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帕望明月
十五早上,最后一批月饼交付。
宋菽算了算,十多天的功夫,他们总共做了一万三千八百个月饼,若是十天前有人这么跟他说,他一千一万个不信,却不想自己与这些工人居然挺了过来。
这波月饼生意一开始的工价是一文,后来涨到两文,宋菽也没少赚。两万四千多文钱,因为材料均是来预定的客户出,他只需付工人工钱便可,细细算下来也赚了一万七八千,有许多已经被他换做金子,藏进了空间。
短短十天而已,这赚的钱便可买上一匹好马,或一处县城的宅子了。相比他的其他几个作坊,这笔生意实在有些疯狂。
工人们的工钱是日结,辛苦多时,宋菽除了给付今日的工钱,又给每人添了许多,大家捧着铜钱,都说着下次宋四郎要再有什么活计,定然第一时间赶来。
褚宁也拿到了一份工钱。
他跟旁人不同,宋菽没有跟他日结,甚至一开始连给不给工钱都没谈,他从小不缺钱也不在意这些。此刻宋菽将一串用草绳串起的铜钱塞给他,他还愣了一下。
“辛苦了。”宋菽说。
褚宁捧着钱,一枚枚铜钱躺在他的手心里,分量很重。
他生于御厨之家,从小爱做吃食,最大的理想便是成为阿翁那样的御厨。而此刻,他捧着沉甸甸的,由自己的努力挣来的钱,突然觉得这几天日日剁肉拌馅到手臂酸疼甚至麻木的日子,竟然如此珍贵。一点不比做那些精致的宫廷料理差。
若能这样活着,似乎也不错。
那天后,褚宁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像一帖勤快的狗皮膏药,赶也赶不走。
宋菽见赶人无用,这么大好资源不用也可惜,干脆把他安排进了馒头作坊,继续剁肉拌馅,趁此机会推出了肉馅馒头。
褚宁话多,宋阿南话少,这两人却异常和谐。
褚宁:“南管事,肉馅用完了,明天可会进新的?昨天那家肉质不好,五日前的那户好,另外麦子也快用完了,要不要一起买?”
宋阿南:“十石。”
褚宁:“好嘞!”
宋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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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桶金
孙少爷离家出走, 整个褚宅像被地震波袭卷而过,下人们各个夹紧尾巴做人, 连闲话都不敢乱说。褚管家首当其冲, 被褚老骂了个狗血淋头, 限他三日时间,带回褚宁。
管家急得团团转, 老爷子他不敢招惹,只好找大奶奶讨教。
褚宁他娘到底大家出身, 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失章法。当下带了丫鬟婆子和管家,上街打听。前几日一无所获,褚宁他娘不放弃, 日日带着人上街, 中秋后终于有汤饼摊上的客人告诉他们,褚家孙少爷拜了宋四郎为师,在宋家当学徒呢。
听到这消息, 褚宁他娘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大半。
第二天清晨,她轻车简行,带了一个丫鬟往相河村而去。
这是她第二次去相河村了,第一次去时, 是听人说宋四郎发明了一种称作“炒”的烹饪技法,她受当御厨的夫君影响, 对这些也颇为感兴趣,便去瞧了瞧。
没想到后来连公公也感了兴趣, 更与宋四郎结识。
她公公对宋四郎评价颇高,她也觉得宋菽不错,但儿子跟着他,又是好是坏呢?褚宁他娘拿不准主意,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相和村的人挖这么多泥做什么?”
快到村口的时候,由于来往的行人多,道路又窄,马车走得很慢,褚宁他娘听见不少车外人的交谈。
“听说要造火墙火炕。”
“火墙?”
“是啊,我阿姐相和的,她家已经在弄了,听说造好后房里温暖如春,三九寒天也不怕挨冻。”
“有这么神?”
“可不。”
火墙。
这些普通村民没有听过,褚宁他娘却是有耳闻的。
从前朝开始,皇家便在宫殿内建造火墙和地龙,以此取暖。这是皇家的不传之谜,只有世代为皇室效力的工匠家族,才有此技术。
她只是曾听父亲说起过,他们这样的普通京官,并无请皇室工匠建造火墙的资格。
这样的皇室秘技,相河村人是如何得知的?
