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为什么他不懂得避嫌?
他没有其他的朋友吗?为什么非要霸占娄哥的时间?
不过,他们的举止丝毫没有逾矩,真真正正是一对彼此尊重的好友,冬歌哪怕想鸡蛋里挑骨头、找一个发作的点都找不到。
更叫冬歌难以忍受的,是娄思凡总拿他和贺长生比较,也不比别的,只比对冬歌来说意义极重的滑冰技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不如长生啊,还要努力。
贺长生就像一根针,楔在冬歌的皮肉里,让他时不时刺痛难受一阵。
到后来,哪怕不用娄思凡提,冬歌都会不自觉地把贺长生当做比较和竞争的对象。
明明一个是双人滑,一个是单人滑,专业丝毫不相冲突,但冬歌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和贺长生去比较。
这种负面情绪,在娄思凡亲手打造的培养皿中不断滋生。
冬歌越来越讨厌贺长生。而这种情绪在某一天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个周末。
娄思凡如往常一样,去双人滑的训练场找贺长生一起练习加聊天,冬歌也如往常一样跟着娄思凡去了。
从昨天开始,娄思凡的情绪就莫名地不好,早上连饭也没吃几口。
冬歌怕他热量不够,滑了一会儿后就起身离场,滑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热咖啡,怕咖啡冷,就捧在手心里,飞快滑了回来。
刚走到场边,他竟看到娄思凡难得对贺长生黑了脸,摆出一副质问的架势:“我昨天来找你,跟你在一起的男的是谁?”
冬歌站住了,侧耳细听。
贺长生态度很淡:“朋友介绍的,跟他吃个饭而已。”
娄思凡紧追不舍:“只是吃饭?”
贺长生神情平静地说:“我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试试约会。只是处一处,又没说一定要在一起。……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娄思凡收了收情绪,温柔一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没我把关,我不放心啊。”
他又问:“既然是约会,怎么要找一个男人?”
贺长生瞟他一眼:“你歧视同性恋啊。”
娄思凡说:“……我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也是……”
贺长生:“……‘也’?”
娄思凡:“咱们队里我知道的就有两三对了。不稀奇。”
贺长生:“哦。”
娄思凡顿了顿,试探着问:“你愿意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贺长生:“……八字还没动笔,你倒是替我打算得长远。”
作为多年好友,这问题对贺长生来说也算不上冒犯。
贺长生的万年冰山脸上浮出了点笑影:“没想好,也没打算轻易试。可能更愿意在上面,如果够喜欢,在下面也没差。”
娄思凡说:“你要是跟别人好,还是在上面比较好。”
贺长生说:“为什么?”
娄思凡用玩笑口吻道:“在下面多丢人啊,还疼。就算要在下面,也得找个会疼人的。”
冬歌捧着的咖啡像是变成了一块烙铁,贴在他的手心里,烫得他浑身哆嗦。
……“在下面多丢人啊。”
……“还疼。”
他原来是知道的啊。
冬歌突然觉得,把那种疼痛甘之如饴、视为幸福的自己,像个蠢货。
因为这件事,他跟娄思凡吵了一架。
得知他生气的原委后,娄思凡很耐心地哄他,认错,说他就是随口一说,不是认真的,实在不行他让冬歌上一回,算是道歉。
虽说最终还是和好了,但嫉妒和危机感已经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冬歌的心。
他从小被父母指责到大,以至于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烙印在他的心中。
——不讨人喜欢,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
只要自己足够优秀,那么就会有人喜欢。
哪怕年纪轻轻已拿到了国内外无数大奖赛的冠军,并创下了国内纪录,冬歌仍觉得还不够。
在这之后不久,冬歌迎来了一项重要的国际赛事。
在他准备比赛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娄思凡带他去找贺长生玩。
自从上次谈话后,娄思凡去找贺长生的频率明显增多,而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娄思凡对冬歌温柔道:“长生他擅长编舞,让他这个前辈多给你指点一下,你的成绩会有很大提升的。”
