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猫团
余锦年也震惊了——这关自己什么鸡毛事儿!他是怕狗把人咬伤,追出来当急救医生的,谁想能看到这种场面,一时之间犹豫着要不要回避一下,季鸿却从里头出来了,也跟着看起了热闹,他更加震惊:“当主子的也看属下的热闹?”
季鸿抱臂静观:“挺有意思的,不是吗?不然让他们看看你我的热闹?”
余锦年往他身旁站了站,就差搬个茶水凳子出来,边嗑瓜子边看了。
石星道:“你十句里八句离不了余小公子,上午要说人家的点心好吃,中午说人家菜烧得好,下午夸人家神机妙药,梦里还说要和余小公子天天在一块儿好……”
季鸿冷笑一声:“哦,是吗?”
余锦年忙说:“我怎么知道,我天天都在和你好!”
“我就是喜欢和他玩儿不行吗!”姜秉仁恼极气极,“我、我以前是想和他好……”
余锦年大吓一跳:“啊?”
姜秉仁道:“不过上次咱俩睡了以后我又想了想,让我和年哥儿睡,我怕是睡不下去的,只能和你睡才行……”
“等等、等等,你再说一遍?”余锦年气呼呼地要和他理论一下睡的问题,却被季鸿拦腰兜住了,三拐两拐地拽进了店里去。店门一关,他俩再说什么也听不见了,季鸿将他拐进房间,打水给他洗手脚,见他还愤愤不平,摇头笑道,“和他们两个傻子计较什么,我们睡我们的。上次那个新玩法,我给你试试?”
“……”余锦年觉得自己可真是祸及池鱼的那条鱼。
外头却也没闹腾那么久,因为姜秉仁忽然把乱吠的狗叫了回来,重新栓上绳子,忽然说了句“算了,你走吧”,就一人一狗牵着往回走。屋檐顶上那黑影见状一慌,哪里敢真的走,尾随着跟了一路,直到前头少年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竟是又回到了春风得意楼。
姜秉仁蹲下来摸了摸大黑的脖子,很不为难人地道:“真的,算了。我和人花前月下,和人浪翻红被,和人生儿育女,都跟你没得关系,你快滚吧!”
石星在原地彷徨了一下,他脚下往后微微退了一步,却听啪嗒几声,仿佛是落雨了,夜里生冷,愈加像个没有暖和气儿的大冰窖,他后知后觉忙将自己衣裳脱下来,罩在少年身上,叹气说:“夜间冷凉,回去罢。”
“我冷不冷关你屁事!”姜秉仁突然发作,挥挡开了石星伸过来给他披衣的手,他抬起脸来,石星才发现他脸上湿漉漉的,都哭透了,石星一下子僵住,自己这是该有多迟钝,连他哭了一路都不知道?他要伸手去摸,又被姜秉仁挥开,少年咬着牙仰起头,誓不让自己落得半点下风:“滚罢,你不要我有的是人要我。”
石星狠了这么些日子的心,只为让他尽快忘掉那些荒唐事,重新回到他应该走的坦途上去,却被这几滴泪给彻底敲碎了,他心疼坏了,仓皇地扯起袖子,也不顾少年如何不情不愿,把人脸上的泪花都抹净:“我如何不要你,我恨不得把命都给你!”
一片晶凉落下来,沉寂了一个冬天的信安县,终于落了雪。
“豆腐煲里的豆腐是不是你碾烂的?”
“是,怕你不好咽……”
“小素炒里的白菜是不是你剪碎的?”
“是,怕你不好克化……”
“我睡觉踢被呢?”
“我给你盖。”
“我吃饭贪热呢?”
“我给你吹。”
“那……我的坛子肉呢?”
