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朱
时间一点点过去,南啸桓心焦之余,不由得为罗青凌展现出来的剑法暗暗吃惊。这般自成一派的诡异剑法,圆润贯通,毫无滞碍,一时之间,他根本难以找到破解之法!
“你不专心。”带着几丝叹息的指控在耳边响起,南啸桓心头一凛,只见罗青凌那张嬉笑的面皮贴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即刻迅速抽枝回防。
两人长剑凌空一点,罗青凌翻身跃落,脚下却不小心踏上一块碎石,顿时身形一晃。
南啸桓眼神一沉,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手中树枝一转,如流星般疾刺向罗青凌胸口。
“你输了。”南啸桓面无表情道。
“你趁人之危。”罗青凌撇撇嘴,扔掉手中树枝,“不过,你确实赢了。”
南啸桓瞥他一眼,也将手中断枝扔到脚下,随即转身,朝着来时的路飞跃而起离去。
罗青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低头一笑,再次抬头之时,几点亮光从袖中射出,直奔南啸桓背影而去。
南啸桓听得背后疾风阵阵,眉头一锁,倏忽回身,长臂一展,一个东西从他手中飞出,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形。
几乎同时,叮叮两声响起,罗青凌射出的几支袖箭,已经掉落在地。
不远处,南啸桓已稳稳落地,左手捏着碧绿的麒麟玉佩,长长的金褐流苏,随风轻轻飘舞。
“你赢了你走是一回事。”罗青凌摊摊手表示无奈,随即,刷的一声抽出绕在腰间的软剑,迎风一抖,注入内力的软剑顿时坚硬如铁,发出一声清吟。
“我出手阻碍,却是另一回事。”
——
司皇南熠爬在树上,小心翼翼的将一只翅膀绑着绷带的画眉鸟放入鸟巢。
另一只画眉在他的头顶转着圈圈,关切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鸣叫。
“它已经没事啦,明日就可以像你一样的飞了。”司皇南熠倚在枝桠之上,看着落在自己手上的雄鸟,明明是笑着的,声音里却有几丝落寞。
他昨日偶然发现这只受伤的画眉,带回小院上药包扎后,却发现了一直盘桓在院内不走的另一只。母亲说它们是一对,让他弄好后,就赶快给送回它们的巢穴。他虽不舍,却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它们分离,就更加不好受。因此最终还是撵天黑前将受伤的那只送了回去。
想到等会就要跟着皇叔离开这里,怕是再见不到它们……司皇南熠原本因为雌鸟伤势而有些好转的心情顿时失落了下来。留恋的再摸了摸雌鸟的脑袋,男孩扭头看了看天色,便从树上滑下。
“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司皇南熠朝跟着飞下来的雄鸟挥手,清脆的童音回响在空中,他一边朝前跑着,一边频频回头朝那棵大树看去,直到见不到它们的身影。
……
很快,熟悉的院落出现在眼前。司皇南熠在院门前停下,用手抹了把脸,再低头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才迈着小小的步子朝院里走去。
奇怪……
司皇南熠敲门,半天却没人反应。
他又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他绕着院落走了一圈,意料之外的发现所有的窗户都被关上。
怎么回事,司皇南熠回到大门前,睁着一双大眼呆呆的看着紧闭的门扉。
就在这时,耳边一阵凉风窜过,男孩下意识的扭头,下一刻,瞪着眼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眼前如鬼魅一般窜出的男人浑身鲜血,藏青的衣服破烂不堪,浓郁的血腥味迎风飘来,熏得司皇南熠几乎窒息。
他拧眉看着司皇南熠,长眸中一片冷然残酷,有那么一瞬,男孩以为他会杀了自己。
“滚!”
他的声音干涩低哑,眼神几近疯狂。
司皇南熠瞪着大眼,僵硬的看着男人一脚踹向木门。
轰然声中,木块碎成几片,木屑扬起。
“主上!”
南啸桓一把掀开内室垂下的布帘。
缭绕的烟雾之中,一个甜腻的女声带着些微惊慌:“你怎么进来的?”
前一刻还泛着杀机的黑眸在看清眼前的一幕时,瞬间变成了猝不及防的愕然。呆愣的望着半垂帐幔下,散落在地的熟悉衣饰,南啸桓那一瞬间,根本无法思考。
忽略胸口那一丝丝尖锐的疼痛,半晌,他有些无措的咽了咽口水,尴尬的低下头去:“是在下鲁莽了……”不待说罢,便快速回身,因此没有看见那掀开帐幔、坐在床上,正缓缓舔舐着匕首上滑落血珠的女子。
看着男人走出内室,柳欣梅笑吟吟的转向床上。她弯身向下,看着赤裸着上身,满身鲜血和刀痕的青年,亲昵的贴近他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看来罗青凌还是没有挡住你那小情人……”
“不过不要紧的……”似想到了什么,她又低声轻笑了起来。
狼狈不堪的青年微微撑开眼皮,嘴角的笑容惨淡无力,却依然含着一丝淡定:“……我死不了的……咳……你……咳……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前一刻还巧笑倩兮的女子刹那间变了脸色,她冷笑着抬手一划,一道新的口子就出现在交错着伤痕的脖颈上:“死到临头,嘴巴还这么硬!暮寒仲,你放心,我马上就送你上路!”
