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灰 第3章

作者:余酲 标签: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HE 穿越重生

  由此也可见确实不太聪明,到现在都不知道叫他“灰灰”是在取笑他。

  将几个有用的电话号码存到新手机里,周晋珩毫不犹豫地关上刚打开不久的旧手机,扔给身旁的助理:“找个地方扔了。”

  助理小林接住手机,仿佛捡了个烫手山芋:“随便扔哪儿吗?”

  周晋珩从眼角里睨他:“别让狗仔捡去就行。”

  门外导播助理敲门,通知说可以准备入场了,小林看着周晋珩不慌不忙地喝咖啡,一双长腿搁在化妆台上随着音乐节拍摇晃,眼看时间不多了,才悠哉地放下腿站起来:“衣服呢?”

  小林忙把挂在边上的西装双手呈上。

  好在换衣服还算利索,周晋珩从更衣间打帘出来便大步往外走,经过身侧时犹如台风过境,吹得小林险些没站稳。

  快步跟上后,小林抱着备忘录叮嘱:“晚会十点结束,已经给您订了十一点半前往S市的机票……”

  听到S市这个关键词,周晋珩的脚步顿住,侧过头,蹙起的眉宇间已有隐隐怒气:“谁说我要去S市?”

  小林一个紧张,磕巴道:“行程表上,半个月前就……”说着低头猛翻,“好像是易先生写的,旁边还写了……会在家等您。”

  周晋珩轻笑一声:“易先生?”

  他转过身面向小林,背后是舞台入口,有几束光从门缝里溢出,逆光的站位使他刀刻般的面容更加立体,也愈发阴冷锐利。

  身上汗毛一根根倒竖,小林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他想不通,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何台上台下、不同表情的反差会这么大,这睥睨众生的气质横竖看也不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能拥有的。

  “知道上一个助理是怎么被开除的吗?”

  周晋珩嗓音低沉,颔首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林,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下一秒又勾唇笑起来,眼中的锋芒收敛得一干二净,仿佛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人根本不是他。

  “逗你玩呢,别紧张。”周晋珩抬手拍小林的肩,面目和蔼,“助理嘛,工作能力还是放在第一位的。不过你是我的助理,不是他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应该清楚。”

  刚上任不到一月的小林忙点头称是,接着吞吞吐吐地问:“那、那这机票……”

  周晋珩挥挥手,不耐烦道:“留着吧,要是真退了,老东西不得烦死我。”

  小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松一口气的同时心想,好在这祖宗上头还有更厉害的人压着,不然他两边不讨好,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专用通道里只剩下脚步声,靠近场馆入口,周晋珩单手插兜大步向前,比回自己家还要轻松随意。

  小林想帮他再打理下头发,从包里掏出镜子,抬头一看,哪里还有祖宗的影子?

  门那头是另外一个世界,灯光闪烁,音乐声轰鸣。

  周晋珩走进去的瞬间,舞台中央的镭射光线扫到他身上,剑眉下的深邃眼眸不适应地眯了眯,再次睁开时,瞳孔里映满台下黑压压的人。

  这次的奖他志在必得,所以用不着装谦逊内敛,长腿一跨迈入嘉宾席,向几个圈内友人点头示意后,在正中的位置坐了下来,直接忽略了其他人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以及背着他鬼鬼祟祟的小声交谈。

  说到周晋珩,除了他为人津津乐道的家庭背景,便是他入圈以来有如神助的事业发展。豁达的人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想不红都难,眼红的则说他实力与名气不符,取得一点小成绩就这么狂,迟早栽跟头。

  虽然演技这东西见仁见智,同一部作品同一个角色,定有人会独树一帜给出与主流口碑大相径庭的评价,可说到外在条件,周晋珩入圈两年来,从未被人诟病。

  他有着媲美模特的平直宽阔的肩,近一米九的身高使他哪怕坐着都高人一头,更遑论那张被媒体评价为“跟所有男一号无缝匹配”的脸,没有表情的时候庄重沉静,笑起来又恰到好处地带了点张狂邪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用粉丝的话说就是“被他看一眼腿都软了。”

  然而此刻的周晋珩并不关心旁人如何议论,他并不喜欢这种充满假笑和虚与委蛇的场合,肯来这里算是为他的演艺事业做出的妥协之一。

  在公众场合被许多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很不好,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后行。周晋珩坐姿挺拔,百无聊赖地目视前方,颁奖典礼即将开始,屏幕上在播放场外的情况,门口人头攒动,除了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占据视线的还有从红毯一直铺到场馆入口的鲜花。

  这提醒了周晋珩,晚上回到S市,也会有一束鲜艳的花等着他。

  专门为他准备的花,说不定还有新出炉的蛋糕。

  那傻子笨得要命,偶尔也鬼使神差地机灵一回。上次周晋珩签下一部名导的电影心情好,没拒绝他送来的花,自此他就真把这当成任务,无论大事小事都要送花以示庆祝。

  还会捎上一张亲手写的卡片,正面冠冕堂皇地写“祝贺周晋珩先生”云云,背面不起眼的地方写一行诸如“老公我爱你”之类的蝇头小字。

  想到这里,周晋珩轻嗤一声,既觉得小傻子这耍心机的样子惹人生厌,又莫名觉得有趣得紧。

  转而想起上次放了小傻子鸽子,算算时间,他居然憋得住这么多天不跟自己联系?

