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千丞
江朝戈微微一怔,轻轻拍了拍虞人殊的肩膀:“我在。”
虞人殊鼻头一酸:“我不怕死,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们。”
“你不会死,我们谁都不会死。”江朝戈咬牙道,“敢挡在我们前面的人和异兽,一定要死!”
虞人殊接收到炙玄要吃人的目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放开了江朝戈。
醉幽道:“殊,把天戎召唤出来吧,他才是最想见你的。”
虞人殊看了一眼手边的天戎锏,伸出颤抖地手握住了,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江朝戈看得分明,似乎是:对不起。
江朝戈道:“我们出去吧,让殊……好好休息。”
众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江朝戈掩上门的那一刻,屋内白光一闪,一个琥珀色地人影出现了虞人殊床前。
天戎显身的一瞬间,表情就有错愕变为狰狞,他如饿虎扑食,猛地扑到了虞人殊身上,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天戎锏。
那千斤重的锏咣当一声巨响,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天戎一把掐住了虞人殊的脖子,怒吼道:“虞人殊——”
虞人殊看着他,表情平静,但眼神明显有一丝不安。
天戎舍不得收紧手,可又恨得不想放开,他就那么掐着虞人殊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全身血液逆流,兽性本能让他想咬开虞人殊的脖子,以解心头只恨。
虞人殊淡道:“天戎,我现在没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我出来!”天戎双目血红,“你嫌我无法保护你吗,你嫌我比不过上古异兽吗!”
“不是!”虞人殊高声叫道,“啸血以虐杀为乐,他不能弄死我,但他可以一遍又一遍地把你……天戎,我不会让你做毫无意义地牺牲。”
“所以你就把我关进魂兵器里,哪怕自己受刑也不放我出来?!”天戎哑声道,“你可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可知道我要怎么办!我宁愿陪你一起受着,也不想躲在魂兵器里一人逍遥!”
“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所有事都必须有意义!”
虞人殊吼道:“因为我是人,你是兽,你仅凭本能行动,可我会思考!”他吼完之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天戎怔了一怔,轻声道:“你是人,我是兽,你觉得我不懂为人,不懂世故,不懂思考……”
虞人殊说完这段话就后悔了,他抓住天戎的手腕,颤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受苦,你为我流过的血,比我所有的死士加起来都多,你不会死,但你会疼。”他眼圈微微泛红,深吸一口气后,用更加颤抖地声音小声说,“天戎,你别对我太好。”
天戎直勾勾地盯着他:“我想如何对你,是我的事。我知道你防着我,我知道你觉得江朝戈才是你的同类,可是……我还是想……想保护你。”
第112章
虞人殊垂下了眼帘,纤长地睫毛微微颤抖着,对于天戎直白的感情,他感到不知所措。如果可能,他多么希望永远不要有“反噬”这一回事,那么他就可以全心地信任天戎,带着天戎走遍天下、游历海外,直到他的生命的尽头。
可是身为皇子被教养长大的他,从小就被灌输着不能信任异兽的戒律,在认识天戎之前,他从不曾把异兽当做同伴,更遑论朋友,在他的认知里,普通异兽是一种活的工具,而天级异兽是与他互惠互利的个体,他要学会的绝对不是如何与异兽交朋友,而是控制、驾驭它们,既要从它们身上得到强大的助力,又要时时提防它们的反噬。
这本是整个天棱大陆的魂兵使都明白的与异兽相处的道理,然而,天戎改变了他。
天戎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你知道,狰是独来独往的异兽吗?”
