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该亚
“你是不是有什么开心事？”张永打趣道。
“也不算多大的事，”李喵喵摇摇头，没有深入谈下去，他指着张永的手势纠正道：“你使刀的劲不对，手腕要灵活，因势借力，不要绷得太紧，这样会把手指割伤的，对，刀锋稍微倾斜一点。”
张永叹了口气，说：“喵喵，你要是厨师就好了，把我收为弟子吧，现在找不到像你这么无私又有耐心的师傅了，稍有点本事的，脾气都大得吓死人。”
“我自己还差得远呢，怎么能收弟子。”喵喵只当张永在调侃他。
这段时间，双方在聊天的过程中，李喵喵已经知道喵卡星球绝大多数厨师都是不动刀的，认为这是低层次的活，不屑于去做。喵喵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厨师不会用刀，那还能叫厨师么？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手艺人逐渐被机器所取代，人类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说真的，喵喵，你有这门手艺，到哪都能找到高薪的活，干嘛屈就在这里？彼得只开给你八折的薪水。”
“可我就是找不到啊，这还是福利机构给介绍的呢。”
“怎么可能？最起码你可以去做前厅侍者，小费一定多。”张永心想，我如果有这等相貌，一定不会就这么浪费了。
喵喵垂眸微微一笑，道：“我喜欢做这个。”虽然厨房进不去，但能天天接触食材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只是在这里能让自己发挥的空间太小了，也许他确实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张永的提议，换一份更适合自己的工作。
张永看着李喵喵，沉默了，确实，眼前这个人，做着同样的杂役工作，却并不是抱着一种敷衍的态度，作为旁观者，他最清楚，喵喵很专心，很执着，时常会旁若无人，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一片纯净的光晕中，令人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不再生出轻视之心。
“再说了。”喵喵想起初次在网上浏览招聘启事时的无奈，“你们这里从事任何工作都需要文凭和证书，我一个都没有。”
“呵呵，这倒是。”张永笑了，他自己也不是念书的料，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忽略了什么，“我们这里？喵喵，难道你不是Z国人？”
察觉到说漏嘴了，李喵喵赶紧弥补道：“啊，是Z国人，早年祖辈移民出去了，现在又回来了。”
“哦，其实你也不要太谦虚了。”张永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圣大的高材生，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呵呵，麻烦把萝卜递给我。”
“好。”
张永把刨好皮的萝卜端到李喵喵手边，地上有些洗菜水，他滑了一下，撞在旁边的储藏柜上，喵喵赶紧扶住他。
从柜子顶上掉下一个东西，砸在了张永头上，又弹到地上。
“这是什么？钢笔吗？”李喵喵顺手捡起来，递给张永看。
“这都不知道？最新款的监控笔啊，家长们经常用它来……”说到一半，张永就意识到不对了，他迟疑道：“这东西怎么会在柜子上？”
两人相视一眼，张永立刻打开了开关，是他们之前工作时的片段，他心思一动，想起了一周前叶洋平来操作间的事，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跟着喵喵学刀工。
看来厨房并没有被自己的三言两语给糊弄住，早留意到他们了，张永隐约觉得这事麻烦了，他把监控笔关上，放在手上摆弄。
“喵喵。”不管怎么说，都要跟李喵喵通个气，“上星期，厨房的叶洋平……”张永把之前发生的事给李喵喵说了一下，讲到自己刻意隐瞒叶洋平的时候，表情挺尴尬，但还是把经过交代清楚了。
“啊？你是说那个叫叶洋平的小师傅想偷学我的刀工？”喵喵有点抓不住重点，他茫然了一下问道。
叶洋平本姓小野，R国人，移民Z国后，改成了叶姓，李喵喵心想，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老喜欢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呢？这么多年了，依然本性难移。
“唉呀，关键不在叶洋平啦，他也就在我们面前摆摆臭架子，在厨房里根本屁都不是。”
“还有其他人吗？”
张永很肯定地点点头，“是不是偷学我不知道，但至少他们想搞清楚你是怎么做的，这说明你的举动对他们的影响很大。”
“可是……”李喵喵想问，干嘛偷拍呢？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过来看啊，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个中道理了，“……我知道了。”
一时间，俩人都静默下来。
艾薇儿走进休息室，这一周以来，她都是如此，所有人走后，她会单独关在房间里看李喵喵工作时的影像，还有他跟张永的一些对话，这种行为本身就像一个恶心的偷窥狂，艾薇儿一边深深自我厌弃，一边又控制不住。
这些天，她极端矛盾，情绪始终处于焦虑状态，就连两个徒弟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她感到一直以来自己固有的理念和坚持的想法，统统被颠覆了。