冷光在眼前一闪而过,昏昏沉沉之中,巫烨慢慢闭上眼睛,他对南啸桓有着绝对的信心。他不会死。
绝对不会。
“——主上!!”
恍惚之中,有什么东西扎入心口,巫烨痛苦的咳出一口血,听着耳边传来的熟悉男声,嘴角带着的浅笑慢慢加深了弧度。
第119章 伤重
尖锐疯狂的笑声愈来愈大,回荡在昏暗的内室中。几乎被鲜血全部浸透的被褥半拖在地,一道又一道长长的血痕从床上划出、交错在一起,红黑的血水顺着皮肤滑下溅落,在地板地毯上绽开一朵又一朵重重叠叠的红梅。
“哈哈哈哈哈——!他死了!暮寒仲死了!哈哈哈哈——!炼儿……娘亲给你报仇了!”沉浸在复仇喜悦冲击的女子仿佛看不见忽然冲进的男人一般,依然在放声大笑着。她用着迷恋赞赏,几近痴狂的目光看着深深没入青年胸口的匕首,一边大笑,一边伸手,就欲将匕首拔下,再狠狠刺上一刀。
“呃!”
南啸桓一把掐住柳欣梅纤弱的脖颈,沾着血的手掌越收越紧。无尽的恐惧从里到外开始蔓延,瞬间就将他吞噬。他浑身剧烈颤抖着,完全不能自已。
“……你竟然敢……!你竟然……”
男人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目眦欲裂、杀气腾腾,仿佛从修罗地狱爬出的索命厉鬼。戾气和愤怒在心中泛起,瞬间就冲垮了二十几年来,几乎已变成本能的冷静沉稳。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左胸撕裂般的剧痛、女人疯狂扭曲的面容以及躺在床上浑身鲜血的青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攫取了他所有的注意。
女子的面容渐渐转为青紫,窒息的感觉让她不停的扭动着身体,她猛烈的挣扎,想从南啸桓手下挣脱出来,无奈微小的力气对于此刻已经接近疯狂的男人来说,根本可以忽略不记。
“……啸……啸桓……”巫烨手指动了动,微微翕动的嘴唇里传出极轻极微的声音。
南啸桓浑身一震,呆愣了几瞬,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再也顾不得被自己掐着脖子的女人,松开手就急急跪到床头,贴近巫烨,颤着声音,带着泪腔哑着嗓子给予回应:“主上!属下在……”
长长的睫毛抖动了许久,才终于睁开。青年用尽所剩的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抬起似有千斤重的手,搭上男人撑在床沿的手臂。
南啸桓全神凝注着视野里的面孔,呆呆地回握着巫烨冰凉、沾着血迹的手,高大的身躯还在轻微的颤抖。
“……没……没事的。找……三哥……还……还有……师……”
细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过几个字,却似万般艰难。临到最后,巫烨的手慢慢垂下,合上双眼昏了过去。
“主上!”
南啸桓心里咯噔一下,僵硬着起身、伸手探了那人的鼻息,虽然极弱,但还是有的。他双腿一软,堪堪用手撑住,才不至瘫倒。
“呼……哈……”
寻回了一两分理智,与这个世界断裂的连接渐渐接上,因此女子大声喘气的声音也终于入耳。南啸桓转身,森然的目光在倚在床脚,不住咳嗽、死里逃生的女子身上不带任何温度的滑过。下一刻,他快速点了柳欣梅周身大穴,确认无误后,才回到另一边,极尽温柔小心的抱起巫烨,心急如焚的朝门外奔去。
此时此刻,他的世界,再无他物,只有怀中的人。
疾风呼啸、冷气袭面,全身上下的温度一点点的丧失,南啸桓抱着怀里的人,在重重殿宇间稳稳的全速前行。
原本的晴日,不知何时飘来大块阴云,阴沉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沉闷寂静、几近凝滞的天地间,充斥着狂躁的不安,预示着即将迸发的一场暴雨。一道残影掠过静谧的屋檐,惊飞一群低飞的乌鸦,顿时响起凄厉的哀嚎。
“陛下!”
