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猫团
他抬头看向周凤:“叫你去办的事,办的如何?”
周凤垂眼看了看燕昶膝头熟睡的少年,谨慎道:“定北侯仍是那句话,当年如何,如今还是如何,他说自己不敢多求,只要雁北四府,朔东五城,图个安居乐业。至于南边……自是一切妥当了。”
“安居乐业?”燕昶不由讽笑,“那老家伙干的事,哪一桩算得上是安居乐业了。雁北四府,他胃口倒是不小,下次是不是想把地界直接划到京畿来,与本王分一杯羹?”
周凤拱着手,不敢作答,半晌又说:“十二爷,还有件事。”
“说。”
“冯大监传话来说,因着京中闹疫的事,宫里想请天子移驾辅京避疫。”周凤垂着头说。
燕昶点点头:“前朝就曾发生过疫病传入宫中的事,险些伤了皇脉。宫中心有余悸。想着是该有人提了。”
周凤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几封密信,递给燕昶,低声道:“越地传信,康南来人投诚了。”尽管声音压得极低,却也掩盖不住他脸上的暗喜之情,他衣袖一振,伏跪拱手贺道,“恭喜十二爷,南方十三郡已全是我们的人了!以越地和南部十三郡为基业,加上定远、昌武等南派将军的势力,统共精兵三十万、轻骑十万、水军五万,尽可为我们所用。属下以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是不成,也可与北边划江而治。”
燕昶看罢密信,心中也难免澎湃:“好!”
“不过滁南那边,据说大殿下在转好,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该痊愈了。”周凤轻轻瞄了燕昶几眼,欲言又止道,“说是随行医官中去了位小神医,用了世间罕见之法,妙手回春,眼见着大殿下都一脚踩进了黄泉,竟是叫他给拉回来了……若是此番让他们回京来,不仅季家的势越发地大了,那季鸿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属下该如何做,请十二爷做主。”
燕昶抚弄怀中少年的手不自主地顿了住,凝滞片刻,才又缓缓地摩挲起来,极轻地皱了皱眉头:“是么。”
周凤本以为他会多问几句的,谁想竟是再也没多提这事,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怀里那个赝品的手指。周凤一直不喜这个自称阿九的赝品,尤其是他变得越来越像那小神医以后。后来多心查了查,竟然查出这少年当真与那小神医有点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还是因为之前手脚不干净,被季家赶出来的。
这事燕昶知道以后,也没个表示,依旧是娇养着,除了不给自由,什么珍奇异宝都毫不吝啬地送他。周凤不是很明白自家主子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十二爷跟捡破烂的似的,净天儿地往府上捡些人家小神医不要的东西。他不好说什么,于是默默躬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书册捡起来放好,正想退下,却又被燕昶叫住了。
他突然问:“周凤,你为何要跟着本王。可知此一去成王败寇,生死难料。”
周凤被问得莫名其妙:“殿下曾救过属下一命,属下自当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燕昶将这几个字搁在舌尖上碾了碾,垂在身前的右手展开又握紧,反反复复,但每每用力到一定程度,右肩便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眉心深深地皱起。
除却那时余锦年的治法让他轻松了一些以外,往后燕昶的肩疾是越来越重了,尤其是阴雨天气,更是疼得连碗筷都拿不起来,以至于近些日子他自觉好不了了,连药也不肯再吃,只在疼时用余锦年教的办法,用艾条熏一熏,能多少好受一些。
若不是见识过那小神医的性子,知道强求不得,否则就算是绑也要将他绑来给主子治病,周凤道:“就是寻遍四海,周凤也一定为主子找到能治这肩疾的神医。”
燕昶叹口气,挥挥手,叫周凤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什么,便叫他下去准备:“过些日子回越地,轻装简行,只带上重要的东西。”
周凤走后,他坐在哑室的榻上,手指逡巡在余旭细软的脖颈上,听着烛花噼破爆裂的声响,突然眸底一暗,对着面前的一团空气说道:“你又能随本王多久呢……”
他指下忽地一重,余旭冷汗骤出,知道自己装睡被人发现了,匆忙一个骨碌翻下榻来,口中呛咳几声,跪在燕昶脚边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地学着周凤道:“大人!大人饶了我吧!阿九也一直追随大人,阿九也誓死追随!”