“明天做,亲手给你做。”
小少爷终于满意了。
这夜没有软玉温香,没有胭红脂暖,但有一瓶倾倒在床沿的香油小瓶,伴着簌簌的雪声,滴答、滴答,一声声地流落到脚榻,洇在一卷宝蓝色衣袖上。
“什么都给你。”石星抱着一个蜷在怀里的人,胸口跳跃的那颗东西几乎要盛满了整个身体,“你不嫌我,我命都给你。”
他哪里还有别的东西,他只有一条命能给罢了。
雪簌簌地下,未及一夜,多水多雾的信安县就被薄薄一片白茫笼罩,乱的、吵的,冰的、热的,闹得人不可开交的,哄得人心慌意乱的,还有那小声摇撞的哭声、刀铃叮叮的摇晃,俱都被一抔白雪掩盖。万物悄寂无声,时而有夜行的猫儿,在窄细的墙头上掂着脚傲然走过,留下一串梅花,带走一室春意。
翌日,余锦年推开窗,只看见满院满檐的白。
一声“下雪啦”,叫醒了一碗面馆新的一天。
第79章 茯苓造化糕
过了腊八,便有人开始做年糖年饼,发酵的麦芽小米用敞口的大锅加水来熬,熬糖看的是火候和糖匠师傅的经验,熬好的糖膏既要能够从锅中拔起,却也不能够太皮硬,否则口感不好,客人们是不买账的。烫手的糖膏倒在大案上铺得不烫手,便要趁软揉糖、拔糖、扯糖。
如今天气冷了,糖才扯得好,信安县这场雪停停下下,中间又落了些淅淅沥沥的雨,地上湿了又干,直到小年,地上终于累出了一层能够踩出脚印的雪面。扯糖也是手艺活,直的成杆,扁的做饼,还有圆圆的叫做糖瓜,糖瓜也分大小的。
余锦年入了夜还趴在人家糖店里,看两个年轻的小师傅扯糖,一边听他们聊天,说他们家曾经给一户富商扯过一个极大的糖瓜,两手也捧不住,里头还专门做成了空心的,啪的一敲开,里头裹着的各种花生仁、杏仁、瓜子仁的就都沙子一样地流出来,余锦年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又订了一个大糖瓜。
他们家的糖制法独特,成品的年糖或白皙如雪、或璀璨似金,比之别家店里的不知要好看多少。因着一碗面馆要的糖多,又是特制,余锦年也就有了蹲在人家店里欣赏扯糖的殊荣。两位师傅是亲兄弟,默契自不必说,这个揉出细长的糖条来,笔直地拎在手中,那个则在指间捏一截麻线,利落而均匀地在糖条上一绞,就掉下一个甜瓜形状的小糖球。
糖条下面有个盛满了炒香白芝麻的簸箩,绞下的糖瓜都是按照余锦年的要求,一口一个的大小,顺势在芝麻簸箩中一滚,沾得浑身都是香香热热的芝麻粒。
灯橘笼红,映得一颗颗糖瓜娇憨可爱。
余锦年迫不及待地抓了一颗来吃,因还热着,进了嘴先烫了舌头,他嘶嘶呼呼地迎着窗纳了几口凉气,再一咬,糖瓜被挤碎了黏在牙齿上,甜得人浑身一个激灵,他舌头嘴巴都被糖瓜粘得挣不开,被两个小师傅你一言我一语地笑话道:“还未冻起哪,待放在外头一夜,明儿个早上糖就是脆生的,小老板怎的这样心急!”
