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灰 第53章

作者:余酲 标签: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HE 穿越重生

  易晖不傻,听得出方宥清语气中的轻蔑。

  他想,这个看似和善的男人心里定是翻江倒海。他恨周晋珩有眼无珠,先是看上个傻子接着又找了个替代品,还恨自己精心部署了一出大戏却没达到预期的效果,他怨天尤人肆意泄愤,却从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过分骄傲的人总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该围着他们转,都该站在原地等他,他累了想回头的时候,勾勾手指,想要的东西就会回到他身边。

  这样的人易晖见过很多,曾经的周晋珩,眼前的方宥清。

  不同的是那个叫易晖的又傻又笨,所以经不住诱惑,还是被哄回来了。而周晋珩不一样,他说一不二,他用鲜血发的誓、留下的承诺,就是易晖的底气。

  “不常干这个。”易晖说,“他要我陪着他,说只要我在他眼皮底下,干什么都可以。”

  方宥清的表情狰狞了一瞬,随后很快恢复自然:“你也许听过我的名字,我是他的前男友,不过在我之后、你之前还有一个,恐怕你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易晖知道方宥清说这话意在恐吓自己,只可惜用错了方法,除了一声“哦”,他实在不知道还能给出什么回应。

  五次三番挑衅都没能把人激怒,方宥清面子挂不住,起身要走。

  易晖原打算沉默到底,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看着手中的水果刀,又想起那柄差点扎到周晋珩心脏的长刀,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顾他人死活,这种人他最是唾弃。

  “不知道方先生信不信因果报应,我还挺信的。”易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还有,周晋珩现在不喜欢百合,他喜欢玫瑰,因为是我送给他的。”

  方宥清走了很久,易晖的手还在不住地发抖。

  其实他很害怕,尤其在知道方宥清是主谋之一的情况下,最后那两句是一向胆小的他顶着压力说出来的最尖锐的话。

  他握着周晋珩的手,企图缓解紧张焦虑,脑袋抵着周晋珩的肩膀,生怕碰到伤口,只敢轻轻靠着。

  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直到干燥的大手缓慢地回握,昏沉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易晖猛地抬头,对上周晋珩看向他的黝黑瞳孔,脑中霎时一时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做了一个梦。”周晋珩虚弱地说,“梦到我死了,心脏被挖走了。”

  易晖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被他的描述吓到,只会愣愣地摇头。

  周晋珩扯开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没事,我又把它抢回来了。”

  听了这话,易晖面色稍缓,接着不满地噘了噘嘴,似乎在说——你说过把我放在心里,无论如何都要抢回来。

  想象中大难不死的抱头痛哭、劫后余生的含泪相望,因为医护人员的到来统统没来得及发生。

  医生护士来去匆匆,氧气罩被撤掉,易晖给周晋珩喂了水,转身放杯子时被拉住手腕,周晋珩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还梦到你亲我了。”

  对于他刚醒来就说这些不着调的,易晖只当他失血过多大脑缺氧,不同他计较:“我没有。”

  嘴上否认,却背对着病床偷偷咬嘴唇,耳尖也悄然浮起红晕。

  “哦,是吗?”周晋珩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拉着他的手还是不放,笑意爬上眼角眉梢,“那你再亲亲我吧,我跟梦里的对比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五十七章

  易晖自是不会亲他的。

  不仅不亲,话也不准他多说,怕他大病初醒一个岔气又晕过去,把削好的苹果往他手里一塞,拎着热水壶跑了。

  回想起冷藏车里的吻,易晖臊得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在水房逗留一会儿,又不放心周晋珩一个人在病房待着,还是磨磨蹭蹭地回去了。

  走到门口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还以为小林来了,进去看见杨成轩站在病床前,易晖先是一愣,然后昂首阔步地走进去,把水瓶重重往地上一放,坐到离病床最近的位置。

  杨成轩似乎刚下飞机就过来了,行李箱还丢在门口,被易晖摆了冷脸还是笑着,揶揄周晋珩道:“你冒死救人,我看被救的这位好像不怎么领情啊。”

  易晖不吱声,又拿一个苹果削皮,表情严肃,一本正经。

  杨成轩看了直乐:“你别说,还真挺像之前那个。”

  “什么‘之前那个’?”周晋珩皱眉,“叫嫂子。”

  易晖手上动作一顿,杨成轩更乐了:“管那个叫嫂子,那管这位叫什么?”

