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uoduo
何况他的伤,也经不起这样的颠簸。
神色不由有些黯然,对青六道:“你现在就去找乌大人,帮我问问他上次的赌注还算不算数。
“如果算数,就让他赶紧找几个老实本分,最好会做饭的和尚,送到山上去帮师傅他们盘炕包饺子去。”
……
倚翠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之一。
青楼的名字,不必太雅致,因为原就不是什么雅致的地方,像偎红倚翠就是好名字,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华灯初上,正是倚翠楼热闹的开始,雅间中,一身锦袍,身体略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正抱着一个豆蔻少女上下其手,忽然房门被无声无息的推开,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王叔好兴致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寻花问柳。”
中年人神色一冷,面带不屑的看了进门的人一眼,轻轻挥手,令怀中的少女退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六你。”
来的正是六皇子刘钺,施施然在华服中年对面坐下,道:“王叔这般镇定,想来该处理的东西,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王叔”漫不经心的拿起一个果子,却只玩不吃,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钺微微一笑,道:“既然王叔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又为何见了字条上的‘明镜寺’三个字,就巴巴的前来赴约呢?”
“王叔”轻笑一声,轻声道:“明镜寺的事儿闹得这么大,连皇上都差点丧命,我身为皇上的兄长,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我倒是更好奇,老六你和明镜寺之间,到底有什么勾结?
“不然,我们现在就去陛下那里,好好的,说道说道?”
刘钺不为所动,悠然靠在椅背上,漫声道:“我知道王叔您是胸有成竹,明镜寺的那些人,从来没见过您,居中联系的,也连尸骨都喂了狗……
“可是王叔,您真的确定,您从明镜寺里拿的那些金银珠宝,就没有一件能查得出底细?
“您让他们替你狩猎的女人,真的个个都处理干净了?
“昨夜被你销毁掉的那些人,就没有谁留下什么后手?
“还有,王叔,您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会知道是你?”
“王叔”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老六你是铁了心的想要污蔑我咯?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六啊,凭着这些捕风捉影的玩意儿,你就想陷害忠良?
“我一样可以说,你六皇子殿下,才是明镜寺背后真正的主子!
“你信不信,你能拿出多少所谓的证据来,我就立马可以给你变出十倍二十倍来?
“老六啊,我不管你手里有什么,但我劝一句,你还是消停一点的好……别偷鸡不着蚀把米。”
“厉害!”刘钺鼓掌道:“王叔果然不愧是先皇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动作不断,却成功活到现在的人,连父皇对王叔都无从下手,真是让侄儿好生佩服。”
“王叔”笑道:“老六你的胆识,不也一样出乎我的意料?”
又苦口婆心道:“老六啊,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王叔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大的指望,就希望以后这快活日子啊,能长长久久……
“可别说,王叔这半辈子,还真攒下不少好东西,留给我那几个混账的话,却怕他们没这个福分,白瞎了我几十年的心血。倒是六皇侄,我今儿是越看,越是顺眼……”
刘钺站起身来,身体微微前倾,拱手道:“多谢王叔抬爱。”
“好说,好说。”“王叔”笑呵呵的起身搀扶,道:“老六你果然是聪明人……呃……呃!”
他缓缓点头向下看去,又难以置信的抬头:“你……你……怎……么……敢……”
刘钺松手,将镶着宝石的华丽匕首,就那样留在“王叔”的右胸上,“王叔”颓然倒在太师椅上,双手按住伤口,如同离了水的鱼一般,张着嘴,拼命的喘着气,一双眼睛鼓鼓的瞪着刘钺。
他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不甘想要宣泄,可是刘钺的这一刀,刺的极为巧妙,让他不至于立刻就死,却疼的死去活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钺用帕子擦了擦手,道:“王叔自以为,将首尾处理的干干净净,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连父皇都奈何不得你,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不是吗?
“只可惜,父皇要证据,我不要。杀人吗,要什么证据?
“王叔以为刘钺此来,是来做什么的?为了王叔手里的钱财兵力?还是人脉资源?
“我告诉你,那些东西,我一点都不稀罕。
“王叔,您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你的那位手下,那一箭没有伤了他的性命,否则……”
他低头看着“王叔”,目光冰冷如毒蛇,轻声道:“我会让王叔您,活的天长地久……”
刘钺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在桌案上,道:“这是您‘亲笔’写的供状,王叔您能主动认罪,并自杀赎罪,也算是给堂兄他们,留了一条活路不是?想来他们在狱中,也会感激你的深明大义。
“所以现在,请您,慢慢的,去死吧!”
第48章
“汪呜……汪汪汪……呜汪!呜呜……”
听到熟悉的叫声, 秦毅在门口停下,看一眼陪他进来的管家,对迎出来的青一道:“这是怎么了?又在教小胖墩骑马?”
叫的那个可怜啊!
他还真没听过,情绪这么复杂的狗叫。
委屈又害怕, 愤怒又惊恐,一边撒娇一边控诉一边尖叫……
青一的模样有点狼狈, 脸上挂着水珠, 衣服干一片湿一片,无奈道:“小胖墩自己不肯洗澡,又不许公子爷给白加红洗……”
秦毅有些想笑: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 那孩子……
忽然又是一愣, 道:“白加红……是什么鬼?”