他自己被粘了,怎么能放过其他人,随即又抓了几颗热糖瓜,用油纸垫着托在手上,乘着夜色跑回了不远处的一碗面馆,进了门,看见边看书边等他回来的季鸿,一肚子坏水地往人嘴巴里塞了一颗。
可喜可贺季鸿的嘴巴也被粘了起来,他矜持,自不愿向少年诉苦,只眉头皱锁着好容易才将这块黏糖吃下去,眼见那少年使了坏就要逃,二话不说就将人抓了回来,挤在房间两个柜子间的狭窄缝隙里。左边右边都摆着瓶瓶罐罐的要紧东西,余锦年后背贴着墙面不敢乱动,低声向他讨饶,季鸿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实实在在地在他口中搜刮了一遍才罢休。
两人都是刚吃过糖的,一个赛一个甜,竟比那黏人的糖瓜还要难舍难分了。
明日就是小年,要洒扫内外、还要祭灶送神,两人也不能黏糊太久。余锦年告了饶,拿起清欢早就缝制好的小袋子,往里面填进苍术、花椒、艾叶、藿香、防风等芳香辟秽的药材,再用五色线扎紧了袋口,这叫屠苏袋,挂在檐下据说能够辟邪除秽的。余锦年倒是并不信这些鬼神说法,但是入乡随俗还是要的,于是自家门上悬一个,剩下的好在明日开门迎客时赠给食客们。
季鸿则不知在哪儿寻了个小木块,也坐在余锦年身边,用把简陋的小刀雕了个专门用来印小碗的木章子。虽说是木头做的,摸着却手感细腻,并无木刺扎手,章子顶上还特意留了个小洞,好用来栓系小绳,以防丢失。
他道:“时间紧,也没什么好料子,暂且先用着罢。日后给你换个好的。”
“喜欢着呢!”余锦年爱不释手,当即用一方细布包起来,放在腰间的小钱兜里。
第二日一大早,天际将露鱼肚白,街上就已有了人声,巡夜的更夫一路行来,还能撞上几个惯常爱睡懒觉的熟面孔,也是奇了。糖店里两兄弟也早早把余锦年预定的糖瓜糖饼送了来,生怕误了他店里的生意。经过一夜的冷存,糖瓜们都已变得硬脆,用牙齿一敲,就碎在了嘴巴里,咯吱咯吱饶有乐趣。糖是清欢收的,她一个没错眼,就叫穗穗摸去一大把,宝贝似的偷偷揣在兜子里,直吃得牙疼。
余锦年在后厨做红枣饽饽和团圆糕。
圆的或者元宝形的白面饽饽,上面缀着大红枣,上锅蒸,制法简单,图个吉祥罢了;团圆糕则是用糯米粉、素油、芝麻糖揉成面团,用模子打成小饼,同样在饭甑里蒸熟。
左右都已沾了手,索性再给季鸿做了份补虚损、健脾胃的造化糕。
这糕倒也不稀罕,是用茯苓、山药、莲子、芡实,都蒸熟了碾成粉,再与面和在一起揉制,依口味加了少许桂花蜜,最后揪成小剂子,压扁了再蒸一回即可,讲究的用图案模子烙一下,出个彩凤呈祥、五蝠平安。
做好了糕,余锦年用红曲粉调了粘稠的颜料出来,当做印泥,用季鸿给他雕的章子一个个地盖在糕点上,既颜色鲜艳,也于入口无碍。恰好季鸿本人经过,他一抬手,在对方手背也印了一个,高兴道:“给你盖个章,以后就是我的啦!”
季鸿对少年的耐心向来很好,他手上浸了水,一下没盖上颜色,这会儿又是擦手又是印红,折腾半天才给他盖了章,他也不烦,面带微笑地“嗯”了一声:“以后就是余先生一个人的了。”
反搞得余锦年害起羞来,扭头端着蒸好的饽饽出去卖,装作不在意季鸿的样子,又吆喝着段明清欢一块儿“掸尘”,其实心里欢快着呢,像是一万头小鹿撞翻了南墙。
掸尘也是腊月廿四的风俗,这日家家户户都要洒扫庭院门户,清理积尘蛛网,使家中焕然一新,既是迎春期新的意思,也是对诸天神明的崇敬之意,一碗面馆自然不能免俗,每个沟沟坎坎都清洗干净了。余锦年正在厨下用小扫把仔细地打扫久未使用的陶缸,便听得前头敲锣打鼓一阵喧哗。
“凶煞恶鬼!去也去也……”
清欢自外头买了百事吉和虎头年画回来,就被一群妖魔鬼怪给缠住了,高的那个赤着脚,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红布衣,脸上用不知什么东西涂得粉白,另个矮些,脸盘大,也涂得一张血盆大口,还有三五个奇形怪状的小鬼,围着她又唱又跳。
她被堵在其中寸步难行,忽地小鬼后头好一声“呔!”,又几个个涂花脸颊的魁梧壮士冲出来,黑脸的钟馗,红脸的判官,各举着桃木削的弓、茅草捆的鞭,朝小鬼身上打去,口中念着旁人听不懂的古怪话。
一群小鬼们被追打得咿呀怪叫,抱头鼠窜。
四处散开的小鬼们跑向两旁铺子,顶着一张张好笑的花脸拱起如意的手势,喊道:“大吉大利,讨个利市,主家财源广进!”
