,吕仲明说到罗士信,吕布便道:“给你摆平了。”
吕仲明道:“她已经好了?”
吕布道:“你不是还回去?回去你就知道了。”
吕仲明:“哦。”
麒麟遥遥道:“建成!来吃饭了!”
李建成收好鱼竿过来,十分拘束,却是见过吕布和麒麟的,点头道:“伯父好,我是建成。”
吕布:“?”
麒麟:“?”
吕布:“你怎么变白变瘦了?”
吕仲明抓狂:“他不是尉迟!你脸盲吗?!”
吕布哦了声,说:“换攻了?”
吕仲明:“没有!我就带他上来散散心!改天还得送他下去的!”
吕布嗯了声,朝李建成问:“你叫什么来着?”
麒麟无奈道:“叫建成——刚刚别人不是才自我介绍了么?”
“建成。”吕布道:“你们起名怎么都爱朝着仄平起,什么世民,建成,尉迟,敬德……仲明,搞得我连自己儿子名字读起来都拗口。”
“尉迟和敬德是一个人。”吕仲明欲哭无泪道。
吕布:“来,尝尝我自己酿的桃花酒。”
一家三口,外加个李建成,大家倒酒,开吃。
夜里,吕仲明在自己房间打了个地铺,朝李建成说:“你晚上就睡角落里,明天带你下去。”
李建成道:“仲明,我想以后就住这儿了,不叨扰你们,我到后头去搭个木棚子住,行么?”
吕仲明道:“我倒是没关系,可住在这里一天,相当于你在人间住个一年,你顶多只能在金鳌岛上住个五六十天,你不是仙人,还是会被凡间的规则限制,老得很快。你确定,住上两个月,死了也没关系?”
李建成道:“这里心静,与世无争,无所谓。”
吕仲明笑道:“心中有道,随处无争,还是回去吧,我答应了一个老朋友,送你到他那儿去呢。”
李建成不说话了,点了点头。
吕仲明又走出去玩,繁星满天,麒麟去碧游宫了,吕布独自躺在干草垛上,叼着根草杆,望着星空。
“儿子,过来。”吕布说。
吕仲明爬上去,躺在吕布的身边,吕布手长腿长,伸出手臂,把他抱着。
“怎么了?”吕仲明道。
“没,爹想你了。”吕布漠然道。
吕仲明与自己老爹静静地躺了一会,问:“罗大哥是我前世的哥哥吗?”
吕布没回答,吕仲明隐约猜到,吕布可能是下人间走了一趟,帮罗士信解决了公孙氏的事,但看自己老爹不想说,便也不再多问。反正上一世,这一世,没了血缘,其实也并无关系,下一世,下下世,多少人便这么来来往往,错身而过。
吕布说:“很久以前,有个叫张鲁的,经历三国战乱,饥荒年间,他问过我一个问题。”
吕仲明:“嗯,问的什么?”
吕布漫不经心道:“生者有魂,死者转魂,魂魄生生不息,既是如此,灵魂不灭,那么太平年代中,生灵渐多,多出的魂魄,是凭空生出来的么?”
吕仲明确实一直想不通这点,魂魄若能投胎转世,那么也就意味着魂魄是固定的,然而大地上的生灵,却时而多时而少。
吕布道:“张鲁又告诉我,上下虚空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道是那个‘一’,这个一,就是所有人的灵魂,它可以四处投胎,不仅在大地的每个角落里投胎,也能在浩瀚的时空中,过去,现在,甚至到未来去投胎。”
吕仲明:“所以呢?”
吕布又说:“这个灵魂到古代去,投胎成了李世民,李世民死后,灵魂经历数世,或而又回到更早的数十年前,投胎成了他的哥哥,哥哥死后,投胎成了这个,投胎成了那个……来来回回,天地间,一切生灵,都是这个灵魂不停地在时间,和空间里来回投胎而成。”
生生世世,万千生命,其实都是同一个灵魂,吕仲明刹那就震撼了。
吕布淡淡道:“老君更早悟到此理,于是他说‘万物得一以生’。”
吕仲明:“真的是这样么?”
吕布道:“如果真是的话,你和爹其实是一个人,懂么?”
吕仲明想了想,转过身,抱着自己老爸的腰。
吕布随手摸摸吕仲明的头,吕仲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也挺有趣。
“我明天回去。”吕仲明道。
“唔。”吕布煞有介事道:“没吵架罢,黑炭头是个好孩子。”
“有。”吕仲明道:“不过我打算回去,反正时间还很长,让他慢慢哄我好了。”
吕布道:“爹去给你准备点东西。”
“不用了。”吕仲明道:“过两个月就回来,爹88。”
吕布想了想,儿子刚回来一天,居然又要走了,令他又有点小郁闷,他朝吕仲明喊道:“爹想你了怎么办?”