马车驶进相河村,远远就见一户人家的院门旁,堆了小山一样的土。有汉子推着独轮车从山的方向过来,车上正载着这种泥土。
再往前走一些,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泥土摊成一个大圈,外圈高,像环绕的群山,里圈倒了一桶桶水,又扔下一捆捆麦秸。她见那户人家的男人,媳妇和孩子们一起跳进那“湖”里,用脚踩踏翻腾,将泥土、水与麦秸混为一体。
对门那户人家的泥似乎已经混好,女人递了个木头制成的方框子模具给男人,男人则往模具中铲混好的湿土,填满模具后又用铁锨将表面推平。而后,那汉子蹲了马步,将填满的模具倒扣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提,一块长方形的泥砖就留在了院中。
有些人家的动作更快,院里已经整整齐齐码放了上百块泥砖,只等晾晒几日,便可使用。
待到宋家院子时,门口围了一堆人,宋四郎的声音从里头传出:“这火墙的出气口得建在屋外,让烟直接走出去。这里,大约离烧火口一步的地方,做个挡灰板,只留供热气流过的小口即可,省得草木灰飘进去,不好清理。”
宋菽站在院子中间,他说话的同时,旁边有几人把砖块垒砌,按照他说的做起示范。
褚宁他娘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儿子。
只见褚宁扶着两块石板,假装是屋子的墙,帮着几个大汉做演示。宋菽也瞧见了褚大奶奶,他正讲到一半,只好用眼神示意她稍候。
中秋后天气渐冷,宋菽明显感觉村子里的人穿得多了。他家已经人人盖上了蚕丝被,倒暂时不觉冷,可蚕丝被到底有限,价钱也不低,总有那么些村民盖不上的。
现在是秋天还好,若真到了三九寒天,这村里冻死几个也是常事。
宋菽左思右想想到了火炕,可他自小在南方长大,就算奶奶家里也并不用炕。他几乎翻遍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把硬盘里所有的资料,包括他大学里顶着一头乡村杀马特的黑历史都浏览了一遍,才终于找到一篇不知什么时候下载的,关于火墙式火炕的论文。
这种火炕在传统火炕的外侧,加上一面约七十公分高的火墙设计,除了与炕相连的灶台,屋子外还有另一处火墙的烧火处。两方结合,既能解决火炕温度不匀的问题,也能使屋子更快变暖。
他仔细研究一番,第二天便找来冯老伯和几个力气大的汉子,一起试验。
这东西宋菽本就是为了村民们而弄的,第一个火炕便选在了村长家里。这也是帮忙的郭老大他们提出的,一来村长年纪大了怕冷,二来也因为村长在户籍一事上帮了大忙。
给村长家盘火炕那几天,院子里就没冷清过。
相河村的人早已养成习惯,但凡是宋四郎要做的事,凑个热闹总没错。这次也不例外,在给村长盘炕期间,宋菽虽不怎么干活,却也从没闲着,从头到尾都在说话,要么讲解一下盘炕的步骤要领,要么谈谈那火炕烧起来屋子里有多么暖和。
炕盘好的那日,村长家简直成了珍宝馆,大伙儿争先恐后地进去,里面果然暖和,穿着柳絮的衣裳都觉得热,呆久了汗呼呼地流。
之后,相河村包括邻村来瞧过热闹的,都纷纷去山上挖来土,也准备给自家盘个炕。
宋菽他自己家没有弄火炕,只在每间房造了个火墙。有人觉得火炕太硬,更想买个棕绑床,见到宋菽这法子也觉得不错。于是,盘火炕的盘火炕,造火墙的造火墙,相河村里为了过冬而忙得热火朝天,原本用来晾蚕兜做馒头的院子,一个个都晒上了泥砖。
冯老伯更是早被张富户请去了家里,专门为他家造火墙。
张富户有些路子,隐约听说过皇家有这造火墙的不传之密,只是没想到宋四郎也懂这技术。他盘算着,等这火墙造好,他订购的棕绑床也在路上了,再加上新买的蚕丝被,今年冬天可真如神仙过的日子一般,再不用忍受火盆那呛人的烟了。
褚宁他娘见到这架势,也有些心动。
且不论这是皇家的不传之秘,就说冬天里能过得暖和些舒服些,谁不愿意?她公公还有老寒腿,天气冷些便要发作,今年她家已经置办了棕绑床和蚕丝被,若再建上火墙,那公公的老寒腿定能轻上不少。
至于褚宁,他都出来许久了,疯够了也该回家了。褚宁他娘想着。
谁知,褚宁一口拒绝。
“我不回去,我还要跟宋四郎学徒。”褚宁道。
