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灰 第30章

作者:余酲 标签: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HE 穿越重生

  两人经常聊到江一芒,易晖觉得没什么好避讳的,反正拔了网线没人知道对面是谁。这话也是跟江一芒学的,十七岁的妹妹最近成了他的人生导师,给他科普各种网络用语不说,小礼物也没落下,昨天居然送了一支手电筒给他,让他下回上山注意脚下。

  面对妹妹这样体贴用心的照顾,易晖心甘情愿为她卖力,先是帮她劝江雪梅同意她去S市,虽然明面上用的是“跟小姐妹一起玩”的借口,易晖想着追星嘛不就是一群小姑娘聚在一起,安全方面应该不用担心。再者就是赞助了来回车费,还帮订了酒店,用他最近接稿挣的钱。

  哆啦哼哼:哪个星?

  易晖想了想,觉得全国上下应该没几个人不认识周晋珩,直截了当地打了全名。

  哆啦哼哼:哦,你妹妹喜欢他?

  说到这个,易晖宠溺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何止是喜欢啊,她房间里满墙都是他的照片海报,买相机也是为了冲前线拍他,前阵子还说要去探班呢,还弄了幅真人十字绣在做……喜欢到恨不得嫁给他[允悲]

  过了几分钟没动静,易晖以为作为普通公司员工的哼哼看不懂“前线”“探班”什么的,刚要热心地给他做名词解释,手机突然一震:那你呢,觉得他怎么样?

  易晖愣住,忽略了这个问题来得多么没头没脑,首先想起的竟是那天在山下的便利店门口,那个人说的一句“你说过喜欢我”。

  听到这句话时有多苦涩,现在回想就有多茫然。

  不过无论喜欢还是讨厌,已经不是他现在有必要去思考的问题了。易晖收回思绪,沉下一口气,捧起手机打字:挺帅的[可爱]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周晋珩刚拜别剧组,坐上前往机场的车。

  紧赶慢赶,他的戏份总算在年前杀青。助理小林亲自来接,从后视镜里看见周晋珩对着手机笑,高兴道:“我就说嘛,以你现在的人气基础,就算闭关拍个半年粉丝也不会忘了你的……不信等着瞧,下周颁奖礼,年度最佳人气奖肯定又是你的囊中之物。”

  先前小林关心过周晋珩的心里状态,周晋珩懒得解释,以“担心拍几个月的戏出来没人认识我了”为理由搪塞。小林就真信了,这阵子时不时给整理超话的彩虹屁发给他看,见他没拒绝,以为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喜欢,这不,刚出剧组就忙着上微博亲自审阅了。

  周晋珩没否认,注意力全部放在和①只小hui侠的对话上,把“挺帅的”三个字来回看了好几遍,嘴角翘得更高了。

  先前他旁敲侧击地问易晖对他的印象,虽然只得到“还行吧”三个字,和现下“挺帅的”加起来,是不是就约等于“还不错”?

  他对易晖给哆啦哼哼的“你最靠谱”的评价耿耿于怀,哪怕哆啦哼哼是他披着的一张皮,他还是吃味得很,巴不得挨夸的是自己本人。

  随着聊天的深入,周晋珩也不是没想过向易晖坦白,每当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忍了回去。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得耐得住性子好好表现,争取早些把“周晋珩”和“哆啦哼哼”两个看似无关的人合并为一个,尽可能让易晖容易接受。

  就算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生气,之后冷静下来,能回想到的都是开心的事,小傻子那么善良、心那么软,怎么舍得不原谅他呢?

