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千丞
啸血张开血盆大口,无目无耳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却更显得阴森可怖,“壬王,我要把你那瞎子魂兵使吞进肚子里,然后再吃了这里所有的人!”
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参与地战斗了,那天女和壬王身上的清冷青年都没有动,只是供输着魂力,两只神级魂兽咆哮着冲向对方,在冲撞的一瞬间,发出惊天动地地声响,一赤一白缠斗在一起,就像两座山相撞,势如天灾。
上古异兽级别的战斗,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他们一脚就可以踏碎一块巨石,一尾巴就可以扫平一座土丘,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魂力能化作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摧毁,幸而这里是荒郊野外,若战场是在城里,顷刻间就能叫一座城灰飞烟灭。两只史前怪兽凶猛地撕咬着对方,鲜血毛发飞溅,场面壮观而震撼。
江朝戈拽住炙玄的胳膊,“我看着山保不住了,你站在这里太危险了。”
炙玄平静地说:“没什么,啸血打不过壬王,他的魂兵使比壬王的魂兵使弱多了。”他反手抓住江朝戈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你害怕了吗?”
江朝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怎么可能不害怕,他看到啸血的一瞬间就吓得腿都软了,还好有壬王在,让他充满了安全感,否则今天他们全都得进啸血的肚子。
炙玄微微蹙眉,伸手摸了摸江朝戈的脸蛋,似乎想安抚他,但动作和口气都很生硬,“不许害怕。”
江朝戈忍不住一笑,“我不怕。不过……”他看着那仿佛要把周围一切夷为平地地打斗,“上古异兽的实力真是令人震撼,怪不得大国师说你们能毁天灭地。”
炙玄嘲弄道:“实力?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们的皮毛,你真以为人类的那点魂力,足够我们施展全部的实力吗?就算是最厉害的魂兵使,也不可能重现真正的我们,所谓毁天灭地,可不是说说而已。”
江朝戈听得暗暗心惊,因为他从未靠自己召唤过炙玄,所以他体会不到,自己究竟掌控着一只怎样的怪兽,有一天他到达三级的实力后,他真的无法想象,面对自己召唤出来的大怪兽,他会作何感想,是亢奋,是惊恐,还是担忧?
壬王和啸血的打斗愈演愈烈,这么两只庞然大物,难保不被人类看到,可他们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冥胤会已经先他们一步控制了一只上古异兽,这个秘密,是真的收不住了。
虞人殊的眼里满是忧虑,他即使被冠上了流亡逃犯的名头,心里也始终把天棱大陆当做自己的属地,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片大陆将陷入一片恐慌之中,灾难的阴云将遍布天棱国的土地,势不可挡。
两只异兽斗得风云变色、血洒大地,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最终,啸血渐渐落了下风,那天女小姑娘的魂力显然不如那清冷青年的浑厚,供给不上啸血的消耗了。
天女的小脸有些苍白,她咬牙道:“我支撑不住了。”
啸血重重哼了一声,明显有些不高兴,他阴阴笑道:“算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的炙玄真让人食之无味,吃了都不够塞牙缝。”
炙玄握紧拳头,“下次再见面,我一定让你满地找牙。”
啸血大笑道:“我倒是很期待,可惜,人类没有耐性等你强大起来,你的魂兵使活不了多久了,好好珍惜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吧,因为你很快就要再次沉睡了。”
炙玄双目圆瞪,眼神燃烧着烈烈火焰,他寒声道:“谁都别想碰他一根头发。”
江朝戈也高声吼道:“天女小姑娘,回去告诉沈言随,我江朝戈绝不会死在他前面,我要亲自取他狗命,祭孟老在天之灵!”
天女露出一抹冷笑,“你在我眼里,已经是死人了,我对死人说的话不感兴趣。”她拍了拍啸血的毛发,“我们走。”
啸血长啸一声,往北奔去,赤红色地身体快如闪电,转眼就消失在了风雪中,只是地面的震动直到他离去很久,才慢慢减弱、消失。
虞人殊站在山顶,朝壬王拱手道:“壬王大人,这是您第二次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
壬王抖了抖鬓毛,身体一闪,瞬间化成了人类,一双虎目是剔透地灰,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他搂住那青年的腰,两个人漂浮在半空中,壬王轻叹一声,“你们不能再呆在北方了,我送你们离开北方,然后你们一定要小心行迹,再被啸血找到,我就帮不了你们了。”
“你是怎么发现啸血的?”
“他一来北方我就闻到他的味道了,他杀戮太重,如何掩盖得住。”壬王道:“你们接下来想去哪里?”