这些日子在相河村,他天天从早干到晚,不只是剁肉拌馅,有些时候还要磨面、挑水、劈柴,干各种粗活。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硬生生给磨成了农家小子。不过相和村气氛极好,邻里间都和气,还有许许多多外乡来的,褚宁时常与他们说话,他们话中的风土人情都是褚宁闻所未闻的。
他学得高兴,还有钱帛可赚。村里的人知道他是褚老的孙子,炒菜做饭上有问题都爱来请教,他即当徒弟又当师父,爽得很,才不想回去。
宋家的火炕教学散了,来的多是外村的,今日赶来学了盘火炕的法子,这会儿都讨论着要回家尝试。趁着这几日天晴,快快把泥砖晒好,等有了炕,再用这几月攒的钱去买上两床蚕丝被,这个冬天便不用挨冻了。
人群散去后,在院中僵持的母子二人格外醒目,宋菽也不好视而不见,上前与褚大奶奶见礼。虽然疑似拐走了她儿子,但褚宁他娘对宋菽还是颇为尊重,立刻回了礼。
“师父,我不想走。”褚宁躲到宋菽那边,宋菽虽比他大不了几岁,但知之甚广,褚宁是真心把他当成师父了。
褚宁他娘:“宋四郎,这孩子忒顽皮,竟然留书出走,我今天肯定得把他带回去。”
宋菽一点不想参合人家的家务事,但褚宁死死扒着他,就是不肯直面他娘,嘴里还一直念着不要回去。宋菽无奈,只好说了一通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云云,劝褚大奶奶先回去,褚宁在他这儿一切都好,他会好好看着,绝不会让他缺胳膊少腿。
“宋四郎,你还小,不懂当娘的心啊。”褚宁他娘道。
宋菽尴尬,他就算长再大,这当娘的心他还真没条件体会,只得干笑两声。
“阿娘你别为难师父,是我不要回去。”褚宁在他身后喊。
褚宁他娘:“原本你不回去也行。但你知道你阿翁冬天要犯老寒腿,折磨人得很,如今你学了这盘火炕造火墙的技艺,怎能不给他老人家建一个?”
褚宁语塞,他虽然与褚老有争执,但这祖父他是极喜爱极崇拜的,他阿娘这么一说,他又不知该如何拒绝了,求救似的看向宋菽。
宋菽无奈,只好开口:“褚宁他学艺未精,不如我叫……我们豆油坊的石三郎和另几个汉子去褚宅一趟,他们盘火炕建火墙的技艺已非常纯熟。”
话音落下,两方皆是沉默。
儿子有这份出来闯荡的心她自然高兴,宋四郎学识广又有气度,他跟着不会吃亏,可当娘的总希望能时时见着儿子。
“豆油坊的几位师傅若能随我走一趟,自然是极好的。如此,我家宁儿就要多麻烦宋四郎了。”褚宁她娘说道,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
宋菽:“褚大郎聪明能干,怎会麻烦?我这便去瞧瞧,石三郎他们若得空,现在就能随您去。”
如此这般,褚宁终于踏踏实实地留在了相河村。
晚上,宋菽跟宋阿南说起此事,宋阿南不言不语,把刚铺好的床又整理一遍。宋菽觉得奇怪,平日他虽然话少,但不时还会蹦出几个字。尤其最近,他响应自己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宋菽故意又多提了几句,宋阿南的神色果然有些不自然。他记得三娘说过,宋阿南刚来时,死活不肯说自己姓什么,只说名字里有个南字。
原本,宋菽以为他家抛弃了他,所以不肯提。
可今天他的反常,倒提醒了宋菽。
宋阿南脱下外衣准备睡,宋菽翻身一滚,盘腿坐到他的被褥上,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离家出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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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桶金
宋菽盘腿坐在宋阿南的被褥上:“老实交代, 你是不是也离家出走的?”
“不是。”宋阿南冲口而出。
宋菽却更确定了,他这一脸着急, 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你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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