旁的围观人群大笑欢呼起来,纷纷解囊,掏出一二个铜板扔出来。一只“小鬼”眨着双剔透雪亮的眼睛,巴巴地望着靠在一碗面馆门前看热闹的余锦年,他许是第一次上街扮鬼,还有些羞涩,人家鬼怪都知道,喊得越响讨来的吉钱就越多,各个儿都叫得震天响,唯有他蚊鸣一般道:“主家大吉大利……”
——其实也不小,个头几与余锦年持平,涂花的脸孔底下估计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余锦年却并不在意他的拿捏姿态,笑开了怀,忙从柜上随手抓了几只铜板,又捡出两个团圆糕一并给他:“大吉大利呀!”
小鬼两手捧着铜钱和团圆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不时伸出舌尖,舔得嘴巴上面的劣质颜料都被口水抿没了,余锦年回头看去,见是正啃着一只芝麻糖瓜的穗穗——原来这小鬼是想吃糖瓜,年纪不小了,竟爱吃糖。
他自不是那小气的人,转头就去后院取糖瓜:“这有什么,我给你抓一些来吃。”
这一来一回的功夫,余锦年已用油纸裹了十几个糖瓜,还拿了个屠苏袋,边走边道:“这个拿回去,挂在自家门前……咦,人呢?”他纳闷地看着门外,寻找那个贪糖吃的小鬼怪,他头才一探出店门——霍然从门板后头伸出只手,一把夺了他的东西,扭头就跑!
“哎!”余锦年猛地反应过来,捂着腰间追出去,“我的钱袋!我的刀!”
哪儿还能追得上,那小鬼转瞬就跑进了人群里,仗着驱傩混乱的优势,在人缝里躲躲藏藏几回,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余锦年站在驱傩的队伍中,连瞧了好几个个头、身材相仿的少年,扳了人肩膀转回来仔细一瞧,却都不是,直到整支队伍敲敲打打走远了,他还愣在原地。
怎么办,他把季鸿的小弯刀弄丢了,新刻的小印章也没了。
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被抢了呢!
余锦年找了几条街,都没发现那小贼偷的身影,他甚至还留了个心眼,觉得那小鬼要是吃了团圆糕或芝麻糖瓜,总会把油纸包随手扔在地上罢!那纸包上也印了小章,循着这个好歹也能找找看……然而大半个城西都被他摸完了,角角落落甚至灰堆里他都翻了,也没有发现一星半点的线索。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面馆,季鸿正披着衣服要出门,他第一个念头是要问他去哪儿,不过想起自己弄丢了对方弯刀的事儿,又觉得问不出口,在原地踟躇了好大一会,直到自己的手落入了另一双宽厚的手掌中。
季鸿见他晨起新换的衣裳都落了灰,两只手也脏兮兮的,不由忧道:“去哪了,突然消失不见,让我担心。”
“我……”余锦年张不开口,嘴巴像是被糖瓜粘住了,但却并不觉得甜,泛着丝丝的苦味,低着头老实交代道,“是我不好,把你娘留给你的小弯刀弄丢了,钱袋也没了,还有你给我刻的小印章……”
季鸿皱着眉没说话。
“我会找回来的!”余锦年急着表忠心,想说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可辩驳的话冲到了嘴边,就听到一声轻哼,像是冷笑,于是更加不敢抬头了,气焰一瞬间被浇灭。他虽然惯常爱用示弱撒娇的方式讨季鸿开心,却也知道此事并非是摔碎了碗、洗破了衣那般简单,踌躇良久,只剩下发自肺腑的一句:“对不起。”
过了半天,季鸿还不吱声,余锦年壮着胆子抬头去看,却见对方一脸揶揄表情,看他终于抬了头,眉尖微挑道:“我当你这辈子都不敢抬头看我了呢。”
余锦年哑口无言:“你不生气?那把刀……”
季鸿领他回了后院,打水洗手,催人换衣,道:“刀再珍贵也不过是死物,丢了就丢了,你没事就好。过来我看看,没受伤罢?”