主厨亲自去处理食材？这个想法真的很可笑，宰杀、切割那些血淋淋油腻腻的家禽家畜的尸体，做一个廉价的切配工和机器就能完成的工作，若是放到以前，别人对她提出这种要求，艾薇儿会认为是对她的羞辱，可现在她如果还这么自以为是，显然就有点像在逃避。
她胆怯了，有点举棋不定，一些事真要去做了，仿佛自己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形象会顿时瓦解，自己料理的好坏与否，会被一个小工的行为所左右，是艾薇儿始料未及的，她甚至有种错觉，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等着她作出抉择，等着看她的笑话。
艾薇儿犹豫了一下，打开通讯器，光屏上出现一个严肃的老人，他面容瘦削，眼神凌厉，令人敬畏。
“艾薇儿，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老师，好久没联系了，想和您说说话，您还好吗？”艾薇儿不由地端正了坐姿。
“你有事就直说，要知道，大家都很忙，你并不是一个喜欢听废话的人，我也一样。”
“……对不起，老师，我，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什么？”
艾薇儿鼓足勇气问道：“您身为一个高级总厨，亲自处理过食材吗？”
老人的嘴角绷得死紧，眼中凝聚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怒气，“艾薇儿，我这么晚还不睡，不是来陪你说蠢话的，你是不是看了F国朱利安拉法兰新出的一本书？我告诉你，这个恶心的搞乱伦的同性恋说的话，完全就是无稽之谈！你有空瞎琢磨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思，不如多提高一下你的烹饪手艺！”
说完，不等艾薇儿解释，对方就直接关闭了通话。
意料之中的结果，艾薇儿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情，打开了监控笔，看到一半，她忽然又倒了回去，果然，在两个片段之间，出现了十分钟的跳跃，女人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被人发现了。
这个人是谁？张永亦或是李喵喵？他们为何要不动声色地继续拍下去，为了嘲弄她？威胁她？还是仅仅想得到什么好处？不管是哪种理由，身为艾灵顿家族的一员，她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女人激动地把监控笔砸碎在了墙上。
第二天刚上工，彼得就得到消息，说是在切配工张永的更衣柜里，发现了艾薇儿小姐昨天失窃的珠宝，同时被发现的还有很多昂贵的食材，于是，彼得不得不按照规定，开除了张永。
其实，胖子也很奇怪，艾薇儿小姐虽然脾气大了点，但还是很讲职业素养的，作为一名主厨，上班的时候从来不带珠宝，难道张永是去她休息室里行窃的？可张永又怎么知道她的房间里会藏有珠宝呢？另外，既然珠宝是昨天失窃的，艾薇儿小姐为何一点都没有声张，而张永偷了东西竟然不带走，还傻乎乎地留在更衣柜里。
总之，一切都疑点重重，但彼得很聪明，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张永得罪了小小姐，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可惜的是，被开除的员工，以后也别想轻易在同一行业找到工作了，尤其还是假借偷窃的名义。
当然，其他人都不会往深里多想，他们只认为艾薇儿小姐宽宏大量，没有报警处理，已经很客气了，张永在所有人鄙视的目光中，默默地收拾东西，只有李喵喵陪着他。
“嘿，喵喵，你别这么看着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哪里找不到工作，我可不像你，我好歹还有几张证呢。”张永故作轻松地笑道。
“可是，你是被开除的。”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好吧，我承认，这样确实挺麻烦，但有句老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用为我担心，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艾薇儿开除我，无非是想给你个下马威，让你今后安份点，老实点。”
喵喵点点头，“嗯，我知道，没事。”
他忽然想到一个人，“你等等，先别走。”李喵喵让张永停一下，他走到角落里按了个号。
“喵喵，你终于主动联系我啦！”程英杰的头像立刻欢快地蹦了出来。
李喵喵踌躇了一下，说：“程英杰，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说吧说吧，什么事？哥们一定给你解决，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不会联系我的。”
喵喵脸色微微泛红，觉得很不好意思，“那个，我有个朋友刚失业了，你能不能给他介绍份工作，算我欠你份人情，往后有什么事需要用到我的，你尽管开口。”
“啊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来着，行了，别废话，给你个地址，让你朋友直接去那里。”
“好，你说。”
记下地址，递给张永，张永看了一眼，大为吃惊，“喵喵，你竟然认识程氏集团的人，他们家生意做的可大，不说别的，你知不知道，Z国最大的土基作物代理商就是程氏。”
李喵喵摇摇头，他是真不知道，程英杰从来没说过，不过既然有这么大来头，他也就放心了，看来解决份工作不是问题，张永被开除，自己或多或少脱不了干系，他把张永当朋友，不解决心里过意不去。
