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uoduo
反正和对顾瑶琴的态度一样,云起不会再信任他,却也不会因为前世的事,主动对他做什么。
按惯例问完了伤势,秦毅又道:“明镜寺背后的主谋找到了,是陛下的兄长,顺亲王刘渝。”
云起微楞,这个消息,之前他就已经从青一口中听说了。
不过顺亲王刘渝死的诡异,他们都倾向于他是被人谋杀,做了别人的替罪羊。
怎么才十多天的功夫,就用这个结论结案了?
秦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他也这样想过,解释道:“这是定国公查到的结果。”
定国公?
听到这三个字,云起有些恍惚,他不是早就离京了吗?怎么没有回去,反而在查明镜寺的事?
秦毅道:“明镜寺出事之后,定国公就一直带人暗中追查,正要查到顺亲王身上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们也怀疑会不会还有幕后黑手,但陛下说……
“陛下说,他不觉得顺亲王会给什么人做替罪羊。以身份而言,天底下,有资格让他做替罪羊的人,不出三五之数,从性情而言……
“这个人,只有他将别人推出来做替罪羊的份儿,哪轮的到他给别人做替罪羊?这是陛下的原话。
“不过陛下的话,定国公也没有深信,又查了十多日才得出结论,明镜寺的背后的确是顺亲王刘渝无疑,并无其他人牵涉其中。
“至于他的死因,定国公就不肯再继续查了。被陛下问急了,定国公就说,也许是遇到替天行道的好汉,杀了他为民除害也不一定。”
秦毅说的轻松,但当时的气氛,可没这么融洽。
顾云卿语气嘲讽,潜帝面带杀机,说大潜可容不下这样的好汉,擅自刺杀皇室,就算他真的是替天行道,也要用他的人头祭天!
顾云卿便说“陛下圣明”,然后预祝他早日查到真凶,将他绳之于法。至于他自己,因为他的身份不便在京城久留,这就回江南去了。
然后潜帝大怒,骂道,合着你在京城赖了这么多天,是朕求着你的?
当然这些细节,就不必在云起面前说了。
云起也没有要问的意思,他对顾云卿查出的结果无条件信任,只要罪魁祸首死了就行,其他的他并不关心。
在云起面前,秦毅话多的简直像四十五岁的大妈,明镜寺的事说完,又开始说一些后继的消息。
顺亲王刘渝是先帝爷的儿子,潜帝登基之前,有不少支持者,后来刘渝虽然没能登上皇位,但因为手段高明,实力得以保存大半。
加上这些年来的暗中经营,顺亲王的势力不容小觑,他又是个不甘人下的,明面上虽不敢违背潜帝的命令,私底下却阳奉阴违,小动作不断,委实恶心人。
如今顺亲王倒的既突然又彻底,因是谋逆大罪,攀附他的党羽一个都能没逃过,除了潜帝格外开恩的几位底层官员外,剩下的或杀或流,下场凄凉。
百姓拍手称快,潜帝也拍手称快。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转眼到了午膳时间,秦毅理所当然的留下来用饭。
两个御厨已经被云起还回去了,但栖云居的厨子,手艺并不比他们差多少,甚至更合云起的口味。
饭前当然要洗手,当下人将四四方方不见任何花纹,却芳香扑鼻的半透明香皂捧上来的时候,秦毅顿时愣住:“这东西哪儿来的?”
不由又想起方才看到的,胖墩儿和白加红那一身泡泡。
至从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京城的香皂铺子全都关门,顾瑶琴为了撇清,将方子散的京城权贵几乎人手一份,但问题是,半个多月过去,没有一家能做出像样的东西。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顾瑶琴给的方子根本就是假的,对她又多了几分不满。
对于这种情况,秦毅很是苦恼,他用惯了这东西,也不在乎什么猪油不猪油的,但问题是,现在市面上连猪油香皂都买不着了!
却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见到了,而且还奢侈到拿给宠物糟蹋。
“自己做的啊!”