燕昶似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垂眸在余旭脸上扫了一圈,眼神又渐渐地拉长,仿若回忆起了过去,想到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沙场征战,身边追随了无数号称要与他“死生不弃”的将领们。当年相逢意气,天地为衾壮志为枕,可惜到头来,燕飞林惊,只能俯首称臣。
而当年死守誓言以至于站错了队的,如今有多少已化成累累白骨,又有多少与他一样,苟且在南方一隅之地,浑浑噩噩度日。
余旭不知他在想什么,生怕他是在想如何处理自己,忙情真意切地哀求道:“大人,您带我走罢!大人去哪里,阿九跟到哪里,阿九一辈子伺候大人,给大人做牛马。”
燕昶闻言笑了,手指在他下巴上捏了捏,俯身沉声说道:“给本王做牛马,死得快。”
“阿九不怕!阿九什么都会,可以洗衣做饭铺床,能伺候大人睡觉。”余旭听到了周凤与燕昶的对话,知道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听到他们说要离京,说有多少兵,说要如何举事。可他来不及感到惊悚,看样子燕昶是绝对不会将他放了的,可若是自己被燕昶留在这哑室里,要么是被人遗忘而饿死,要么是被官府的人搜出来而杀死——留在京城,左右都是一个死字,而且死得更快!那只能求燕昶将他带上,能苟活一日是一日。
更不说外面听说还闹着疫病,出去了谁说得好会不会染病?
万一燕昶成了呢?万一成了,他说不定也能混上点什么。
余旭忽然后悔自己之前怎么没对燕昶再上心一点儿,若他早知道燕昶是这样的身份,一开始就该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还管他什么替身不替身、什么宠侍不宠侍的,至少该为自己搏得一点说话的权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地求他网开一面。
他用脸颊蹭着燕昶的膝,楚楚可怜:“大人带上我吧,阿九不想死在这里。”
燕昶是想要余锦年,哪怕是拥有一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赝品聊做安慰。虽说之前与那小神医相处得不太和谐,但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轻松和愉悦,人就是如此,贪求自己没有的东西,而且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可他也不会因为这个而耽误筹划多年的大计,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假货。燕昶袖中藏有一把匕首,此时抽出来,便可以利落地将这个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的赝品解决干净。
但或许是余旭说了句“不想死”,让燕昶思及自己,一念之差,他松开手起身而去。
哑室重归寂静,余旭瘫坐在地上,觉得周遭发寒,他惶惶恐恐地跪在地上,摸了摸脖子,后背的冷汗尚未消去,还能体会到方才颈脉上那一瞬间的束缚感,那仿佛要被人掐死似的感觉。
他坐在地上,手指碰到了床下的一册医书,恐惧渐渐化成愤懑,余旭当即将那书拽出来,狠狠地撕成了碎片,扔得满天都是——若不是余锦年,他何苦沦落到这种境地!如今还要和一个乱臣贼子捆在一条船上!
——
经过上次余锦年病倒的事,陈阳醍醐灌顶一般敦促起手下的医士们,他终于也明白过来,这医馆不是余锦年一个就能扛起来的,疫病也不是余锦年一个就能轻易解决,他们这些从医多年的,总不能全靠着那么一个还未及冠礼的少年在前头顶着,那才是丢了御医司的脸。
余锦年说的不错,不会可以学,不懂可以问,只要能治得好病,便是法子奇怪了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世人只道这场大疫里,三余楼活人无数,却不知,从楼中抬出去的病亡者也是不计其数的。
大疫之下本就如此,就算是余锦年,也做不到令人起死回生。虽然他自小便随养父学习医术,见过了各色生离死别,有哀呼痛嚎者,也有欲哭无泪者,但很少有像现在这般的,死得多了,人都麻木起来。
滁南陆陆续续开了几家新的医馆,都由余锦年亲自教出来的御医们操持着,城中的简陋医棚越来越少,病人们都挪到医馆当中了,就连道门与僧门也都派了人过来,跟着余锦年学治疫的法子。懂的人多了,他渐渐地也能从无边忙碌中脱身出来,病轻者直接交给尤青柏他们几个就可以了,他只需看些重症病患,这下子,人瞬间就轻松不少。
燕思宁身底子好,又有了石盐,治得及时,很快也转圜回来。这两天能吃下些东西了,人也精神了不少,约莫再调养几天,便可以下地。他一个人的生死,牵扯着滁南这么多官员的性命,如今见他大好,陈御医也长长地松了口气,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余锦年破天荒地有了空闲出去走走,竟发现街上不再是死气沉沉了,比之前热闹了许多。按这些日子段明他们的统计,城中新发病的人数正逐日减少,楼中的空房也日益增多,照这个趋势下去,用不了多久,滁南府的封城令就可以解除了。
街头巷尾多了许多摊贩出来做生意,瞧见他,纷纷簇拥上来,吓得随身保护他的段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结果百姓们这个送个果子,那个送包点心,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的小物更是不胜其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道的都是感谢的话。
“若不是小神医,我们可就死在这儿了!”
“可不是,封城的时候我闺女染了大疫,若不是有小神医,我们一家子连治病的钱都没有,早就吊脖子死了!”