“行，那你快过去吧，我也要去工作了。”
“你自己小心点。”张永叮嘱了一番才走。
这时，通讯器发出提示音，李喵喵一查，账户里多出了一万Z币，土豆买家打了全款过来，他叹息一声，总算还有件好事发生，对人一定要有信心。
第16章
中午过后，彼得的助理苏苏就来跟李喵喵商量，说是张永走了之后，主厨艾薇儿小姐不希望再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因此希望他能上全班。当然，在工资上也会尽量优待他，每小时涨到40Z币，这个时薪高于普通的计时工，若一天工作12小时，一个月算下来有将近一万五千Z币的收入。
苏苏说是同他商量，其实只是来通知李喵喵的，在她看来，一个勤工俭学的穷学生，能赚这么多，已经是件很值得庆幸的事了，哪还会推辞。
喵喵沉默了一会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晚上到家时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雪球蜷在窝里睡得正香，安妮勤快地为他放好了洗澡水，又切了一盘水果。
“主人，今天回来的好晚。”安妮关心道。
“嗯，这段时间可能都要上全班，我不在时，你把雪球照顾好。”
“这您大可以放心啦。”
“谢谢你，安妮。”
机器人管家‘娇羞’地捂了捂脸，喵喵赶紧让她回去‘休息’了。
吃了几片苹果，他就进入了空间，先去看了一下鱼巢里的鱼卵，发现部分鱼卵已经开始孵化了，卵中的深色眼点越发明显，一些鱼苗的头部和鳍已挣脱出卵粒。鱼卵正常的孵化时间一般也仅需几昼夜，这个速度顶多只能算略快，倒是河里的水草长得挺丰美，幸好只买了两棵。
李喵喵把带回来的营养基土豆按着芽点切割成小块，埋到土里，又给所有的作物都浇上一遍水。末了装了一盒泥土带出来，放到厨房案台上，安妮会根据他制定的配比给雪球安排每天的饮食。
李喵喵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本想早点睡的，不料躺在床上反倒感觉更精神了，以前在李叔的餐厅里，他的作息时间大致和今天相同，虽说处于年轻力胜阶段，但一天下来多少会感觉疲惫，而今天工作了十几个小时，竟丝毫不觉得累，他干脆起来，坐到光脑前。
商铺里的育种土样品悬置在最醒目位置，下面是两张对比图，李喵喵用上次从农学院领来的育种土和自家的育种土做了个比较，外观上明显农学院的育种土更有优势，深褐色，颗粒饱满，感觉更肥沃，但土豆的发育情况，却恰恰相反，似乎还是自家的稍好点，他这才有信心拿到网上卖。
这个时代光脑自带的摄影功能有多种模式可供选择，喵喵昨天试拍了几次，挑选出其中合适的，这些能够全方位浏览的影像图不仅把泥土的颗粒显现得极为清晰，最关键的，还能拍出土层中土豆芽眼的发育情况，非常直观。
他查阅了一下店铺的访客记录，有十几条，大多来自国外，有些能看懂，有些完全看不懂，这么晚了他不高兴再去麻烦安妮，试着用了一下直翻功能，那些人打听的都是同一件事，询问他的土豆何时有货，育种土暂未受到任何关注。
李喵喵支着下巴思忖半晌，还是用母语给每个人群发了一条，很抱歉，土豆暂时没货了。虽然想着要多接订单，但其实并不敢接的太频繁，若是国外的客户还好些，国内的就不太保险了，毕竟国内土基蔬菜的大小代理商，统共就那么几家，会在网上售贩的更是少之又少，他一个新冒出来的，交易量太高总会引人生疑。
最终喵喵还是决定少量接洽几笔国外订单，每个月顶多出两到三次货，这么小的交易金额，受人关注的机率会降到最低，他申请的是那种最不起眼的末等摊位，卖家多用来处理家中闲置的旧货，加上他目前信用等级还很低，只要自己不出风头，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土豆跟育种土不一样，育种土他尚有借口可以找，但土豆就很难解释货源了，还是等以后存够了钱，看看哪里有租借实验田的，这样的话，一切就可以摆到明面上来了。
正这么想着，光屏上跳出一个对话框，李喵喵一看，是那个F国的土豆买家，这时候的买卖双方完全可以面对面的谈生意，但显然对方和他一样，不愿公开个人信息。
买家卖家若极度重视隐私，甚至可以隐藏具体地址，发货时选择网络商家直属的速递公司，他们会根据对方ID预留的地址姓名安排发货。因此，喵喵至今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个人信息栏只有两个显示项——非Z国区域，信用等级黑晶五星。
国王：“地球上的来客，怎么回事？土豆没货了？麻烦你解释一下！”
这次人家直接换成了Z国语，只是语气怎么看都带点质问的意思。
喵喵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因为操作不熟练，刚才群发时把这人也加进去了，他赶紧回复道：“你先前定的货可以保证。”
国王：“这还差不多，怎么，你这里不卖土豆，改卖育种土了？”
喵喵迟疑道：“也不是，只不过土豆的货源紧张，量很少。”
国王：“明白了，今后你的货我全包了，也别挂上来了，价格就按高于市场价一成来算，有多少给我发多少。”
对方的行事作风很强势，都没轮到李喵喵插嘴，一个人就把事情决定下来了，喵喵想了一下，F国离得很远，卖给同一个人，总比卖给许多人保险，也就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过了一会儿，他以为对方下线了，对话框中又跳出一句，“你的土豆是从这种育种土里种出来的？”
“……不是。”
对方没有再接着打听，育种土的改良方法、土基蔬菜的培植技术，这些都属于高等的商业机密。
国王：“土豆送过来时，记得给我包五斤土，就这样。”
刚把对话框关上，账户中就提示多了100Z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