虞人殊轻轻点了点头。
“狰产下幼崽后,从不理会,任其自生自灭,所以没有一只狰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有极少数的幼崽,能在眼睛还没睁开的情况下,撑过最初的挨饿受冻和捕猎,学习猎食和自保。最终活下来并能长大的狰,凤毛麟角,所以狰的一生都不会有同伴。”天戎俯下身,琥珀色地兽性双眸紧紧盯着虞人殊地眼睛,“可我现在知道,有同伴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我喜欢你的陪伴。”
虞人殊轻声道:“天戎,我也喜欢你的陪伴,我说待一切结束,我要带你游历四方,是真的。”
天戎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最终落到了他的唇上:“可是始终不信任我。”
“我……”
“因为我是兽?因为我可能‘反噬’你?”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叹道:“天戎,我不仅是人类,还曾是人类的皇子,很多事,我即便说了,你也无法理解。”
天戎认真地说:“如果我承诺,绝不会‘反噬’你呢?”
虞人殊讶然:“天戎……?”
“我愿意只做你的魂兵器。”天戎哑声道,“如果这样能让你不再防备我……”
虞人殊颤声道:“天戎,这样如果我死了,你就要继续回到兵器中。”
“你死了,我也不想再有下一个魂兵使了,就让我永远沉睡吧。”天戎顿了顿,“你会相信我吗?人类是不是从不轻信别人。”
虞人殊青蓝色地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天戎,心脏被一种莫名地情绪填充得满满的,看着天戎认真的、毫不犹豫地表情,他知道天戎说的是真的,毕竟这个男人,不,这只一向孤独的异兽,从来不屑撒谎,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天戎这样对他,他只知道他现在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伸出手,抓住了天戎的肩膀:“天戎,我相信你,有你这句话,我再没有顾虑。对不起……我……”
“为什么要对不起?”天戎道,“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虞人殊咬了咬牙:“很多人都以为我有胆识,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软弱胆小的人……为什么我处处提放你,你还能这样全心对我?我给过你什么?我能给你什么?”
“你让我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仅是这一点,就胜过很多。至于你还能给我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能和你并肩作战,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天戎微微蹙眉,“但若是你……能像对江朝戈那样对我,那就更好。”
虞人殊微怔,迟疑了起来。
天戎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虞人殊的唇:“我从前以为,你不喜欢雄性,现在看来,只是不喜欢我。”
虞人殊身体未动,但目光有些闪躲。
“我也想……我也想交配。”天戎握住他的手,“如果你愿意。”
虞人殊哑声道:“我……不行……”
天戎眼中闪过失望。
虞人殊抬头看着他:“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天戎点点头:“你也是我唯一重要的人。”
虞人殊反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谢谢你,哪怕我没有了一切,我都还有你。”
天戎笃定道:“哪怕你没有一切,你也会有我。”
虞人殊闭上了眼睛,贴着天戎宽阔温暖地胸膛,让他感到无比地安心,这样的默契和生死不离,是任何人,哪怕是江朝戈也不可能给他的,天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超过了魂兽的存在,变成了他无法割舍的同伴。
虞人殊在几个高级魂导士的连番治疗下,身体恢复得很快。
从龙芗、阮千宿到虞人殊,江朝戈眼看着同伴一个一个地归位,心中感到无比欣慰的同时,也就更加挂念云息。他其实是个生性凉薄之人,可一旦真的付诸了感情,就会比常人更加专注,又因为他习惯了身居高位,身上有着很强的责任感,他觉得是自己一手组建了这个团队,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的责任,所以哪怕缺失一个,他都会逼迫自己去承担。
某一天,江朝戈和虞人殊聊起了他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虞人殊是被游释抓回冥胤会的,当时他和天戎对战游释,他差一点杀了游释的魂兵使,可最终因为实力差距悬殊,功亏一篑,,江朝戈听着描述,也能想象当时的惨烈,对凶兽的憎恨也就更加深沉。
江朝戈决定等虞人殊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出发去昆仑山找饮川和云息,虽然他对饮川的实力和智慧都很有信心,但一想到焚念和游释去围剿饮川,他还是很担心,担心云息的安危。
他们在那城里住了小半个月,虞人殊终于能自如活动了。江朝戈等不及了,众人决定启程去昆仑仙境。
这里离昆仑山并不算远,却一直没有任何饮川的消息,着实让人担忧,于是他们一出发,几乎就是全速前进,马不停蹄。
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寺斯乐得嘴都合不上,跟裂羽认真地讨论着回到村子里后,该如何炫耀他的神弓,还要裂羽配合他,给自己撑场面。
龙芗道:“寺斯哥,你现在就算和裂羽全都说好了,万一回到村子的那一刻他全忘了,你怎么办。”
寺斯瞪起眼睛:“呸呸呸,你这小子嘴里怎么就没句好话,哪儿有那么巧的!”