“我们在北方还有未完之事……”江朝戈犹豫道。
“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吗?你也听到了,冥胤会要杀你,啸血一定会一直追杀你们。”
虞人殊道:“朝戈,壬王大人说得对,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北方。”他讽刺地一笑,“我们如今的处境也真是精彩,我身负大国师命案在逃,龙芗是天棱国通缉犯,阮千宿是刹血的目标,而你又被神级魂兽追杀,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法暴露身份和行踪,这一路……该怎么走啊。”
江朝戈听到这里,苦笑一声:“还真是这样。”天大地大,他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哪里又有安全地容身之处?恐怕此时此刻,其他三人心里的想法跟他一样。
炙玄道:“去西方。”
江朝戈也道:“对,去西方。”去昆仑仙境,他们一定要找到饮川。
壬王道:“好,我将你们送过北岳山,接下来的路,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壬王。”炙玄正色看着他,“若是你先找到天地之元,你想如何处置。”
壬王灰眸闪动,波光流转间,隐含一丝踌躇,似是欲言又止,“万年前,我没有听饮川的劝阻,这一回……这一回我不想当年之事重演,天地之元是不祥之物,我若不能控制它,我会想办法毁了它。”他看着炙玄,“你呢?若你先找到天地之元呢?”
“你说呢。”
壬王淡道:“若我们都不要,你也不要,若我们都抢着要,你也一定要抢上一抢,你一直就是这样骄纵的性格,也只有饮川不跟你计较。”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股汹涌的帝王之气直逼众人,“但这一回,若你再敢乱来,我一定亲自送你长眠。”
炙玄冷冷一笑,“我会如何,只有天地之元重现人间那一刻才知道,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也一样,现在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当年你敢说你没有被天地之元蛊惑吗?你从来没想过将它据为己有,雄霸天下、号令苍生吗。”
壬王轻轻闭了闭眼睛,“所以我才说,我不想重蹈覆辙,我们本是集天地日月之精华诞生地灵物,却被一个物件蛊惑,彼此争斗,最后落得被封印万年的下场。今日我们一一苏醒,均是命运的安排,这一回,我绝不会再被天地之元蛊惑。我相信饮川若是醒来,也一定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炙玄,不要再去争抢天地之元,若是得到它,就毁了它。”
炙玄摇摇头,“你说服不了我。”
壬王虎目中精光乍现,众人心脏都漏跳了半拍。他在犹豫片刻后,恢复了平静:“你说得对,只有饮川能说服你。你去西方吧,去那昆仑仙境,找到他,告诉他,这一回我认同他。”
这时,北方传来一阵魂力波动,壬王和炙玄同时往北方看去。
那清冷青年道:“壬王,怎么了?”
壬王迟疑道:“那个方向……”
炙玄道:“是大凉城,我们刚刚就是从那里来的。”
壬王凝重道:“啸血去了那个城市。”他身体白光一闪,顿时变作了威风凛凛地白虎,“快到我身上来,去大凉城看看,那里很可能已经……”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骑在天戎身上,天戎一跃而起,抓着壬王的毛发爬到了他的背上,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天戎却气喘个不停,四肢微微发颤,因为紧张。
那清冷青年道:“坐好了,壬王速度很快。”他顿了顿,用只有眼白地双眸看着众人,“我叫柳清明。”
壬王如箭一般飞射了出去,众人心急如焚,紧抓着壬王厚实地虎毛,恨不能下一秒就回到大凉城。炙玄号称自己能日行万里,壬王肯定差不到哪儿去,可当他们真正感受到那风驰电掣地速度时,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得住,整个身体几乎飞了起来,和地面平行,仅靠手里的两撮虎毛稳住身体。
柳清明早已习惯,用壬王的毛发将自己包了起来,整个人蜷缩其中,看上去毫不费力。
他们互相拉扯着,才终于将自己弄回了壬王身上,尽量平爬着,才勉强不被甩下去。
四周的风景飞速掠过,风的咆哮声声入耳,天戎跑了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壬王只花了不足半小时就到了。
壬王庞大的身体停了下来,看着远处的大凉城,发出一声叹息。
众人东倒西歪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还没站稳脚步,就被远处的景象震住了。
那离开时平静安详地大凉城,此时如同被巨型战车碾过,樯橹破碎,房屋倾倒,整座城仿佛被龙卷风狠狠肆虐了一番,狼藉残破如人间地狱,已经彻底被毁了!