  周晋珩给自己灌了颗定心丸,点了玫瑰花表情回过去,就放松身体,歪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由于这次拍戏周期长,耽误了其他通告,周晋珩从剧组出来没顾得上休息,便一头扎进年底繁忙的工作中。

  一个星期不到,广告拍了两支,采访录了一个,杂志封面拍了三版,还抽空去某音乐盛典做颁奖嘉宾。超话里的粉丝们既心疼又高兴,一边喊着“哥哥又瘦了快别忙了好好休息吧”,一边又自豪地到处嚷嚷“我家珩珩实红哪儿都少不了他”。

  年底各大颁奖礼热闹非凡,其中最受瞩目的要数百花奖。都说“年中金花年底百花”,百花奖不仅是对影视圈工作者一年来取得的成果的验收,更是有野心、想创出一番事业的人们获得认可的决定性机会,能捧个有分量的奖回来,无疑是件既风光又能给自己镀金的好事。

  因而粉丝们准备充分,颁奖礼当天,各家后援会送来的花篮横幅就占满场馆内外,其中以周晋珩的应援最惹眼,写着名字挂着照片的硕大花墙摆在红毯起始处的醒目位置,热气球放了足足二十二个,正合周晋珩现下的年龄。

  不说别家粉丝,就是几个第一次来没见过世面新人看了,即便表面保持微笑不动声色,心里也暗自咋舌或者酸一把“红了不起啊”。

  而话题中心周晋珩本人此刻压根无暇关心外面的人怎么说,全部心思都放在江一芒带来的照片上。

  照片是刚洗出来的,主人公都是易晖,在画画的、在吃饭的、拿小竹竿赶鹅的、睡得四仰八叉的……几乎涵盖了易晖一整天的生活,周晋珩看着看着就笑了,往后翻看几张,又皱起眉:“他瘦了。”

  “最近赶稿嘛,太累了。”第一次进后台的江一芒还有些紧张,边东张西望边说,“尤其是你要的那幅,我哥画得可认真了,比对待参赛的画还要认真。”

  周晋珩爱听这个,笑容重回脸上:“那前几天给他的礼物,他喜欢吗?”

  “那把雨伞吗?可喜欢了,撑开都舍不得收,说要陪着里面的哆啦A梦睡觉。”江一芒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后来我妈说在家里打伞长不高,他才怪不情愿地把伞收了。”

  周晋珩听了笑意更甚,见不到他的苦闷也消散不少。

  这就是易晖,这就是他的小傻子会做出来的事。

  临上台前,周晋珩拿出一个小盒子,托江一芒带回去交给易晖:“既然你来了,这次就不邮寄了。是一瓶有安神效果的精油,你不是说他最近睡不好吗?他喜欢甜的,我就买了偏甜的味道。”

  江一芒接过来,羡慕了一会儿,转而满面愁容道:“平均每个星期都给他送礼物,他都起疑了,圣诞、元旦、立冬、感恩节、腊八、小年……我都不知道还能找什么借口了。”

  周晋珩早有对策,又拿出另外一瓶递给江一芒:“就说你自己想买,正好店里打折买一送一,他肯定会收下。”

  人在颁奖礼,心却系在数千公里以外的南方小镇。

  几个小时后,周晋珩捧着最佳男主角和年度人气演员两个分量十足的奖凯旋归来,拿到手机第一件事不是上微博发获奖感言,而是登小号看有没有新的未读消息。

  未读新消息没有,意料之外的事却有一件。

  有人发了条长微博艾特易晖,粗略浏览一遍,大体意思是说网络画手①只小hui侠的某幅私底下约稿的作品抄袭另一名画手A某去年公开的画作,这幅作品还涉及过商用,建议画手A可以委托律师对①只小hui侠进行起诉。

  这种圈子里的关起门来的矛盾圈外人一般没机会看到,周晋珩能看到的原因是①只小hui侠转发了这条微博,只写了三个字——我没有。

  翻看下面许多还没弄清楚情况就人身攻击的评论,周晋珩的额角突突直跳,心都悬到嗓子眼,恨不得现在立刻飞到易晖面前。小傻子心善脾气又绵软,从前没少被人欺负,他担心他孤立无援又钻牛角尖做傻事。

  先发私信询问,左等右等,直到在前往南方的高速公路上,周晋珩才收到①只小hui侠的回复:我没有[哭]

  心脏猛地收缩,周晋珩似乎透过这个表情看到易晖流着泪的脸,瞬间呼吸都快滞住了。

  说好不再让他哭的,为什么这么快就食言了?