云起随口答了一句,看了青一一眼,青一转身去一旁的柜子里,取了一张纸交给云起,云起递给秦毅:“送给你。”
“送给我?”等看清楚后,秦毅像被蛰了一下似的:“这是……香皂方子?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青一笑道:“秦将军放心,这方子也不是单给您一个人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叠纸来,道:“公子受伤之后,来了好多送礼的。管家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公子初来乍到,身无长物,不如就一家送几块香皂做回礼。
“可公子说,这玩意做多了,弄得房子里乌烟瘴气的,还不如直接送方子,所以我们就抄了这么些。
“管家又说,直接这样送去不合适,得做个漂亮的盒子装起来,现在盒子还没做好,所以就先放在这儿了。
“反正秦将军您正好过来,干脆把您那份直接拿走,咱们还可以少做一个盒子。”
原来不是送给他一个人的啊!
秦毅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抬眼看向云起:这少年,到底是不懂啊,还是不在乎?
顾瑶琴散方子是迫不得已,就这样还散的是份假方子,可他散方子又是为了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东西根本就是摇钱树?
造价不足一钱银子的东西,卖出去就是几十两银子,数百倍的利润,再加上独家经营,根本不愁销路……
而且他就算自己不用,甭管送给谁,也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可这样散的满天下都是,就真的不值钱了。
秦毅的想法,正是这世上大多数人的想法,云起哪能不懂,只是他要的,就是让它不值钱。
前世的方子,倒是一直握在顾瑶琴一个人手里,直到他死的时候,香皂还是只有富贵人家才用的起的奢侈品,家境好些的女孩儿,若出嫁的时候能陪送一块香皂,便可在婆家炫耀好些年。
所以“垄断”两个字,永远都是最暴利、最赚钱的买卖。
那个时候他心无旁骛,懒得管外面的事儿,如今,却很不愿意它们成为某一些人的敛财工具。
不值钱最好。
秦毅在震惊了一下之后,却又哑然失笑,坐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
这少年,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人赢数十万两银子,他会在乎钱?
这少年,陛下招他都懒得去,你让他用这玩意儿去卖人情?
把别人眼中的摇钱树,当成废纸一样丢出去,这才是他会做的是吧?
秦毅将方子原封不动递回去,觍着脸笑道:“我能不能不要方子,拿几块成品?就我家里那几个粗手笨脚的,就算拿了方子,也造不出东西啊!”
怕云起不答应,又忙道:“也不白要你的,我过来的时候,带了几株山茶花来,开的正盛,你现在不方便出门,把花摆在屋子里看看也不错。”
冬天里开的山茶,当然比香皂贵重了许多倍,不过云起对它没什么兴趣。尽管如此,看在白加红的面子上,送秦毅几块香皂还是没问题的。
青二笑道:“秦将军,我们家公子可不喜欢什么花儿朵儿的,您要真有心啊,不如找点新鲜的黄瓜萝卜青菜什么的,让我家公子尝尝鲜儿。既然有人能冬天种出花来,种菜一定也没问题吧?
“本来冬天菜就少,公子偏还受了伤,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天天就那么几样菜翻来覆去的吃着,都快吃吐了。”
秦毅连连点头,道:“我回去就找。”
云起看了秦毅一眼……也不知道他在懊恼个什么劲儿。
……
承恩公府,顾瑶琴脸色惨白的看着面前的华服妇人,她的嫡母,哑声道:“你、你说什么?”
顾母叹了口气,重复道:“大皇子殿下在外扬言,说要娶你做侧室,而且已经派了人来说亲了。”
“你们……”顾瑶琴咬牙道:“答应他了?”
这极不礼貌的“你们”二字,让顾母微微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淡淡道:“若是答应了,我也不必过来问你了。”
“母亲,”顾瑶琴站起身来,两行泪水无声无息流下脸颊,哽咽道:“侧妃,说的好听是妃,其实还不就是个妾!烦请母亲替女儿转告祖父——我就算剃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给人做小!”