而在这次练习时,贺长生一时兴起,玩了一套4T 3A的连跳。
因为只是练习而已,这一套单人高难度动作贺长生完成得相当轻松。
娄思凡也相当捧场,笑道:“长生,你这套动作分数能破亚洲记录。”
贺长生说:“你别瞎说。私底下跳跳就算了,临场我不一定能发挥得这么好。”
娄思凡笑笑,转头对冬歌说:“看看你贺前辈,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坐在场边的冬歌低着头系冰鞋的鞋带:“……嗯,知道。”
几天后,教练和他商量战术时,冬歌丝毫不犹豫:“4lz 3T。”
教练劝他别冒险,冬歌的跳跃水平尽管已跻身一流,但这动作难度太大,对冬歌来说,稳应该是追求的第一要务,大可以在接续步上争取分数。
冬歌固执道:“我做得到。”
他贺长生既然做得到,那自己也一定可以。
……那是个让冬歌后悔一生的决定。
正如贺长生所说的那样,临场发挥和私下发挥是两码事。
在客场作战和比赛氛围的压力下,冬歌硬是顶住了,将难度最大的4lz动作完美完成。
问题出在了第二个动作上。
由于落地时没能控好,重心一失,冰刃一歪,他重重跌在了冰面上。
冬歌的教练扼腕叹息,惋惜这次他大概要和奖杯失之交臂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冬歌趴在冰面上,任伴奏音乐响下去,爬都爬不起来。
他惊呼一声,向裁判组示意过后,冲入场内。
冬歌疼得浑身发抖,蜷成一团,热汗一滴滴融入冰面,低低喃语着:“……我的脚,我的脚。”
……最后的诊断结果是跟腱严重撕裂。
教练安慰他,没关系,休息一年,重整旗鼓,练这一行的,哪个身上没点伤病。
但冬歌却从教练眼里看到了浓浓的遗憾。
这份遗憾把冬歌击溃了。
接下来的几天,谁来探望他他都不肯多说话,就连娄思凡来也是如此。
面对冬歌的冷脸,娄思凡特别温和道:“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就过两天再来。”
或许是伤中格外容易敏感的缘故,在和娄思凡的相处中,冬歌意识到了许多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娄思凡太温柔了。
他温柔得几近虚假,像是能包容冬歌的一切恶劣品行,任性、骄傲、沉默。
以前冬歌认为,温柔是个极其美好的品格。
他从不对冬歌生气,不指责冬歌的过失,不和他拌嘴、吵架,简直是个再完美不过的恋人。
可是,细细想来,不拌嘴、不吃醋、不闹脾气的恋人,真的是恋人吗。
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娄思凡仍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地安慰他,简直像是用温柔把他冷漠地推开,并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我们不熟”的楚河汉界。
在冬歌入院三天后,刚刚结束了自己比赛的贺长生来看了他。
贺长生的口吻里带着不满:“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冬歌看着他,哑着嗓子问:“娄哥呢,没跟你一起来?”
贺长生冷冰冰的,听声音是真的在生气了:“他能一直陪你走下去吗?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吧。”
听到这句话,冬歌突然就被委屈和酸涩填满了。
他小声说:“他能。”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自言自语地问自己:“……他能吗。”
贺长生皱起两道漂亮的柳叶眉:“嗯?”
那是冬歌第一次敞开心扉,跟贺长生说那么多的话。
他说起了他跟娄思凡的爱情,坦承了他对贺长生的嫉妒,说到最后,他压抑不住情绪,拧着被角轻声啜泣起来。
……我嫉妒,我有罪,我冲动,可是我真的罪大至此吗?
贺长生听完后,神态有些异常:“是这样吗?……他没跟我说过。”
冬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贺长生说:“我一直把他当朋友,我也以为你是他照顾的后辈。”
他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娄哥从没跟我提过,你跟他……”
冬歌僵在了原地。
……没提过。
什么叫“没提过”?
贺长生不是娄哥的好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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