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riest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头长发。那长发过了腰,浓密丰盈,在水汽这么重的地方,既不塌,也不毛躁,随便拿根绳在后颈一束,居然有小孩手臂那么粗,完美得像假发。
“这是他交的证件。”小李从一个档案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没手机,他说手机丢了。”
老罗的目光在那人的头发上停留片刻,爱怜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条形码”,嘀咕道:“现在连小伙子都开始戴假发了,肯定是因为空气污染。”
说着,他就要推门进去。
宣玑却忽然一抬手拦住了他:“躲开,躲远一点。”
老罗一愣,听见小李惊叫一声——那“身份证”在宣玑手里变成了一片枯叶,随即烧了起来,转眼化成了灰。
“假证?”罗翠翠愕然道,“这是什么人?”
宣主任那张总带着几分不正经的脸凝重下来,缓缓将手插进外衣兜里。
“不是人。”他一脚踹开虚掩的门,一道寒光从他手里甩了出去,直指那长发男子的后背。
“是恶鬼。”
第5章
别说非战斗人员罗翠翠,就连分局的外勤小李也跟着目瞪口呆,这二位共同伸长脖子张大了嘴,像两只震惊的蛤蟆。
宣玑手里甩出去的是他在飞机上玩的钢镚,一把硬币流星一般掠过,那长发男子却只是轻轻一歪头,让过了一枚擦着他头发削过去的钢镚,几根被削断的碎发被卷了出去,随后,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抬起手,那些照着他后脑勺砸的钢镚就像遇到了吸铁石,强行变轨,转了个大弯,被吸到了他手边。
他眼睛仍盯着电视,稳稳当当地坐着,轻飘飘地弹了几下手指,那手指苍白如玉,质地也仿佛是石头,与硬币撞出了清脆的金石声。
几枚硬币顺着他的力道荡开,“夺夺”地嵌进了墙壁和房顶上,墙灰“扑簌簌”地落下。
外头小李手忙脚乱地捡回自己摔掉了一地的下巴,崩溃道:“你不是说你们是善后科的吗?”
“没错啊!”老罗虽说大小也是个“特能”,但一直在后勤部门过着文明和平的日子,他长到这么大,连路边打架的都没敢靠近围观过,这会生怕引火烧身,眨眼的功夫,已经一溜小烟地躲到了楼道拐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可我们老大是临时工啊!”
“我有编制!”宣玑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澄清了一句,回手把家属休息室的门带上,将那俩蛤蟆关在了外面,同时,他飞快地在门上写了个“止”字,字成,小门上起了一层火焰色的荧光,迅速朝四壁蔓延,眨眼功夫,小小的家属休息室很快被火光围了起来,与外界隔绝了,“还愣着!您二位是鼻炎了吗?我在医院外面都闻见腥味了!”
小李手忙脚乱地翻出对讲机:“支援!快来支援!出事了,在家家家家属休息室!”
宣玑方才一走进这层楼的楼道,就觉得这里尤其阴冷潮湿,潮气中还夹着腥甜和腐烂的气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就像是贪婪地垂涎着活物的生命力。还有那张枯叶伪装的假身份证,碰到他手的瞬间,宣玑就感觉一股阴森的恶意渗了进来,还没等他判断出那是什么,身体已经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直接烧了它——上次被他一碰就着火的,是一座用一千个人头盖骨粉搭建的骨塔。
眼前这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似乎比那骨塔还凶险!
宣玑徒手在空中一抓,楔进墙里的几枚硬币就同时炸开,从四面八方喷出火来。火焰当空凝成长龙,瞬间织成了一张大网,半个休息室都被笼进了火海里,劈头盖脸地朝那男人压去。
那长发男子终于动了,他直接把手伸进了火网中间,手腕翻转,将那火龙织就的网“抓”在了手里,一拖一拽,几枚镶在墙上的硬币狠狠一抖,同时脱落,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火网顿时从源头上断开,被他团成了一团收进了手心,卷成了一颗小火球。他手指上连一点灰都没沾,只有手心处的皮肤被火焰映出了一点暖色。
与此同时,宣玑已经栖身上前:“身上的腥味还没洗干净,居然就敢大摇大摆地跑到异控局的地盘来。”
他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重剑,裹着厉风,当头一剑劈下:“你是不是也太膨胀……”
长发男人顺手抄起一个不知道谁放在休息室里的保温杯,“当啷”一下架住了宣玑的剑,双层的不锈钢杯被重剑砍得从中间凹了下去,里面还有半杯枸杞红枣茶,甜甜蜜蜜地呲了他俩一脸。
而在宣玑靠近的瞬间,那长发男子身上的衣服就开始露出原型——从袖口开始,飞快地变回树叶。
与此同时,宣玑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手里的动作不由得迟疑了,那长发男子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剑身,猛地一掀,把他掀开了两三米,后背撞到了墙上。
长发男人一低头,伸手一拂,已经露出半截小臂的衣服就又恢复了原状——那衣服样式显然也是照着隔壁那几位抄的,只是略微换了换颜色。
接着,他用一种很奇怪的腔调开了口:“惭愧,衣不遮体,得罪。”
这人顾盼间神采飞扬,长着一双天生的“情人眼”,看什么都显得温润多情,正是宣玑在梦里惊鸿一瞥的那张脸!
“唉,”长发男人见他不言语,以为他没听懂,就好像有些苦恼似的,转头看了一眼电视,迅速切换成了普通话,“我的衣服是……”
后面那个词应该是不常用词汇,无论是电视还是那几个被困游客都没说过,因此他顿了顿:“树……唔……”
宣玑几乎与他同时开口:“障眼法。”
男人和颜悦色地颔首微笑,主人似的,客气地冲宣玑做了个“请”的手势:“明白就好,坐。”
他的态度又放松又不见外,宣玑不可思议地端详了他片刻,随后真就艺高人胆大地把重剑往后脊背里一插,重剑化作一把光,融进他身体里。
他把脸上溅的红枣茶抹去,拉过塑料椅,大喇喇地坐下:“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
男人刚要开口,宣玑又说:“说你自己的话就行,慢一点,我大概能听懂。”
他们老家有不少老物件,其中有一些偶尔会夹带几句古时候的只言片语——当然,死物只是岁月的痕迹,不可能跟他聊天,不过汉语演变一脉相承,从小接触得多了,总能混个耳熟。
这人方才脱口而出的,应该就是古语。根据宣玑不太靠得住的推断,他觉得有点像三千多年前、九州混战时期的“雅言”。
但也不一定,因为语言的演变时快时慢,有时候一场动荡就会换一种官方语言,而有的时候,跨越好几个朝代,人们的口音也没什么改变,很难凭借口音判断什么——再说古代人也是南腔北调,不见得都说他们那时代的“官话”。
家属休息室空间不大,那男人可能是发现离他太近有裸奔的危险,于是躲开宣玑两米远,姿态很松弛地靠在了墙上:“小妖,你血脉纯正,家学渊源,混在人堆里干什么?”
两人一坐一站,那长发男人说话时就得略微低头,几缕散落下来的长发垂在肩上,他的声音和缓又温柔,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几乎还有点宠爱意味似的。
“几个意思?”宣玑叼起他的电子烟,警惕地想,“现在这些魔头风气这么败坏,上来就色诱?”
宣玑:“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魔头”好像脾气还挺好,不以为忤,认认真真地思量了片刻,他回答:“不记得了。”
宣玑问:“不记得你是谁?那‘盛灵渊’是真名还是假名?”
“魔头”又神色无辜地摇摇头:“不知道,很熟,借来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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