“小神医你看,这菓子都是我自家做的,你放心呐,都是用的干净的水,绝对不会吃出病来!”
“哎哎,让让,让让!我家的凉糕也拿点!”
余锦年怔在原地,被人源源不断地往怀里塞着东西,环顾四周,竟都是些熟面孔。有之前生了病在楼里看过诊的乔大爷,也有为了报偿诊费在楼中帮过忙的李婶儿,还有染上了大疫最终却得幸痊愈了的王大哥,但更多的则是余锦年看着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叫什么的。
滁南城又恢复了生气,热热闹闹的,真好。
回到小院,季鸿正在房中阅信,见他揉着眼睛进来,忙放下手中书信迎了上去,问他怎么了。段明大包小包地抱着一堆东西进来,傻笑道:“没事,小公子这是感动的,方才沿街走了一圈,都是感谢小公子的。世子您瞧,这些都是他们送的,若不是实在是拿不下了,还有更多呢!”
季鸿放下心来,与余锦年擦了擦脸,笑话他道:“我们家小神医这般多愁善感呢?”
余锦年默默瞧了他一眼,仍是坐下来,细细地看他们都送了些什么小玩意。倒也不是他多愁善感,以前不是没治好过人,但是治好就治好了,记得的多道两句谢谢,不记得的交了钱就再也没见过,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夹道欢迎,简直热情得让他招架不住。
季鸿过去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认真道:“锦年,多谢你。若不是你,滁南恐怕难逃此劫。”
余锦年正吃着李婶送的绿豆凉糕,滑滑甜甜掺了蜂蜜的,一口下肚清爽解暑,因着没被冷镇过,不怎么伤胃,季鸿也就没阻止他。余锦年腮帮一鼓一鼓的,闻言微微扬起下巴:“那你要如何感谢我呀?”
季鸿反而微微笑着问:“那要看我们的小神医想要什么样的感谢?”
余锦年吃罢一抹嘴,笑嘻嘻起身:“我呀,想要……”
“年哥儿!小公子!人呢都?”忽地门外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个人,也不管里头有没有人,掀开门帘就走了进来,“听说小公子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怎么回事啊!在京中的时候还没事,怎么就——”
段明才从厨房过来,一个飞奔没能将他抓住,就让他径直闯了进去。
“唰——!!”
榻前的幔帐被人用力扯下来,将二人重叠的身影牢牢遮蔽住,却遮不住已经从床沿滑落下去的衣带,簌簌的一声,在静得出奇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出。
“……”随着那衣带落地的声响,来人登时一愣,被定住了似的,半晌才清了清嗓,还想当没看见似的,扭头就朝外走。
“哇!大石头!”石星还没迈出门槛,就被一声欢呼叫得头胀,随即姜小少爷就扔了手里的菜,两眼放光,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两腿一蹦,兴高采烈地往他身上挂住了,开开心心问,“谁叫你来的,是季公子吗,还是年哥儿?还是……特意来看我的?哇你知不知道,我可厉害了,我现在认得好多药材!”
石星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去捂他的眼睛,小声为难道:“好了好了,我们出去说……”
“为什么?你来了不用跟你主子说一声吗?”姜秉仁很是奇怪,石星越是捂他的眼,他就越是好奇心旺盛,非得扒了石星的手去瞧一瞧,这一瞧不要紧,正看见一只圆润光裸的足悄悄地往幔帐里头缩,“咳咳,好罢……我们赶快出去罢……”
两人静悄悄地将门带上,结果一出去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段明则在一旁捂着脑袋摇头叹气。
幔帐中,季鸿垂眸看了看趴在自己身上,正双手扒着自己衣裳,却大气不敢出一个的少年,嘴角也不禁勾了起来,眉梢微微一挑:“好了,他们出去了。你继续?”
余锦年:“……”
不仅是滁南府,连这一方小院也热闹起来了,再度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是这下好了,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他们白日宣淫了!
第156章 红扣牛尾狸
夏夜漫漫,虫鸣阵阵,皎洁银月高挂林梢,徐徐微风中熏蒸着绿竹的淡香,丝丝的小雨棉线似的落在人的肩头,额外带来一丝清凉。
一老一少蹑手蹑脚地穿行在竹林间,老的那个背着把手制的旧弓,小的则揣着张网,两人边走边撩拂两边的草丛。年纪轻的那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眼睛道:“爹,咱回罢,这么晚了想是打不着什么东西了。”
老猎户则坚持道:“你娘病刚好,就想吃这么一口野味,再等等。”
小猎户支着困得睁不开的眼睛,嘟囔道:“这半夜的,野味也都睡了……”
正说着,突然远处林间窜过去一道黑影,紧接着又是三四条黑影,搅得草丛窸窸窣窣地乱响,那猎户眼睛一亮,按住儿子的肩,叫他熄声,随即抄出弓箭来,瞧瞧对准了那黑影——“础”得一声,一箭出去,只听吱吱几声尖叫,竟是中了!
