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楼孤
林莫拼尽全力往前跑,虽没有注意方向但也下意识地往熟悉的地方跑去,等林莫最后跑不动累摊在地,恍惚间知道这是果林。
林莫挣扎着爬起来,喉咙干涸得火辣辣的,连口水都咽不下去。
“咳……咳咳……”林莫一手捂着喉咙,脚步酿跄地往果林深处走去,不能让他们找到……林莫现在的唯一念头就是躲开他们。
“……咳咳……呕……咳……”林莫捂着嘴巴。
似乎是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林莫心里一紧,捂紧嘴巴往前走,但眼睫毛被泪水浸湿,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下一秒被果树的断枝干绊倒,林莫往前扑倒,“咳……呕……”
林莫只觉口里有一股令他想呕的腥甜味,眼前的视线变得有些昏暗。
程晏背着弓箭从山里走出来,今天他运气不好,一只猎物都没有猎到。
刚想沿着小路走回去,程晏就听到了他右侧不远处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而他记得,那里是林家的果林。
程晏拨开草丛穿过去,声音越来越清晰,等眼前的杂草消失后,他看到了前面的人,是林莫。
但没等程晏思考林莫为什么在这儿,在看到他摔倒在地时程晏心里一紧,没多想快步跑过去。
“林莫,你怎么……”程晏半跪在地将他扶起来,刚想询问,但在看到他满脸的泪和从嘴角流下的血,程晏的喉咙似乎被遏制住说不出话来。
林莫听到跑过来的脚步声,身体不住地颤抖,但在听到他意料之外的声音时,心里一怔,抬起头来看去。
“程……晏?”林莫眨眨眼,眼前的视线清晰了些,喉咙因为有血的湿润,勉强能出声。
“……你怎么了?”程晏抬手抹掉他嘴角那刺眼的鲜红。
为什么林莫会一个人在这儿?为什么他会是这副模样?程晏心里的疑惑压得他心里有些呼吸不过来。
程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看到林莫现在的样子,他心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心疼,心疼他的眼泪,心疼他的悲伤。
“呜……”林莫在看到程晏的那一瞬间,心里莫名冒出的委屈越来越浓,不住颤抖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一直强撑的身体终于扛不住彻底软下来,如潮水般涌来的疲倦和绝望袭满心头。
林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不知道在听到他们前世都死去的消息后,心头的窒息感是从何而来。
明明……明明刚开始来这里就想好了,不和任何人有在感情上的牵扯,明明只想着维持表面关系就好了……
程晏听着他哭声里的绝望,心里的窒息感越发浓重,又出现了……林莫身上那股阴暗沉郁的气息又出现了。程晏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不知名情绪掩去。
“呜……咳咳……咳咳咳……我好难受……”林莫趴在程晏怀里,一手紧拽着心口处的衣服,一脸痛苦的表情。
“哪里难受?先撑一会儿,我带你回去……”程晏一听到林莫说难受,再联想到刚刚看到他苍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心里一紧。
“不……咳咳……不要回去……”林莫听到,惊醒过来,挣扎着想要远离他。
林修一路打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听到的就是林莫这句话,身体瞬间冰冷。
程晏小心地安抚着怀里的人,抬头看向停在不远处的林修,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林修摇摇头,眼里满是祈求。
程晏不知道他们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林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才让林莫如此失态。
林修站在不远处树旁边,定定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林莫,耳边听到的只有他时不时痛苦咳嗽的声音。林修不敢过去,而且他现在脑子也一片混乱,他需要冷静一下。
似乎过了很久,程晏感觉他怀里的林莫没有动静了,低头看去,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又昏过去。
程晏想将人稍微移开点,但怀里的人似乎被惊得身体一颤,低声不断地咳着,紧闭着眼眉头紧皱,紧抓着他衣服的手握得更紧。
程晏最后放慢动作将人抱起,步伐沉稳地走到林修那边。
“麻烦你帮忙抱他回去了。”林修低声道。
林修自然是看出莫哥儿对程晏那下意识的依赖,看到他那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的脸色,哭得眼睛红肿,心里的自责又深了许多。
怎么就让他听到了呢?
“嗯。”程晏看了他一眼,低声应道。
程晏抱着人走回村里,林修跟在其后,现在这个时候接近中午,村道上也有一些村民在往家里赶,看到林修和抱着一个少年的程晏时,还是停下了脚步。
“林修回来啦,莫哥儿这是怎么了?”待他们走近,一些村民自然也看到了程晏怀里的人。
“这脸色白得,不会是又生病了吧?”
“眼睛有些红肿,不会是哭过了吧?”