余锦年摇摇头,却始终眉心不展,想着他不知流落到哪里去的小宝贝。季鸿就着他换衣裳的空,半真半假地压着人吃了会儿豆腐,余锦年一个脑子牵挂不了两件事,很快就气喘吁吁,不得不暂时放下那小贼偷的事情,专心致志气地对付起眼前的季大流氓。
“是驱傩的人,明天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他……”余锦年穿好衣服,用领子遮住脖根处的红痕,他用手碰了碰那儿,仔细地看了看。季鸿自身后贴上来,笑道:“京中也有。”
“什么?”余锦年心里一边是被抢的小弯刀,一边是脖子上的红印,一时听没懂他说的是什么。
“驱傩仪事。”季鸿道,“却是禁中教坊司来演,诸天神魔、仙君鬼将,自廿三辰时从宫门云涌而出,绣金画彩,一举一唱惟妙惟肖,行过南北诸市,直至酉时才回往禁中,如此敲唱一整日,好不精彩。”
余锦年感慨道:“真想看一看。”
“会有机会的。”季鸿说。
两人磨蹭一会,又好险动起手脚来,余锦年与他挣扯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将衣裳穿整齐,却也不敢跟他继续旖旎下去了,跑去厨房拿了新蒸好的茯苓造化饼和团圆糕来,与一碗面馆众人分吃。
“吃了团圆糕好团圆!”清欢高兴道。
看见团圆糕,余锦年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抢了他东西的小鬼,他好心给人拿糖拿糕吃,却反得有人恩将仇报,偷抢他的宝贝,真是气煞人也!说着就重重咬了一口糕点。
一碗面馆中喜气洋洋,戏坊里也歌舞升平,姜家业大,忙年洒扫上多得是仆妇小厮,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家里的小少爷插手,姜秉仁袖手惯了,今年也照旧抄着袖袋在戏坊雅间里听曲儿。
这戏坊开了少说十数年,会的曲目都是人家唱旧的,全然不如倚翠阁的那些花红柳绿唱得好听,不过他倒是想去倚翠阁买曲子听,却也想到自个儿如今也勉强算得是有家室的人了,总不好三天两头再往那种地方去,是故只能委屈委屈自己,在戏坊打发打发时间。
他歪靠在软塌上,一张嘴,旁边的“家室”就将剥好的白胖瓜子仁放在他嘴里,他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俨然懒成了一尊佛。
既然是佛,就得被人家供着,石星伸手过来,避着人微微揉了揉他的腰。
这却不是姜秉仁自己愿意这般懒的,委实是贵臀酸麻,合不得座儿。还不是这几天日日与某人磋磨在一块,活将那春风得意楼弄得只剩下个春字,桌儿椅儿哪个没遭过殃,便是他想动,也累得动不得,恨不得进出来去都叫人抱着。好在他虽疲,却犹觉舒爽,事后也能被伺候得尽心如意,直叫他在纨绔的路上更进了一步。
嘴里嚼着香瓜子,姜秉仁听得无趣,摆摆手叫来个戏苑伙计:“怎么久不见白海棠出来唱了?”
那伙计赔笑道:“白海棠说是身体抱恙,已半年未上台了,怕是……不太好。头个月新来了个小兰香,年纪小,嗓子却好着呢,姜少爷点一出来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