  眉头皱起的同时,周晋珩为今晚的去向做了决定。反正票没退,回S市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就去小傻子那儿吧,省得他又哭唧唧找老东西告状。

  不过那又如何,只消他勾勾手指头,小傻子还不是屁颠屁颠地凑到他跟前红着脸喊“老公”。

  四周灯光渐收,颁奖礼进入倒计时。

  周晋珩心里不耐烦着,隐没在黑暗中的嘴角却勾起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

  作者有话说:没错,我们小周还不知道小傻子已经死了。

第四章

  晚会结束得比预期早,飞机却晚点了。

  周晋珩在候机室眯了一觉,醒来还没开始登机,他扯松脖子上的领带,暴躁地踹了桌腿一脚,叫随行的助理小林去帮他改签。

  小林跑完柜台回来,战战兢兢地说:“这个点所有飞机都延误了,改签的意义不大……”

  周晋珩的脸色黑如锅底:“那高铁呢?”

  小林翻了下手机,更迟疑了:“高铁是有,不过要去南站乘坐,到S市全程6个小时左右,还不如在这里等飞……”

  周晋珩打断他:“行了你回去吧,我自己等。”

  小林如蒙大赦,违心地丢下一句“有事您给我打电话”,脚底抹油跑了。

  周晋珩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小时,飞机终于起飞了。

  抵达S市时还下着蒙蒙细雨,打车回到位于城东的别墅,敲了半天没人来开门,周晋珩依稀想起这个家里唯一的保姆不久前刚被他炒了,这个时间小傻子八成睡得正香。

  悻悻地用密码开了锁,刚走进屋里,就被扑面而来的冷清弄得怔在原地。

  这个家周晋珩不常回,却对它应有的味道十分熟悉。小傻子嗜甜,冰箱里塞满糖果甜点不说,经常搞得屋里到处弥漫着食物的甜香味,而现下这屋子里空荡荡,仿佛被喷了无色无味的净化剂,除了他进门时裹挟的一点雨水和泥土味,其他什么都闻不到。

  预想中的鲜花、蛋糕,一样都没有,上楼去主卧房间确认后,周晋珩不得不承认小傻子不在家的事实。

  因为飞机晚点压抑到现在的怒火瞬间引爆,周晋珩把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掀开丢在地上,枕边放着的哆啦A梦玩偶跟着滚落在地,仰面向上,朝周晋珩傻乎乎地笑。

  是小傻子最喜欢的玩偶,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它睡觉。

  心里有火看什么都不顺眼,周晋珩莫名觉得这玩偶在笑话自己大老远赶回来扑了个空,飞起一脚把它踢出几米远,玩偶撞到墙壁弹回来,滚了几圈后屁股朝上趴在地上。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头脑冷静了些,周晋珩掏出新手机翻通讯录,拇指悬在名叫“灰灰”的电话上停了几秒,终究没点下去,随便换了个号码:“喂,我回S市了,今天在哪儿聚?”

  原以为酒吧的灯红酒绿可以麻痹神经,冲淡情绪,谁知几杯酒下肚,看着狐朋狗友们左拥右抱嬉笑打闹,闻着周遭刺鼻的香水味,周晋珩的心情非但没变好,反而更糟了。

  有人过来搭话:“周少这是怎么了,也不跟咱们一块儿玩,是酒不够烈,还是这儿的妞不够带劲啊?”

  周晋珩抬手推了一把:“滚开,玩你的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放着首都那边的好好的庆功宴不去,大半夜跑到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活受罪。

  大家都对周少的坏脾气习以为常,被推开的那人一点不气,嬉皮笑脸地说:“还是说,周少眼界高了,看不上这些个庸脂俗粉?”

  边上另一个人加入他们的对话:“那可不,咱们周少家里有名门出身的娇妻,都说尝惯了高贵清雅滋味,就喝不下这些劣质的浓香了,对吧周少?”

  虽说周家和易家的联姻宣称对外保密,但这种事在本地世家大族间根本瞒不住,就像从没有人在明面上说道,可无人不知易家小少爷易晖脑子有问题一样。

  这人的话中多少包含了几分揶揄,要放在平时,周晋珩少不得要发一通脾气,这会儿他的心思不在这里,竟直接忽略了,放下没喝完的酒杯,拎起外套甩在肩上就要走。

  “周少这就走啦?”最初跟周晋珩搭话的人追上来挽留,凑在他耳旁压低声音说,“那家伙嘴贱你又不是不知道,犯不着跟他生气。”

  周晋珩只觉得头晕,急于出去透气,捏着眉心道:“没生气。”

  追出来的这人家里在S市本地做消防器材生意,最近正在拉拢周家,企图跟周晋珩攀上关系后再去跟以酒店起家的易家谈合作,所以对他很是殷勤:“不气就对了,周少您也不是不知道,这人好吃懒做啃家里老本,看见易少爷跟了您不知道多眼红,上回您把易少爷带到这儿来,他……”

  周晋珩从前半段话里咂摸出点什么,没等他说完,偏头眯起眼睛看他:“你也认为,是我高攀了?”