  在叫司机再开快点的同时,周晋珩劝服自己冷静别乱了阵脚,随后飞快打出一行字:我知道你没有。别哭,别怕,有我在。

  作者有话说:没有要掉马。

第三十四章

  夜深了,江家小院灯火通明。

  易晖用电脑登录微博,右下角的新消息实时提醒,稍一不留神点到,落入眼中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质问和谩骂。

  想从中把哆啦哼哼的对话框找出来都很困难,“抄袭”、“不要脸”、“出来道歉”之类的言语枪林弹雨般地袭来,易晖承受不住,下意识想躲,捂住眼睛趴在桌上,江雪梅进来送甜汤时叫了好几声,他才慢吞吞地把头抬起来。

  “对了,我还有手机。”忽而又一惊一乍,立刻扭头去床上摸索翻找。

  一个小时前,易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打开微博准备跟哆啦哼哼道个晚安,对话框还没来得及点开,就被超过三位数的艾特消息吓呆了。

  开通微博以来,①只小hui侠的粉丝数截止目前刚过千,平时发布作品得到的点赞和评论最多两位数,没想到第一次收到这么多消息居然是因为涉嫌抄袭。

  还在S市的江一芒看到微博也急得不行,在电话里说要回来,易晖阻拦道:“别,好不容易出趟门,玩够了再回来。”

  “还玩什么呀玩,都欺负到我哥头上来了。”江一芒呼哧呼哧地喘气,“抄袭?空口鉴抄没把他能死,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人举报他!”

  好歹是劝住她不要连夜赶回来,易晖用手机点开微博时,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眼前也一阵阵发花,好几次没按准。等到根据江一芒说的顺序设置了关闭陌生人私信和评论,并把那条微博的艾特消息屏蔽,世界才终于恢复安静。

  “来,先喝口汤。”

  江雪梅见儿子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心疼得要命。微博什么的她不懂,帮不上忙就只好陪在一边,用勺子给易晖喂汤喝。

  易晖其实喝不下去,怕妈妈担心勉强喝了几口。也就只能喝几口,刚小半碗下去,就全吐了出来。

  趴在马桶边,生理的泪水伴着秽物一齐落进下水道,易晖拼命抽纸擦一片狼藉的脸,自己一塌糊涂还惦记着安慰江雪梅:“我、我没事,汤等一下、等一下再喝……不是妈妈做的不好喝。”

  江雪梅看着他,眼眶倏地红了,上前揽住他的肩,轻轻拍他后背:“没关系,喝不下没关系,以后不画了也没关系,好好的,咱们一家好好的。”

  虽然从前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易晖光从那些恶意满满的评论中能猜到这件事很严重,严重到可能会影响他在整个绘画圈的名誉。

  当事人画手A已经闻讯赶来,转发那条微博表示震惊,说“没想到去年的一副不太成熟的作品也会被抄袭”,顺便感叹了世风日下,劝初出茅庐的小画手们不要急功近利,踏实磨练技术才是正道。

  画手A也是个处在上升期的新网络画手,人气比易晖要高一些,粉丝刚上万。他微博下的评论一面倒,都在说他太善良了,替他感到不值,几乎每层楼都艾特了①只小hui侠,让抄袭狗过来跪下道歉,然后封笔滚蛋。

  是以屏蔽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手一滑便能看见各种冷嘲热讽或者直言辱骂,易晖强撑着回复了几条,希望不明真相的网友们明辨是非,至少看清楚前因后果再做判断。

  然而并无效果,撇开画手A的粉丝不谈,凑热闹的路人多数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无论青红皂白骂一顿发散完戾气就走,谁管你抄袭没抄袭。

  易晖脑袋里乱哄哄,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各种声音占满了他的思绪,有的在笑,有的在骂,还有他之前在评论区眼熟的粉丝,平时总夸他神仙画画,这会儿都不听他解释就扬言脱粉,还说对他很失望。

  他想逐条回复评论,告诉他们“我没有抄袭”,可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解释单薄无力,有谁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除了江雪梅和江一芒,大概只有哆啦哼哼了。

  设置了不接受未关注人的私信,哆啦哼哼的私信框便一直在最顶部,消息一直没断过——

  不要看评论,除了我的私信其他全部屏蔽。

  别听他们胡说,我知道你没有,你怎么可能抄袭呢?