周围路过的村民看到,都走过来问道,但更多的是想和林修说说话,林修是他们村里为数不多的秀才,村民们自然是更关注一些。
被程晏抱着的林莫似乎是被周围的声音扰到,眉头紧皱,脑袋往程晏怀里钻,试图遮住耳朵。
“唔……咳咳……咳……”
“叔叔婶婶们,我们先走了,莫哥儿身体有些不舒服。”林修听到林莫的咳嗽声,眼神示意程晏让他赶紧回去。
程晏点头绕开他们往林家赶去,林修应付完其他村民后也赶紧跟上。
屋里,林莫紧闭着眼躺在床上,双手还紧紧抓着程晏的衣服。程晏无法,只能坐在床边待着。
房门被小心打开,林母放轻脚步走进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
“怎么样了?”林母轻声问道。
“不行,我一动他就知道了。”程晏摇摇头,低声道。
似乎是为了让林母相信,程晏轻轻扯了一下被林莫紧抓的衣服,下一秒林莫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了些痛苦神情。双手无意识地往前伸,待碰到什么东西时,似乎找到了他的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
“这……”林母有些不可置信,她能看出,莫哥儿对程晏的依赖程度很深,不然也不会在睡着后下意识地紧抓着他不放,可是,平时他们俩看上去一点也不熟啊。
“那……麻烦你等到莫哥儿醒来再……”林母有些犹豫道。
如果程晏对她儿子没感觉,那他们两个人独自待在一个屋里,对莫哥儿的影响很不好。而且听二儿子说,莫哥儿是被程晏一路抱回来的,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再加上他儿子现在的反应,明显是很喜欢程晏。
“嗯。”程晏尽量忽视自己手被林莫紧抱在怀里的异样感觉,点头应道。
“大程,婶子问你个事……”林母犹豫了很久,最终开口问道。
“嗯?什么事?”
“你……喜欢我们家莫哥儿吗?”
程晏听完后,呆愣住了,脑里似乎有无数蜜蜂在嗡嗡作响,喜欢……程晏似乎明白了,明白为什么他在看到林莫哭的时候,心里会产生一种窒息感。
“喜欢,我喜欢他。”程晏回过神来看向林母,认真道。
等林母走出去关上门后,程晏转回头,静静地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林莫,许久,似是有些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摸摸他那还有些微红的眼角。
喜欢,很喜欢你,林莫。
林父林母屋里,林城和林修站在爹娘面前,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莫哥儿他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刚刚大夫说是受刺激过大?”林父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里有些阴沉。
“我……”林城眼里有些犹豫,但刚发出个声就被林修打断了。
“是我的错,我说了些让莫哥儿难受的话,所以他才会跑出去的。”林修低头承认道。
林城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林修递过来的眼神,最后闭嘴了。
那件事不能说,之前意外让莫哥儿知道了,但之后除了他们三人,谁都不能告诉。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林城低声道。
林父抬头沉默地看着他们两个,最后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林母看了他们一眼,也出去了,林城林修是他们的孩子,有什么事瞒着,他们俩自然是一早就能看出。
“二弟……这要怎么办?”林城沉默了很久,问道。
“等莫哥儿醒来再说吧,那件事除了我们三人,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林修从不怀疑那件事的真实性,他知道,大哥不会说谎的。
林母这边,等她走出屋子,便看到她丈夫蹲在不远处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自从家里有小孩后,林父就没再抽过旱烟了,那味道小孩受不了,林母也受不了。
林母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林父沉默地将烟熄了。
“我刚刚问过程晏了,他说喜欢我们家莫哥儿。”林母说道。
“嗯。”
“我看出来,莫哥儿也挺喜欢程晏那小子的。”
“……等过几天再问问他们俩的意思吧。”
说到底,在莫哥儿没找到合适的人时,父母俩人还是很积极地给他找,但在知道已经确定下来后,林父就有些不舍了。等嫁出去后,莫哥儿就不只是他们家的莫哥儿了。
第19章 我不是你们的弟弟
虽然有程晏在身边陪着,但林莫还是没能睡多久。林莫被前世的噩梦惊醒,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气。
这一次他的噩梦不再只是被绑在研究院受折磨,他梦见了他们死亡的场面,前世的家人……还有现在的家人。
眼前全是一片血红,鼻息间的血腥味令他麻木,耳边的哀鸣声从没断过。
“怎么了?”程晏被林莫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看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劲,担忧道。
“没……没事……”林莫努力平缓呼吸,然后偏头看向程晏。
林莫睁开眼后,放开紧抓着程晏的手,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此时已经是下午,林莫醒后程晏也没什么理由再继续待在这儿,和林莫说一声后,程晏便离开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林莫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许久,他回过头侧身拉过被子盖头。
林莫此时脑里全是林城和林修他们俩说的话,从林城的话里,林莫得到了很多信息。
林城是重生的,在林城的前世里,林修被陷害,然后林家遭到连累。
在林城的前世里,那个林莫是他本人无疑,因为那个林莫能说出‘穿越女’这三个字。最重要的是,重来一世的林城对现在的他没有什么怀疑。这就说明那个林莫不可能是另一个穿越者。
再说穿到丞相嫡女身上的那个穿越女,迷惑了林修,身边聚集了众多位高权重的男人,说林家的事与她无关,林莫是不可能相信的。
林莫掀开盖在他头上的被子,眼里神色晦涩不明,他没想到,未来的他竟会为了他们而不顾性命之危也要把那个女人杀了。
明明……明明他们并不是他真正的家人,林城不是他大哥,林修也不是他二哥啊……
林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里的泪却毫无预兆地落下,沿着眼角漫入发丝。
其实很好理解不是吗,林莫了解自己,未来的他恐怕是将他们当成了前世家人的寄托。前世父母哥哥们的死一直是林莫心里的禁忌,他一直将其压在心里,直至慢慢腐蚀他的心脏。
寄托被人摧毁,他不疯才怪。
没多久,房门被打开,林修和林城走进来,林莫听到,没什么反应,但被子里的手却颤了一下。
林修走过去,看到他眼里的泪,心里忍不住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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