青一看了他一眼, 欲言又止,最后干咳一声, 不说话。
秦毅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然后心情复杂。
一身白毛再加上头顶的红毛, 可不就是白加红……真是好贴切的名字……呵,呵呵。
将那个小不点儿送来的时候, 他是心甘情愿, 甚至是高兴的,可是现在……好吧,后悔谈不上,可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小家伙的那对马爹马娘。
进了门,里面不出意外是一片狼藉。
概括点来说, 就是青一到青六,平均两人一组,分别控制一匹马,一条狗,和一个人。
地上到处是水和泡沫,狗四处逃窜,马栖栖遑遑。
秦毅一点都不觉得吃惊,他都已经习惯了,这位年纪轻轻身份超然的“世外高人”,在没有正事的时候,“玩”这个字,就是他的正事。
见青一带着秦毅进来,几个青都如蒙大赦,这番骚乱,看似是狗和马不听话造成的,但显然罪魁祸首还是那个闲着无聊,非要“帮忙”的一家之主。
有人来将他调开,就最好不过了。
云起起身带着秦毅进里间喝茶,青一青二跟上,临进门前向留下的诸青使了个眼色:趁着主子不在,赶紧把这两个小东西搞定!
云起这里待客的,从门房到他这儿,全都是一样的山泉水泡的野山茶,客人也能理解:世外高人嘛,真拿出什么碧螺春,一品龙井什么的,岂不太俗了?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云起这辈子对品茶、论诗、抚琴这些所谓高雅的、情调的东西,统统敬而远之,自然也不会专门让人找些名茶来待客。
茶上好了,云起看向秦毅,等着他开口。
怎么说也是并肩作战的交情,云起不至于将他和别的访客一样拒之门外,而且和他说话也挺轻松自在的,但问题是……
这位秦将军不是担负着守卫皇宫的重担吗,而且还要过问京城防务,还要顺带查案……怎么一天到晚这么闲,隔三差五就要跑一趟?
秦毅的脸黑,脸皮也厚,就算被云起这样看着,也依旧安之若素,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痊愈的怎么样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陛下也很关心你的伤,派我来看看。”
每次来都是这句开头!
云起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哦”了一声,例行公事的答道:“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昨天就去了纱布,肩膀上的伤也没事了,再养一段日子就能痊愈。”
他的伤势好的很快,手伤已经基本痊愈,只是留下的伤疤有点吓人。
不过这些疤痕,也在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相信很快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明镜寺“救驾”的事儿,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因救驾受的伤,当然不能等闲视之。
是以京城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都送了药物补品之类的东西来,如刘钦、刘钺、乌大人等算是有点交情的,更是亲自过来探望。
只是这些人说话,总喜欢绕来绕去,仿佛所有人都能和他们心有灵犀似的……相处起来实在太累,云起便以静养为名,一个都没见。
旁人还好,说些客套的话,留下礼物就回去了,只有刘钺,再三要求务必将他带来的伤药送到云起跟前,才肯离开。
当晚云起就换用了他带来的药。
前世的时候,刘钺为了治好云起脸上的伤,整整十年都在收罗天下名医灵药。
只是那个时候,云起脸上的肌肉被腐蚀,五官残缺变形,除非重新投胎,否则别说神医,就算神仙,都治不好。
不过虽然他的脸治不好,但那些药,却是真的好药,连顾云卿和潜帝留下的药物都远远不如。
云起的伤之所以好的这么快,就是多亏了刘钺拿来的药。
药是用了,但云起有些莫名其妙。
刘钺不是顾瑶琴那个蠢女人,他原本就认得自己,再加上猪油香皂和马蹄铁的事儿……刘钺会猜不到他是重生的才怪。
既然都知道了,却还送来他前世用过的药物,这是生怕他还没看出来,他的这位前世的师兄,也是重生的不成?
云起想不通,刘钺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要和他摆明车马,将前世的恩怨,延伸这一世,再重新清算一次不成?
前世的云寂,怎么都不欠他的吧?
虽然蒙他收留、照看食宿是没错,可凭他做的那些东西,哪里换不来锦衣玉食?
他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刘钺的事,最后却被一杯毒酒送入黄泉。
虽然他死的时候,刘钺并不在场,但和顾瑶琴一起送来毒酒的,却是两个顾瑶琴根本使唤不动的,刘钺的亲信。
当时顾瑶琴说,这世上最恨他的人,真正想要他死的人,其实就是他最亲爱的师兄。
这句话他信了一半。
要他死的人,或许真是他这位师兄。
但他不觉得,刘钺恨他。
上辈子云起就没弄懂过刘钺,只是觉得他活的很累,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这位师兄,虽然站在阳光下,脸上带着笑,灵魂却已经被拉入十八层地狱,正承受着万般酷刑。
这辈子,他一样弄不懂刘钺到底想干什么。
譬如为什么刘钺会变相对他亮明身份。
譬如为什么刘钺,放着前世许多可以让他飞黄腾达的东西不用,反而变成大潜一个近乎隐形的孤僻皇子。
云起想不明白,不过好在他不是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想不通的问题,就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