  那人浑身一凛:“哪儿能啊!您和易家小少爷那是郎才郎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明知是吹嘘奉承,周晋珩听了这话还是舒坦不少,从酒吧出来没在外面逗留,直接回了城东别墅。

  到家倒头就睡,醒来依稀瞧见窗外天光大亮,周晋珩下意识伸手往身旁摸,没摸到人,腾地坐起来,看见床头地上姿势没变的哆啦A梦,才想起小傻子不在家。

  走进卫生间,周晋珩摸了一下挂在架子上的卡通毛巾,干燥的,看样子许多天没被用过了。

  刷牙时周晋珩故意把竖在角落里的卡通牙刷给碰倒了,挑眉不屑地想,看你这次能撑多久。

  周、易两家是协议联姻,由于协议时周晋珩未达法定婚龄,两家只低调办了婚礼,就把两人送到这处婚房,美其名曰朝夕相处培养感情。

  因为工作的关系,两年来周晋珩在这里留宿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个月,还都是家里老东西以停信用卡或者收回跑车威胁的。如今周晋珩的演艺事业步入正轨,自己有了经济来源,长辈施压对他越来越不起作用,今年开春至今,他在这个家里留宿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只有易晖那个傻子真把这里当成家,悉心布置,耐心等待,每天想尽办法叫他回家。连偶尔不住在这里都是为了赌气,以为这样周晋珩就会担心他,会回来看看他,殊不知周晋珩早将他的小心思看透。

  不就离家出走么?小孩子把戏。易家在S市有多处房产,其中多半是易晖的妈妈生前为他挣来的,都写着易晖的大名,他有的是地方可去。

  再不济,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去年光赌气买机票跑到首都投奔哥哥这种事,易晖就做了两三次。

  所以周晋珩一点儿也不担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个便宜大舅哥早来电话教训他了,哪还由得他逍遥自在这么些天?

  思及此,周晋珩又开始烦躁,不知这束手束脚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洗漱完从冰箱里翻出半袋冻得邦邦硬的土司,对付着凉水往肚里咽,周晋珩边嚼边皱眉,心想小傻子在家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咖啡热水24小时不会断,伸手就有的喝。

  回到房间,再次瞥见躺在墙角地上的玩偶,周晋珩思索片刻,还是过去把它捡起来,掸掸灰,放回床上。

  省得小傻子回来看到又哭,一哭就鼻子红眼睛红丑得要命,叫别人看见了又要说他欺负人。

  家里没有保姆还是不方便,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周晋珩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休闲装往身上穿,忽然听见手机响。

  摸索半天,把手机从扔进洗衣机的外套里掏出来,看见“老东西”三个字,周晋珩脸色一黑,隐隐有些失望。

  接电话的态度自是谈不上客气:“喂,什么事。”

  “换号码了?”

  周晋珩裤子拎到一半,单手没法系腰带,转身倚靠在洗衣机上:“嗯,不好意思啊,忘了告诉您。”

  那头既然查到他的新号码,便不会在这件事上再跟他废话:“礼拜天带小晖回家一趟。”

  “又家庭聚会?”周晋珩嗤笑出声,“你们也真是,有这个闲工夫增强一下业务能力,多拉点光明正大的生意不好吗?还是说又有什么阴谋,打算把我妹也嫁出去换钱?”

  “混账!”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怒道,“你个臭小子,当初是谁同意拿人身自由作为交换条件跟易家联姻?现在混出点眉目来,就翻脸不认账了?”

  “您所谓的人身自由,就是三天两头打电话来查岗吗?我还从没见过哪家公公这么关心儿子儿媳的婚后生活呢。”

  吊儿郎当地说完,话筒里呼吸声粗重,眼看老东西真要动怒了,周晋珩话锋一转:“星期天是吧,我得先问问他有没有时间,人大画家也忙,您随意调遣我没问题,调遣他就不太合适了吧?”

  挂掉电话,周晋珩长舒一口气,把衣服穿好,下楼时经过二楼拐角的房间,脚步顿住,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半掩着的门。

  这间是易晖的画室,面积虽小,里面却收拾得整洁,画板上支着一幅画了一半的人物画,旁边摆着一高一矮两把椅子,让周晋珩想起易晖时而坐着猫腰、时而跪着单脚撑地,捧着颜料板寻找合适高度的笨拙样子。

  S市地处长江以南,空气湿润这一特征在背阴的房间里尤为明显,角落柜子上堆叠的画纸边角都有些翘起,纸面也凹凸起伏不甚平整,难怪他之前抱怨“画出来的画都变得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