“给我写信吧!”吕仲明远远地喊道。
吕布又道:“明天走之前来找爹。”
吕仲明哦了一声,回去睡下,翌日一大早,要去跟吕布告别,结果见吕布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睡觉,胯|间还顶着个帐篷,登时无语,自己走了。
贞观元年人间,九月深秋,普陀山。
吕仲明带着李建成,穿过紫竹林,善无畏正屈着一膝,坐在石头上看海,见李建成过来,笑道:“来了?”
李建成双手合十道:“见过善无畏大师。”
紫竹林里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跑出来,郑氏见李建成安然无恙归来,喜极而泣,扑在他的怀里。
长安,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一道金光投向长安,深夜,帷帘飘扬,李渊踉踉跄跄起身,走出殿外去,看见吕仲明正在摘树上的一朵花。
“国师!”李渊道。
吕仲明回头笑了笑,说:“建成让我带给你的。”
吕仲明把李建成的玉佩放在李渊手里,朝李渊行礼,化作金光飞走了,李渊握着玉佩,潸然泪下。
长安城内,曾经他和尉迟恭住过的房子已换了一家人住,吕仲明特别进了天策府一趟,见天策府已改成官府。回到太极殿,坐在对面廊前,看见满殿灯光中,李世民坐在榻上,与魏征议事。
李世民说着说着,忽然见对面殿上一个人影,忙匆匆出去,站在殿前,看见月色下殿顶已无人,留着一朵木棉花。
十月,雁门关下。
尉迟恭拿着竹竿,坐在石上,距离吕仲明离开,已整整一年。
塞边的天空犹如被水洗过一样的蓝,白云犹如羊群一般,身边的羊咩咩叫着聚拢过来,一只牧羊狗蹲在尉迟恭身边摇尾巴。
脚步声近,吕仲明探出头来,尉迟恭马上扔了竹竿,如梦初醒起身,不料两人的额头却撞了一下。
“啊啊啊——”吕仲明捂着额头大喊。
尉迟恭起身,忙蹲着给吕仲明揉额头,紧张道:“没事吧……痛不痛?对不起对不起……”
吕仲明一肚子火,抬眼看他,却见尉迟恭眼眶通红,紧紧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第八十五回:终:天海一色 …
那一天,仲明终于回来了,我本来一直不期望他回来,只是想守着我们的那个约定,留在雁门关下的代县等他。
我们把屋子收拾出来,就在代县正式落户安家,又在塞外圈了快地,进城时住代县,三不五时,到雁门关下去骑马。
又一年,剪羊毛的时候我俩大吵一架,仲明总是笨手笨脚,我也总忍不住笑话他,他气得脸都红了,这不好,以后得记住,凡事要让着媳妇儿,这次足足哄了他三天,我特地到晋阳去买了他爱吃的,他以为我走丢了,四处着急找我。
又一年,雁门关外传来李靖大败突厥的消息,世民御驾亲征,但我们都没与他打照面,我俩站在雁门关顶上,看着他们出塞。
我再骑着马,带着仲明,跟在军队后头,看他们打了三天的仗,仲明想起我从城外地道回来看他的那一天,告诉我,从那天起他就喜欢我了。
又一年,这年天下大旱,羊群没草吃,代县里大家肚子都饿了,仲明就抓了只羊,分给县里的老人吃,生怕我知道,用草扎了只羊,贴几道符让它动起来,混在羊群里,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后来还想再偷一只,半夜被我逮着了,真是好笑。要送人羊吃,还不能光明正大的送吗?
我把一群羊都分给了代县的乡亲们,帮他们熬过这个冬天,带着仲明回到铺子里打铁为生,生火的炉子正暖和。
有一天,我发现仲明似乎长大了,怎么回事?仙人不是不老不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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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黑炭头终于发现啦,他起床的时候抱着我,很惊讶地问:“仲明,你长大了?”
我确实是长高了,而且还变老了,按凡人的岁数,我应该也有二十来岁了吧。我说是啊,这很奇怪吗?
那一天,黑炭头打了一天铁,老走神,差点还把手给烫起泡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说走,我带你走遍这个天下,带你吃好吃的去。
他把铺子关了,能卖的都卖了,东西分给邻居,赶着个车,就像我们出长安那天那样,带着我又离开了代县。
后来,我们到了长安,满目繁华,万国来朝,贞观盛世,看来世民虽然缺点一堆,但当皇帝还是挺靠谱的。只不知道建成修炼得怎么样了。我问尉迟恭,还想当官吗?他说不了,太平年代,天天在长安也是混吃等死,好不容易出来了,可不想再被赶去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