顾母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心气儿,倒也不愧是我们顾家的女儿。”
又道:“其实这门亲事,长辈们原本就没准备答应,儿女亲家,做的是亲,不是仇。
“那大皇子忽然要娶你做侧室,谁都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我们顾家的女儿,还没有沦落到要嫁出去给人羞辱的份儿。
“只是你祖父、父亲不知道你的心意,怕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才来问一句罢了。”
顾瑶琴软软坐了下去,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顾母一开口,她就认定了她这些所谓的亲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送出去,讨好刘钧,甚至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竟然会为她着想。
只听顾母又道:“虽然大皇子态度坚决,但有太后和国公爷在,倒不必担心他硬来。但是七丫头……”
她顿了顿,道:“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又得贵人青睐,你在想什么,我们虽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
“陛下的几位成年皇子中,唯有六皇子、七皇子殿下尚未成亲,四皇子殿下正妃卧病在床,据说命不久矣……若是以往,无论你想做哪一位的正妃,我们都能替你争取一下。”
顾瑶琴咬唇,脸色有些难堪,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隐晦,却不想她的心思,连她一向看不上眼的嫡母都没能瞒过。
只听顾母继续道:“但如今不比以往,别说三位皇子,就算其他稍有名望的世家权贵,都不会娶你做正室。”
越是名门大族,越是最重名声,不提什么相貌人品,仅仅名扬天下的“猪肉才女”四个字,就足以让他们退避三舍……谁不怕娶了她进门,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若不是顾瑶琴先前的才女之名流传太广,反而没这么多事儿。
见顾瑶琴脸色白的跟纸一样,顾母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你素日,总怨我和你父亲不疼你,甚至疑心我们要害你。
“我原就只是你的嫡母,照料你衣食周全,教导你德言工容,便算是尽了心了,若真是每日牵着你的手,心肝肉的,怕是你也不信。
“但若说我有意害你,却也小看了我。若我果真容不下庶子庶女,旁人且不说,让你这样一个生母早逝的孩子夭折,有一万种法子……既容你活下来,我又何苦作践你,给自己日后添个仇人?”
“你不肯信我也就罢了,”顾母又道:“只是你说你父亲不疼你,却实在是冤枉了他。
“这些日子,他因为你的事,整天忧心忡忡。
“那日秦毅将军忽然上门,说想要买几株你种的花木,多少钱都使得。过了一天又来,问有没有新鲜蔬果……
“秦将军深受陛下信任,前程无量。这些日子以来,人人对你避之而不及,秦将军却主动上门,且他出身寒微,想来不会在乎那些虚名,你父亲便动了心思,不顾没有女方主动上门说亲的规矩,厚着脸皮托人上门……”
顾瑶琴一颗心顿时砰砰直跳起来,道:“那,那他……”
一见顾母的脸色,她的神色又黯淡下来。
是了,自然是被拒绝了。
否则哪里还会有大皇子的事。
顾母见她只关心亲事被拒,对她父亲因此颜面无光的事毫不在意,刚刚升起的几分交心的心思也淡了,单刀直入道:“如今你即将年满十七,虚岁已经十八了,像你这样大的女孩家,就算没有嫁人生子,也早就议了亲,只等着过门了。所以你的亲事,再拖不得了。
“你如今名声不佳,显赫人家的世子是不必指望了,只能在一般家境的嫡次子或庶子中挑选,又或者,找外放的官宦人家……嫁的远些,想来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你若是没别的想法,我就托人帮着留意了。”
顾瑶琴只觉得浑身冰凉。
说的好听,是侯门嫡次子或庶子,又或者外放的官宦人家……
实际上不过是些注定与爵位官职无缘,完全没有任何前程,最后只能拿到些微不足道的钱财,被分出家门,然后彻底落寞的所谓名门公子!
她顾瑶琴,竟然已经落魄到,只能嫁给这种人的地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