  周晋珩懒得再跟他解释是同一个,说:“也叫嫂子。”

  杨成轩竖起大拇指:“牛还是你牛,人还在这儿呢,也不怕人家闹脾气。”

  顶着两个身份的易晖气不起来,就是又臊得慌,削果皮也没发挥稳定,削到一半就断了。

  周晋珩不嫌弃,接过来就连皮咬,边吃边赶人:“我没事了,探完病的可以滚了。”

  杨成轩斜睨他:“有了对象就不要朋友了是吧?”

  “躲着你家老东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谁不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周晋珩道,“赶紧过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杨成轩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伸个懒腰打哈欠,一副慢慢来不着急的样子,走之前还不忘调侃周晋珩:“你也别傻乐呵了,回头上网看看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说你先破相后内伤,刚接的电视剧官博也发了解约申明,演艺生涯怕是要就此断送咯。”

  人走后,易晖拿起一个橘子剥皮,剥了两瓣还是没忍住:“那个剧,真不要你演男一号了?”

  躺在床上的周晋珩哭笑不得:“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男一号我演得多了,不差那一个。”

  易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说大话,眨眨眼睛,问:“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以为你……”周晋珩拐了个弯,“以为你要问我疼不疼,难不难受。”

  这也是易晖想问的:“那你疼不疼,难不难受?要不要把靠背再往下放……欸!”

  一声惊呼打断未说完的话,周晋珩捞过他的手腕,送到嘴边就亲了一口:“还疼吗?”

  亲的是手腕上捆绑留下的痕迹,易晖收不回手,脸上发烫:“不疼。”

  “真的不疼了?”

  易晖有点恍惚,不知在他问哪个“疼”,还在思考,病房门口传来动静,又有人来探病了。

  这回来得是江雪梅,护工陪着来的。

  易晖没想到她会亲自来,还让她目睹这么羞耻的状况,引着她坐下,自己站在边上,手背在身后互绞。

  江雪梅住院几月,术后恢复得不错,久病的人气色看起来要比躺着的周晋珩好很多。她微笑着说:“这位就是周先生吧?一晖瞒了我好久,我最近才知道您就是上次来我们家那位先生。”

  这事是易晖主动在电话里向江雪梅交代的,是以江雪梅这阵子才把“恩人”和“缠着我儿子的人”合并为一个,现在这人又救了易晖一命,纵然心情复杂还一头雾水,江雪梅心里仍是感激大过别的。

  周晋珩反而不好意思,撑着身体要坐起来同长辈打招呼,被易晖阻止:“躺着别乱动。”

  “对,身上有伤,还是躺着休息吧。”江雪梅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上辈子结婚时易晖的母亲已经过世,父亲只管生意不顾家,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周晋珩第一次见丈母娘。

  他努力把去年几度闯进人家家里的糗事忽略,自我介绍道:“伯母好,我叫周晋珩,是晖晖的老……老朋友。”

  还没得到易晖的正式首肯,他不敢乱说话。

  江雪梅笑着点头:“知道你们是老朋友,经常闹别扭的老朋友。”

  探病其实没什么好聊的,江雪梅坐了一会儿,交代易晖好好照顾周先生,就起身要走了。

  易晖送到门口,江雪梅拉着他的手道:“这世上能为别人舍弃生命的可不多,尤其像他这么年轻的。从前的事妈妈不清楚,现在也不是帮他说话,决定权在你,你考虑清楚就好。”

  他和周晋珩的事只有江一芒知道个大概,不过就算不说江雪梅也能察觉到点什么,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易晖放心,她无论如何都站在他这一边。

  感动之余,易晖又有些惆怅。做江一晖已经让他胆战心惊,背负着两个姓名生活,未知的前路让他更加迷茫。

  可这是他自己选的,是他自己经不住诱惑再次动心,刀山火海也要走下去。

  易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刚准备回病房,杨成轩突然从走廊尽头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拉起他就走。

  “你带我去哪儿?”

