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後来者
唐寿没说不要钱,也没多给油,他们是合作关系,互利互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油这个东西是家常之物,总吃的,他今个要是不要钱,明个还要不要。合作上的事是合作上的事,做得精心,他可以结算时多给他两文钱,却不能在这上找。
阮翁同样这么认为,唐寿没谦让,他也没别的想法。
端着油碗往外走得时候,阮翁回头道:“熊夫郎,我明日还这个时辰来。”
“行,我等你。”送走了阮翁,唐寿伸手去拎竹篮,白嫩嫩的手掌刚伸到一半,身后一双熊掌抢先一步拎了起来。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熊壮山,他不乐意和人打交道,往往村人来家里进货时,他就抱着双臂,冷冷地盯着人来看。开始的时候村人们来他家进货,回回都要惊出一身的汗。后来发现,只要他们不上赶着找不自在,熊壮山也就是冷冷的凝视着他们罢了,不会有实质性危害,慢慢也就适应了,到现在甚至已经见怪不怪。
“这么点东西又不沉,我自来就行。”
“我来。”
唐寿也不和他抢,跟着进了屋,两人并不需要过多言语就自发默契分工,熊壮山将牙香盒挑出来放进唐寿手边一个空蓝子里。唐寿拿出三个小罐子,里面装着的牙香量多少不等,有的只小半罐,有的却是满罐。满罐的是‘清新’,这个成本最低,多做了些。
现在唐寿将这些牙香用小勺挖出来,分别舀到对应的牙香盒里。
牙香盒上雕刻了牙香名称,唐寿虽不认识昱朝的字,不过自家要常用的这几个字,现习了。不止他,熊壮山看着也能连蒙带猜认出来。
“咚咚咚……”熊家大门被人敲了三声,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请问这里是熊二郎家吗?”
唐寿和熊壮山对视一眼,满目都是止不住的兴奋,村里人可不会这么问,应该是东京来人了,动作倒是迅速。
“这里是熊二郎家。”唐寿边说话,边打开门,只见门外站了五个汉子,只为首的是一位俊秀的少年郎,穿袭湛蓝青衫,其余都膀大腰圆,神色肃萧,看着就是打手保镖一类的。
要是以前在后世不认识熊壮山之前,这么些个壮汉上门,他肯定会多少有点害怕。但现在见识过熊壮山那一身骇人的气势后,再看这些汉子,就完全不够看了,充其量算是野猫,可熊壮山确实头暴躁的大公熊。
更何况唐寿已经猜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应该是来做生意的,不过面上还是装出疑惑,明知故问道:“不知郎君是哪位?找我家二郎有什么事?”
门外的小郎君微微作揖,友善地笑道:“你是熊夫郎吧?我是从东京金家来得,排行第二,你唤我金二郎就行。听闻你这里有刷牙子和牙香二物,特来买之。”
“哦,原来是这样,快请进吧”东京金家很有名,但也只是在商圈里,对于杏花村这种穷乡僻壤,消息闭塞的村落而言还不如玉林镇王家名头来得响亮。
唐寿这个穿来的人就更加不知道了,还以为只是普通商人,态度更是随意。倒让走到哪里都被奉承的金锦程微怔片刻,随后想到也许乡野人家小门小户不识他家情有可原,就释然了。
唐寿说完话,后退半步,大门被全部打开,一直在他旁边站着被门挡住的熊壮山就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熊壮山那一身血煞可不是闹着玩的,登时就把人吓到了,金锦程身后几个男人只感到一阵阴冷的寒意自尾椎窜到脖颈,汗毛根根直立。
几声‘刺刺刺’声响,金锦程身后几个护卫竟不约而同拔出宝剑,做出戒备姿态。
反观熊壮山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眼皮都没撩一个。
“这位是我家郎君熊壮山,早前上过战场,身上有点血气,吓到几位了,抱歉。”唐寿道。
金锦程一摆手,那几个护卫就收了剑,“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家仆唐突失礼了,没惊到熊夫郎你吧?”
“没事,天天看我家二郎都免疫了,你那几个护卫气势和我家二郎一比,就跟我家后院养的咩咩叫的小绵羊似得,没什么可怕的。”唐寿笑眯眯道。
“……”就算当真如此,也不用这么直白说出来吧,他不要面子吗?他身后的贴身护卫不要面子吗?金锦程这么大靠着族里还没遇到过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强扯扯嘴角,干巴巴道:“是嘛。”
唐寿将人引进客房,家里有熊壮山新做的椅子正好够数,请金锦程几人坐下,转身取了几支刷牙子并三种牙香每样一盒。
不管是刷牙子还是牙香外盒都经过改良,又是请专业人员雕刻出怒放的桃花,便有了神魂。昱朝人平均文化低,对文字有着天生的崇拜,牙香盒和刷牙子又刻上文字,瞬间就提升了几个档次,精致不少。
金锦程显然没想到熊家精进的这么快,眼里飞快闪过抹惊喜,旋即压下,不动声色道:“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买几支刷牙子和牙香,更是打算和你谈一笔大买卖。”
谈一笔大买卖?