御书房外,小太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极度的震惊之下只能愣愣的看着仿佛刚从战场厮杀完毕的男人抱着怀中的青年朝里面冲去。
正在与大臣商议国务的司皇寒鸿听到外面的响动,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回头,只一眼,便像被盯死在那里,瞪着双眼,无法言语。
眼前的两人,活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暗色的红侵染了南啸桓怀中青年的里衣,垂下的发纠结缠在一起,粘在那熟悉的俊逸脸庞上,衬得脸色越发惨白,不知有多少道狭长伤口在他垂下的手臂、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交错,外翻的血肉可怖狰狞。而还站立的男人与其相比,全身上下并未好多少:头发凌乱、衣衫破碎,一身狼狈。
“砰”的一声巨响,身着藏青色、同样一身血污的男人直直跪倒在地,他仰头看着司皇寒鸿,哑着嗓子哽咽道:“陛下,求你救救主上!”
这一路行来,这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甚至一度,他几乎都听不到青年的心跳。他不敢停下查看他的伤势,更别说确认……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尽全力的朝前掠去。他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敢做任何思考……!
此刻,他终于见到了司皇寒鸿!有那么一会,涌上心头的喜悦甚至淹没了胸口的疼痛。——对于此刻深陷黑暗、无助茫然的男人来说,眼前气度不凡的帝王便是指道的明灯。
皇帝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德子,宣太医!快!!”
他摒退大臣、走出桌案,来到跪在地上的男人面前,在接过南啸桓怀中昏迷的人那一瞬,轻轻瞥了一眼。
这一眼威势重重,冰冷无比,南啸桓只觉早就没了温度的身体慢慢结成寒冰。他僵硬着松开手臂,在对方的示意下,将怀里昏死的人转交了过去。
“寒仲,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青年身上的鲜血沾湿了帝王玄色的常服,一向坚毅的男人微微颤抖着,他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垂头在弟弟耳边说道,语气笃定而又自信,微微发抖的尾音消减不了一丝一毫那浑然天成的帝王威仪,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南啸桓飘忽的心安定下来。
黯淡的灯火在寒冷的暗色中摇曳着、颤动着,明灭闪烁,似乎下一瞬就会在狂风中熄灭。红色的珠穗宛若海浪中漂浮的竹筏,无助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寒风扬起吹下。
玄朱宫中,皇帝寝宫,今夜一片灯火通明。垂着层层帐幔的寝殿内,仿佛乌云罩顶般阴霾,空气中压抑着凝重,每个端着一盆清水进去,换成一盆血水出来的侍女脸上都是强压的惶恐与不安。
“哐啷”一声,伴随着铜盆落地的金属响声,顾不得地上流淌的血水,一个侍女惊慌的立即跪下,“奴婢该死!”
被她撞到的男人却仿佛闻若未闻,只是默然的站在距离龙床五步开外靠墙的角落。
久得不到回应,侍女偷偷的抬头看去,下一刻,不由得轻呼一声。
眼前高大的男子,浑身血污,狼狈不堪,一边的袖子被利器割掉一大块,里面的白色里衣上也是血迹斑斑。他眼神飘忽,覆盖一层薄雾的黑眸一片迷茫,视线直直落在不远处围了许多人的龙床上,别说对溅泼在自己身上的污水,甚至就连近在咫尺的侍女也根本没有一点察觉。
“啸桓。”东卿颜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挥手让侍女将此处收拾了,她拉着南啸桓的手,一步步朝床的位置靠近。
还剩下两步时,男人却停了下来。东卿颜疑惑的回头去看,只见那熟悉的脸庞上,依旧是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却又与以往不同,宛若失了灵魂的木偶。
看到他这个模样,卿颜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与怜惜,她转过身来,伸手轻轻碰触上面前人的脸颊,在那里,有一道应是为利器所伤的细小伤口:“啸桓,放心,主上吉人自有天相,这次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她和倚雷自从两个时辰前被人传入宫中,在看到眼前这人那一瞬差点停了呼吸。
南啸桓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说在高手如云的贯日阁内,便是在藏龙卧虎的千夜宫,也是排得上名号的高手。这么多年,能让他居于下风的人屈指可数。而不过短短一会不见,何以变成如此模样?
在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另外一人时,倚雷脸色大变,他大声追问南啸桓巫烨的下落,得到的回应,是男人默默的垂头和不断颤抖的身体。
此刻,倚雷忙着为巫烨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床前,司皇寒鸿寸步不离的守在昏迷的人身边。太医们紧张的注视着年轻医者,三四个侍女为倚雷打着下手,数十人不断的送入各种需要的药品……偌大的寝宫里,所有人都被遇刺伤重的寰夜王牵去了心神,没有人会去注意那个从一开始就一直默默站在角落异常沉默的男人……
南啸桓一动不动,雕像一般的停在那里。
卿颜握上他冰凉的手,心疼的不得了,却无能为力。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终于,倚雷长松一口气,从床边上站起,却因眼前一黑,软了双腿,若非一直注视着他和巫烨的司皇寒鸿一把扶住,怕是要摔倒在地。
“……让陛下见笑了。”倚雷满脸倦色,苦笑着摇摇头,来到圆桌前,拿起早已备好的纸笔,开始提笔写起方子。
“寒仲怎样了?”背后,司皇寒鸿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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