阮千宿笑道:“也并非不可能啊,这短短半个月,他已经忘了三次了。”
裂羽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
寺斯连忙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你忘掉多少次,我都会告诉你。”
裂羽点点头。
江朝戈笑道:“不知道你们村子的大巫,找到送我们回异界的巫咒没有,从寐江湖回去,虽然是可行的,但是太麻烦了,还不一定成功。”
“大巫很厉害的,应该找到了吧。”寺斯挺胸道,“说起来,焯烟到底收到我们的信没有,难道没收到?也有可能,鸱鸟魂力不够,恐怕在中途就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江朝戈摇摇头:“眼下也顾不得他了,若他和夙寒、重溟能一直这样,不帮任何一方,倒也暂时算是帮忙了。”
龙芗道:“对呀,我们与那几只凶兽,倒也能打个旗鼓相当……对了,不是还有最后一只异兽已经苏醒了吗?毕方,叫什么来着?”
“嘲飞。”红渊懒洋洋地说,“那小子是个神经病。”
壬王讽刺道:“嘲飞是个正直磊落、行事光明的人,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神经病。”
红渊一挑眉:“壬王,你总是这般道貌岸然地嘲讽别人,我怎么了?我是异兽,又不是人类,你怎么能以人类想法来看我。”
壬王笑道:“即便身为异兽,你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江朝戈撇撇嘴:“异兽又有几个正常的。”他仔细想了想,壬王可能是最正常的,饮川不好说,饮川高洁如神明,反而显得不够真实,其他异兽……江朝戈看了一眼身边抱着酒壶的炙玄,在心里叹了口气。
炙玄感受到他的目光,撇撇嘴:“你又想说什么,我不正常?”
“你正常吗?”
“我又不是人类,为何非要正常。”
江朝戈无奈道:“你老说得太有道理了。”
他们一路上说说聊聊,为了节省时间,吃住都在壬王身上,几天后,顺利进入了昆仑山。
上一次来昆仑山,他们是为了找饮川,没想到快一年过去了,他们来昆仑山的目的居然还是找饮川,只不过这一次,江朝戈已经今非昔比。
昆仑山依旧风雪交加,气候极端恶劣,他们的速度慢了很多,在经过两天的跋涉后,他们再一次站在了那尊巨大的帝江雕像面前。
看到帝江雕像,就证明昆仑仙境的入口离他们很近了。
众人仰头看着那隐藏在风雪中的巨大影子,时不时有烈风吹过,能露出它的一段面貌。
炙玄道:“上次看到它,我说要毁了它,可饮川不让。”
江朝戈点点头:“饮川明显还顾念与帝江的旧情。”
“哼,愚蠢。”炙玄不屑道,“一开始就不该把天神的走狗当做朋友。”
壬王叹道:“事情恐怕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难道帝江杀了他,他还顾念狗屁旧情,这不叫愚蠢?”炙玄怒道,“这座雕像的存在,根本是在嘲笑饮川,嘲笑他一心想保护人类,最终人类却联合天神消灭他!”
红渊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雕像,喃喃地说:“这雕像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真丑。”
江朝戈道:“我们别在一尊雕像上浪费时间了,天黑之前,进入昆仑仙境吧。”
壬王最后看了雕像一样,往昆仑仙境的方向跑去,他对昆仑山的熟悉程度,不亚于炙玄。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昆仑仙境时,壬王惊觉地感觉到了什么,身形立刻慢了下来。
“壬王,怎么了?”
“衔云……”壬王咬牙道,“我闻到了衔云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