  “去看看唐文熙。”杨成轩黑着脸,神情凝重,“他说不认识我了。”

  听他的描述,易晖以为情况严重到不可控的地步,到楼下病房看见坐在病床上拿着纸笔安静画画的唐文熙,懵得不知该说点什么开场。

  “江同学,你怎么来了!”唐文熙抬头看到他先打招呼,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你不是退学搬家去南方了吗,这里是S市欸,你也来旅游?”

  云里雾里的易晖被拉到一边,唐母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小声道:“医生说他大脑受到剧烈碰撞,血块压住记忆神经导致暂时性失忆,人还认得,就是不记得这几年发生的事了。”

  易晖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个信息,回头面对唐文熙时换上轻松的面容:“唐同学,你还认得我啊?”

  “我们班的美术天才,怎么会不认得。”唐文熙笑得开朗,“不过你怎么回事啊,以前在班上冷冰冰的谁都不爱搭理,现在居然会来医院看我,我还以为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呢。”

  “在班上?那个班?”

  “就我们油画一班啊,”唐文熙理所当然道,“我看是江同学你失忆了吧?”

  唐文熙今年读研二,暑假还在外面采风写生,油画一班是他念本科时的班级。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易晖和唐父唐母不得不接受他把这些年的事情都忘了、记忆停留在刚升入大二那段时间的事实。

  一屋子人愁容满面,唯有唐文熙跟从前一样乐天:“忘了就忘了呗,看我刚画的画,这些年可没白练,都画出肌肉记忆了。跳过苦练的过程直接一键收获,哇,做梦都没这么好的事。”

  在旁默不作声的杨成轩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唐文熙的肩:“那我呢?还记得我吗?”

  唐文熙被他吓得不轻,看了他一会儿,眼中除了惊惧唯余茫然:“你、你是谁啊?”

  杨成轩咬牙切齿地自报姓名,唐文熙更是害怕,缩着肩膀往后退:“我不认识你,没听过这个名字,妈,他是谁啊?”

  唐母摇头说不认识,唐文熙顿时有了底气:“我所有朋友我妈都认识,你是哪里来的坏人,走开,快走开。”

  杨成轩不肯走,被护儿心切的唐父扯着胳膊拉开,后退几步站稳,杨成轩冷笑一声,似乎还不相信:“呵,不就想我回来吗,我现在回来了,你在这儿耍什么花招装什么失忆?”说着冲易晖道,“告诉他我是谁。”

  在唐文熙迷惑求证的目光下,易晖纠结许久,似是很难为两人的关系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他是你喜欢的人。”眼看杨成轩露出略显得意的笑,易晖停顿片刻,接着道,“也是丢下你,伤你最深的人。”

  到晚上,易晖还在为唐文熙失忆的事恍神。

  据之前的聊天推断,唐文熙和杨成轩相识于四年前,也就是唐文熙升入大二的那一年,记忆被切断的那一年。

  虽说从哪里开始失忆这种事纯属巧合,易晖还是无法不把它与唐文熙的选择联系到一起,为什么刚好在这个时间?为什么这么巧只把与杨成轩认识之后的忘记了?

  换做他是杨成轩,大概也会怀疑。

  不过站在朋友的角度,易晖觉得忘记也不全然是坏事。

  两人那段不明不白的交往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唐文熙一天比一天消沉,喜欢得不得了还嘴不承认,唯恐给对方增添负担,被抛弃还要强颜欢笑装无所谓。以“随便玩玩”作为借口展开的关系,注定患得患失,无疾而终。

  所以易晖没有掩饰两人的关系,把实话说了出来,交给他们俩去抉择。就像他至亲的人都不干涉他的想法,都放心地把决定权交到他手中一样。

  易晖在病房的沙发床上翻了个身,枕头下面的手机震了下,摸出来看,是江一芒发来的消息:哥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吗?

  易晖支起脖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眼休息的周晋珩,回复:嗯

  江一芒早在新闻上得知周晋珩为救人被一刀捅得差点没命的事,也知道被救的人是易晖。她说:我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吧,觉得这段聊天记录还是应该发给你看看,虽然他手段那啥了点,但我觉得他是真心的

  易晖没有立刻回复,她又道:我可以发誓说这些的前提是站在你妹妹的位置上,不是周晋珩前粉丝!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

  易晖沉下一口气:你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