众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天明前离开时,这还是一座好好的城,怎么会短短一上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壬王叹道:“沉睡了太久,我竟忘了,啸血嗜杀成性,他在我这里战败,定要找个地方发泄一番……。”
阮千宿发出一声凄厉地怒吼,猛地从壬王身上跳了下去,征尘出现在半空中,稳稳将她接住,载着她往大凉城飞去。
第44章
走在大凉城里,看着眼前狼藉残破的凄惨景象,众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城就像被无数巨石滚过,毁了大半,残垣断壁堵塞着街道,尸体随处可见,哀嚎声和惨叫声不断钻进耳膜,听得人心脏都在颤抖,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恐惧和痛苦的味道。
虞人殊紧握双拳,脸色灰白,双目一片血红,江朝戈和龙芗不忍直视,心头泛起无边地愤怒。
柳清明咬着嘴唇,轻声道:“壬王,我们不该放啸血走……”
壬王叹道:“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杀不了他们,万年过去了,啸血依然热衷于造孽。”
炙玄冷哼一声:“孽畜。”
江朝戈耳朵里充斥着惊恐地叫声,他们在说着同样一件事:一只巨大的红色异兽,踏平了大凉城。这是江朝戈第一次直面上古异兽的破坏力,这比光是看着他们还要直白、粗暴,一想到炙玄说,这不过是他们实力的皮毛,江朝戈就感到背脊发凉。
“异兽!是异兽!”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孩指着壬王大叫:“异兽!妖怪!”他抓起一块石头,奋力朝壬王扔去。
壬王微微一偏头,躲过了石块,灰眸静静地看着那男孩,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气势迫人,不怒自威,哪怕只是面无表情地那么站着,都让人心生敬畏。
男孩的母亲几乎是爬了过来,一把把男孩抱进怀里,恐惧地看着壬王,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无礼又愚昧的人类。”壬王淡淡地说:“我才不是妖怪。”
柳清明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壬王,不要生气。”
壬王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柳清明似乎松了口气。
江朝戈突然意识到,在这些上古异兽眼里,人类真的跟蝼蚁一般渺小,他们并不在乎蝼蚁的生死,唯一的区别是,有些异兽对蝼蚁尚存悲悯之心,有些既无悲悯、也无喜恶,纯粹只是无视,而有些,会以残杀蝼蚁取乐。他庆幸炙玄至少是中间的那一种,如果他召唤出来的是啸血,哪怕他再自私凉薄,也不能坐视自己手上沾满无辜同类的血。
他们穿过一整条狼藉的大街,走到了城郊大院,当看到那完全被摧毁的大院时,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走进大院,阮千宿半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笔直,她头颅低垂,长发遮住了半张苍白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在她眼前,姣姣瘦小地身体被压在一堆瓦砾下,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
龙芗扭过了头去,少年的脸上写满不忍。
江朝戈走了过去,看着姣姣曾经鲜活的脸上现在只剩下灰败地死气,心里难受不已。
阮千宿用颤抖地手摸了摸姣姣细软地头发,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我赶到的时候,她还没咽气。”
江朝戈蹲了下来,大手捏住了她纤瘦地肩膀。这个女人在他眼里一直很强悍、勇敢,却没想到肩膀也是如此地细瘦,好像多施点力就能捏碎,就是这样一双肩膀,把无依无靠地自己养活大,在处处受排挤的祁府艰辛求生,一对鸳鸯钺使得出神入化。江朝戈很少高看女人,在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重要的女性角色,阮千宿是第一个让他真心佩服的女人。
阮千宿转过脸来,双目血红,满脸泪痕,眼神却如鹰隼般犀利,带着浓浓地愤怒和仇恨:“我答应她,会给她报仇。”
江朝戈沉声道:“我们早晚要和冥胤会算一笔总账。”
虞人殊等人翻开瓦砾、断墙,挖出来好几个还活着的孩子,还有受了重伤的何伯。
他们把人放到一间还没倒塌的屋子里,看着孩子们痛哭不止,却束手无策。整个大凉城已经乱成一团,根本找不到医生,更别提魂导士了。何伯伤势不轻,勉强用魂力支撑着自己的性命,根本无法救助别人。
江朝戈把纳物袋里所有的药都拿了出来,那些都是在虞人殊寝宫里拿的好药,若是普通的皮肉伤,擦上就能见效,但是伤了内脏、骨头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何伯把江朝戈叫到了一边,抓着他的手腕,虚弱地说:“大人,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朝戈安抚道:“你现在还是好好休养,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何伯深吸一口气,“必须现在说……大人,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王勤。”
江朝戈愣了愣,这种时候,何伯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他心里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何伯,你是不是知道王勤的下落?”
“你先回答我!”何伯用力过猛,肺部的伤口疼得他脸都扭曲了。
江朝戈顿了顿,“我受一个已逝故友所托,专门来大凉城找他。”
“那位故友,叫什么名字。”
“孟升。”
何伯怔了怔,闭上了眼睛,一脸哀伤,“他是怎么死的?”
“死在冥胤会左将军沈言随手里。”江朝戈看着何伯,目露精光,“何伯,莫非你就是……”
何伯睁开眼睛,叹道:“没错,我就是王勤。”
江朝戈皱起眉,“你为什么一直隐瞒?”
“我对你一无所知,又不知道你的目的。天棱国一直对异界人充满敌意,尤其是行刺大国师的事发生之后,异界人几乎等同于罪犯,我在大凉城隐姓埋名多年,是异界人在北方的联络人之一,孟升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接洽上‘初云’。”
“‘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