  我梳理了一遍前因后果,知道该怎么做了。

  约稿的原画发给我,谁约的稿也告诉我。

  如果没有真名,微博号也可以。

  还在吗?

  是不相信我吗?我们的聊天记录在这儿,你可以实时截图留底。

  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好。

  还在吗?在的话随便回复我一下,不想说话按个表情也好,我很担心。

  ……

  不知怎么回事,面临口诛笔伐时易晖没哭,被妈妈抱在怀里时也忍着没哭,这会儿接受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支持和帮助,他却想哭了。

  鼻子酸得厉害,易晖睁大眼睛仰起脑袋拼命把泪憋回去,在模糊的视线中艰难地点开输入框,选了个表情发过去。

  看到对话框中出现的[ok]表情,周晋珩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差点就给易晖打电话了,幸好最后关头收到回复,不然他一个冲动,眼下抄袭风波和掉马翻车哪个更严重还未可知。

  不多久,①只小hui侠把原稿和约稿人的微博号发了过来。事情发酵到这个地步,他还护着别人:约稿的人也是受害者,不要把他的名字挂出来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周晋珩已经把事情经过研究透彻,涉嫌抄袭的两幅画也进行了比对,此刻底气十足地嗤笑一声,回复:受害者?加害者还差不多。

  易晖那头回复很慢,似乎陷入思考:他为什么要害我?

  周晋珩犹豫片刻,最终没把他走上社会后见识过的那套残酷法则讲给易晖听,只说:这个世上坏人很多,不是你安守本分他们就不会招惹你。有的坏人死性不改,有的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有的笨得要命,做错许多事才知道后悔。

  易晖消化了很久,一本正经地回复说:知错能改就是好人

  看到这句话,周晋珩笑了,笑小傻子把“好孩子”擅自改成“好人”,也笑自己总是顶着哆啦哼哼的皮夹带私货。

  被发了好人卡的周晋珩干劲十足,回到S市即刻赶回家里。

  易晖所有的作品都被他好好地收在画室里,前几天杀青后还回来看过,所以很顺利地找到了他要的那幅画。

  临走前还给门口的那盆白雪花浇了水。周晋珩学着易晖的样子,蹲在花盆前,戳了戳它的叶片:“再等等,你的主人马上就回来了。”

  次日凌晨,抄袭事件爆出的八个小时内,一个名为“哆啦哼哼”的微博用户发长文艾特①只小hui侠、画手A,以及昨天晚上发布抄袭证言的那个小号。

  文章从昨晚的事件入手,先分析了两幅画的构图、色彩上的差异,再举法律条款证明所谓的“局部相似度极高”不成立。

  为堵网民的嘴,后面还举例了多幅类似作品,其中一幅署名为易先生的画作尤其具代表性,三幅画放在一起比较,只能说在作画习惯和构图技巧上颇为相似,其他方面则各有千秋,根本构不成抄袭。

  紧接着是聊天记录。从时间线上看,①只小hui侠是在上上个月接到这个约稿,对方的要求他画慈祥的奶奶,除了规定人物的穿戴相貌,还要求人物必须临窗而坐,西下的夕阳刚好斜落在身上。

  这样的构图无论如何都会与画手A的那幅作品有共通之处,更何况约稿者还对背景做了要求,让画手在旁边的矮几上画一盆白色的花。

  这盆白色的花正是昨夜路人们探讨的重点,许多人认为年过花甲的老年人多偏好姹紫嫣红,不可能喜欢从传统意义上讲比较晦气的白花,加上两位画手画的老奶奶都身穿颜色鲜艳的唐装,怎么看都觉得旁边的白花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