说的好听,用脚趾想唐寿都能猜到金锦程想要什么。
果然听金锦程继续道:“不若你将这三种牙香的方子卖给我,价格你随意开!”
唐寿八颗牙标准微笑:“不卖。”
早料到熊家会是这么个态度,金锦程不急,慢悠悠道:“熊夫郎不用这么着急拒绝,你可以再仔细考虑考虑。以你家现在的条件,我劝你还是直接卖上一笔银子好,你看你家这屋子四面漏风,这般小,来个客人都没地招待,有了这笔银子在玉林镇买个大宅子,今年冬天也好过些。到时候再买个店面,开了油铺,小日子也是蒸蒸日上,何苦守着这么个方子在这里受罪。而且,这方子恐怕也不是你想守就能守住的。”
威胁他,唐寿半眯着眼睛,刚要说什么,一阵劲风从耳边划过,紧接着一声吓破胆子的惨叫,一声脆响,金锦程眼前的桌子就被劈碎,熊壮山持着一把大砍刀阴悷地站在当下。冰冷地陈述道:“你威胁谁。”
他身后保镖唰地齐齐抽出宝剑,金锦程眼前一花,耳边一阵稀里哗啦,再看,地下掉了一堆宝剑,他身后几个护卫各个只剩下腰间的剑鞘,空余一个作战的架势,傻乎乎地似还没明白发生什么。
就连唐寿也看傻了眼,熊壮山莫不是一个隐世的武林高手,要不怎这么厉害,一眨眼的功夫,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本来正在气头上想揍人的熊壮山被唐寿惊诧的满是崇拜的目光盯着,顿时浑身舒爽,看眼前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也没那么焦躁了,可以考虑给他们留条狗命。
“放肆,我家主人可是东京金家,四大家族榜首,大郎君官居正二品大员。”
熊壮山抖抖大砍刀,把说话的护卫吓得一个激灵。熊壮山冰冷道:“那又怎样,这是我熊家。”
熊壮山那样子竟半分不怕,完全不像一个见了官就腿软的市井小民。唐寿怕熊壮山是那种天生犟骨头人,连忙起身按下刀柄,将人拉回身后。他听见了,来人身份不简单,在东京很有势力,非普通商人,买卖可以不成,人却不能给伤了。
“我家二郎战场呆久了,脾气不大好。金二郎君说话还是注意些吧,别把好好的生意说得像是要仗势欺压我等市井小民。我想以金二郎君这个身份必不会如此。”
金锦程脸色青白,半晌挤不出个笑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没走,反而住了下来,倒只字不提做买卖的事,只道赶路赶累了,歇息一晚。
本着和气,唐寿就让他们住下来,并不怕夜里他们敢生事端。因唐寿也看出来,这几个人加起来不够熊壮山一个人揉捏的。
安顿下金锦程等人,唐寿匆忙把人拉回自己屋子,压着嗓子,怕被金锦程等人听见,几近气音道:“你那暴戾的脾气给我收敛点,他们可不是村里无权无势的村民,伤了分毫,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威胁你。”熊壮山道:“当着我的面,不行。”
“你……”心里有点,只有那么一点得劲是怎么回事。唐寿板着脸,“那也不行,他们身份不简单,万一硬碰硬,咱们碰不过他们。”
“不怕,碰得过。”
“你以为靠打啊,还得有靠山。”唐寿忿忿道:“算了,估计你是看我被威胁就晕了头,不过下次可不能这么冒失了。方子在咱们手里,咱们就是不卖,他们纵然来自东京也不敢硬抢。我看他们也就是出言恐吓恐吓咱们罢了,吓唬住了,就从了他们,没吓唬住,也不强求。毕竟咱们的方子说是珍贵,也不是什么难得之物,细心研究,总能钻研出来,不过时间长短罢了。再者,也非一掷千金的东西,他们士家大族的人就是霸道惯了,说话惯例压人,还不至于为这么点银子,真把咱们怎样,闹出一番风浪,弄脏了羽毛。特别是金大郎还是官员,真闹大了,他政敌利用咱们做文章,这么点银子的玩意,不值当。”
熊壮山仍道:“不怕,金家不用放在眼里,他们不敢怎样的。”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不值当。”唐寿纠正,“算了,反正你不许再耍威风,刚才给他个下马威也没什么不好,省的当咱们是个软柿子,起别的幺蛾子。不过,你的功夫怎么回事,我都没看清,你就把他们剑都下了,莫非你是隐世高手,那你可会轻功,水上漂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