那小子忙过去捡,老猎户又搭起弓来,一连三四道射出,无一虚发。
“爹!是牛尾狸!”年轻小子一改方才的困顿,拎着野味兴高采烈地叫道,“这下娘可有口福了!”
猎户也捡起其他几只,竟是一窝牛尾狸,不由奇怪道:“这牛尾狸生性敏锐,唯有雪天出来觅食时才好捉一些,怎的这般夏日就跑出来这么多只?”
小猎户拎起死了的几只牛尾狸,丢进口袋里,脸上笑开了:“管它呢!快回去罢!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今儿个宰它两只,明天烧上给娘补身子。听说那滁南城的城门开了,咱们明儿个呀赶个早市,找个酒楼,把剩下几只卖了,能卖不少钱呢,还能给娘扯块新布,我瞧着她身上那衣裳打了好多补丁……”
“不对,不对……”老猎户便往回走边琢磨,“事出反常必有妖哪!”
年轻人嫌他啰嗦:“哎呀能有什么妖,别瞎琢磨了!”
翌日一早,老猎户就被自家儿子叫起来,拎着三只牛尾狸去赶滁南城的早市,顺道扯几尺新布。这牛尾狸最是新鲜的才好吃,若是死得久了,皮肉一臭,可就没人要了,而且他们这村子里都是些粗人,自是体会不到牛尾狸的好处来,想要卖个好价钱,还得去滁南那样的大城,卖给识货的富贵人家。
赶着从里正家里借来的驴车,他一路走一路想这夏月间怎的突然窜出这么多牛尾狸来,一时入了迷,险些走错了路,结果紧赶慢赶的,驴车驶进滁南时,到底还是错过了早市。
之前听说滁南因为大疫封城了,今儿个倒是已经看不出什么萧条迹象,诸家商铺热热闹闹地剪彩开张,伙计小二也喜气洋溢地出来招揽客人,许多店铺前挂上了寓意吉祥的五彩绸,只是城中隐约还飘着些挥之不去的熏药味道。
老猎户一路走一路看,本想着错过了早市也没什么,就去以前常来往的百花楼便是,那百花楼的柳老板是个体面的生意人,对这些野味毛皮之类的东西很是识货,也从来不会坑蒙他。这么想着,便熟门熟路地背着箩筐到了百花楼前,谁知却发现楼前酒香不复,反而药味阵阵,几个身罩白衣的年轻哥儿面色严肃地进进出出。
困惑着倒退几步,仰头一看——三余楼。
他忙拉住一个过路客,问道:“问下,小哥儿,这百花楼……?”
那过路人摆摆手:“哪还有百花楼啊,早关门了!如今开的是家医馆。我们这城里的大疫能见好转,可就是多亏了这三余楼里的小神医!小神医人好心善,年轻有为,真真是药仙下凡来了!”
老猎户这一下子听懵了:“……医、医馆?”
这日余锦年在楼中与陈御医他们商定接下来的治疫方向。现下虽说已撤销了封城令,但城中诸家医馆中尚且还有不少大疫病患,治疫仍不可掉以轻心,以防疫情反扑。只是御医司诸人来到滁南已有月余,断不可能长久地待下去,之后的收尾工作还是得靠滁南本地的官办医署和民间大夫们。
不过办法和注意事项已教过他们,想来也不会比之前更难。
商议过杂事,底下又送来个以为是大疫的病人,他口中㗒㗒不断,腹中痛甚,四肢发冷,但是口恶却不能吐出,瞧着很是紧急。
余锦年查过症,见是绞肠痧,俗称干霍乱,却与霍乱并非是同一种病了,乃是湿冷郁搏于肠胃,致使上下吐泻不通的胃肠病症。他不慌不乱,嘱厨下炒了二两热盐,拿热水化开,让人给病者灌了下去。
由于这浓盐极其苦咸,非常人所能忍受,甫一饮下,没个片刻,便见病者眉头一皱,哇得一声急急将胃中之物吐了出来。余锦年趁热打铁,又叫人灌了两碗,并以箸探吐,不多时,病人再猛吐二三次,原本青冷的面色也须臾回转了过来,连腹中疼痛都好了许多。
而后便开了几副后续调理的汤药,嘱病人抓了药回家去煎服。这病人来时被家里人抬着来的,走时连连感谢,自行离去。
尤青柏啧啧奇道:“药也没用,竟就好了!”
余锦年理理衣裳,不好意思道:“绞肠痧之吐泻不通,理用吐法,我只是用了些取巧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