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名士 第93章

作者:五色龙章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且不光身份低,做官之后的职位也低。前三分之二的还好,外放个县令,至少能得实惠;若考到后三分之一里,就只得在清水衙门里做个碌碌小官,不知苦熬多久才能出头。

他直接拿自己举例说:“我放到外任上只做个府通判,我家伯父却是布政使司参议,单看身份远高过我。可我回京后能进都察院,他却只能在鸿胪寺任闲职,岂真是因为与王妃亲疏之别?自然不是!若我没考这二甲第十,没进过都察院,这趟回京也只能任个闲职,回不得院里!”

别的不说,如今他若不在都察院,只在清水衙门做个闲职,朝中的大事也不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详细,又怎敢押殿试考题?

他扬了扬手头自己印的油印卷纸,说道:“今年山东、河北、广西、云南等地屡有灾异,虽粮仓湖广、江南皆遇丰年,但云南土著屡有叛乱,山东灾荒之后有流民作乱,北边瓦刺又有兴起之势,一年数次骚扰边城……”

内有饥荒、外有边衅,须得押一道“务本重农、治兵修备”的题目;但边患也如今还只是癣疥之患,朝廷心腹之患还在于灾荒、流民,所以又可以押一道“刚柔并用、安民教化”;治灾、安置流民都要银子,这几年为了周王的亲事又费了无数金银,所以也该押一道“君臣一心,理财之道”……

殿试就只考一道策问,桓凌就只按日子隔天押一道题,让他依着殿试的时间做。今日他已经起晚了,又讲了些当今时政,时间上怎么也来不及,便从三月二日起,做到三月十二。一日做题,一日判卷、分析,临考前还能给他放两天假。

宋时之前忙着会试,没按殿试格式答过题,这一天便先看着桓凌抄来的前科的三甲卷和他自己的答卷,揣摩格式和风格。

会试五道策问加在一起二三千字,殿试一道策问就得上两三千,等于是论述题和论文的差别,若抓不好节奏就难写出这么多字。

然而……

对不起,他是编扯出五万字小论文的男人,两三千的殿试策毛毛雨啦。

他一面翻着“古帝王大经大法,俱在《周书·洪范》……三德是为权衡。又谓皇极以体常、以立本,三德以尽变,以趋时……”的模拟卷,目光不必往稿纸上落,就精准写下了大小写合度的标准开头——“臣对臣闻”。

殿试题是天子临轩亲策,出的是制策,所以考生答题时就要以臣子身份回答,而不能像会试时那样光秃秃给个开头。

策问中只要出现这个臣字就要缩小写,只能占半个格,在格内偏右侧写。幸好别的字不用有体形上的变化,只和别的考试一样,遇着皇帝、陛下、圣、先皇庙号与诏、圣谕之类天子所发的文体顶格写,赞美皇帝的词语和朝廷、廷等空一格,不至格式犯讳就行。

他从十四就考过童子试,这么多年也可以说是身经百战,闭着眼放手去写,到该进格的时候,也就跟拨算盘一样自然地进上去了。

这一题要义在三德,即是“仁”“明”“武”三种帝王之德。先把帝王和“德”捆绑到一起,总论帝王为何要行君德,君德分哪三德,再分三大段论述“三德”的要义,举例支持其好处……

八股文有规定的制式,策问却没有。他写八股的年头都没有开始背论文的长,现代论文那种清晰条理的格式简直是印在骨子里的,写出来就是这样的有理有据有力量的文章。

六篇模拟落到别人身上,足可以把人累死,他一天写两三千字却可以不当回事,甚至上午就把策问赶出来,下午判卷论题,剩下的工夫还能跟他师兄谈笑风生。

他师兄看着他的策问,也越来越有信心,虽然当着他不说,背地里却要跟人说一句:“宋师弟的文章在我之上,我家这些兄弟合在一起通不如他的才学好。”

他不光会写,还真正见过百姓疾苦,知道如何治理一地,甚至也懂得兵法——没见他看过什么兵书,但他写起如何御敌于境外、如何应对过境流寇,竟也都有模有样。

若真把他搁到战场上,怕不是当今的陈庆之?

桓凌恨不得立刻提笔夸夸他师弟,又怕考前说得太大压了他的福气,只写出来自己看看,就夹进书里收了起来。

在他们日复一日的练笔、讲读中,廷试之日终于来到。三月十五日清晨,宋时便换上崭新的毛青布儒衫,骑着兄长进京后租来代步的宝马,驮着耳篮、带着书童,意气风发地进了内府。

第78章

殿试是在奉天殿举行。

四更起,丙子科宋时榜的考生便被陆陆续续通过搜检进到殿内。有当值的小内侍引着他们依次序入座, 还给倒些热水, 没吃早饭的考生就能趁此工夫就着热水吃上些干粮点心之类。

宋家是保定人, 老家产驴肉,早上带的就是蒸饼夹酱驴肉。蒸饼滴油不沾, 不怕脏手,里面夹着整片厚实的驴肉,吃着也不掉渣。一顿早点吃完了, 桌面和手上还都干干净净, 稍用帕子沾水擦擦就行, 不用像那些吃酥饼、松糕的一样满桌掸渣,更不会油了卷子。

监试官进殿巡视时, 他便已将考案收拾得干干净净, 摆上用惯的笔墨纸砚, 闭目养神, 等待黎明放卷。

两位监试的御史进了场,打眼就见着他阖眼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 鹄峙鸾停, 俊秀绝伦, 深青的儒袍更衬得他肤色如玉, 在这一殿中试举子中尤为出众。

考生中其实不乏俊秀少年、海内名士, 但入场后多少都露出几分紧张敬畏之色,绝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平和松弛的——

就好像他不是头一次进到森严的宫中,而是曾出入多少回宫廷似的。

两位监察御史巡了一遍场, 在殿外感叹:“怪道桓给事中成日介说他师弟怎么好,不看文章,这相貌气度已压过众人了。”

“可不是。我当年不说殿试时,就是刚入监察院那几个月里,每次上朝也都觉着紧张,过了好一阵子才能放松。这考生倒像是走熟了这奉天殿似的,全无第一次入宫的敬畏和新奇。”

似这等气度,只怕三国时的名士管宁也难比他了。

管宁还只是不去看乘轩冕的高官,这学生却是进了宫都不肯东看西看,只管修己静心,难怪能连中两元,小小年纪就办起了汇集一省名士的讲学大会。

黎明时掌卷官进来发卷,两位御史特地还给那几位翰林院检讨指了宋时一下:“见荣华不羡、入宫禁不惊,非常人也。”

宋时自是不知道考官们夸他有气度,若知道了说不定还得脸红一下——

他那也不是气度,而是他打大一暑假就私下干黑导游,靠带人游故宫蹭玩。他连龙床、龙椅都看过不知多少回,这外廷的大殿游得更多,还真是没法儿从心底生出敬畏感。

因为故宫逛多了,所以能从容坐在殿里应试,因为从容,所以被几位监试官、掌卷官盯着也不觉紧张。几位考官越发觉得他有器量,连巡场的几位御林军都指挥使、指挥同知和佥事们也不禁跟着看了他一眼,暗赞几声风流少年。

——长得好看,身姿也漂亮,怪道曾叫四辅桓家定作孙女婿!

这些指挥使、同知、佥事们对京师上下高官显宦的阴私更为清楚,知道宋时不光是个会元,更是曾跟周王妃订婚多年的前未婚夫,不免要要腹诽几句——放着这样好的一个女婿不要,还不就是为了攀附皇家富贵?

只不过桓阁老身居高位,孙女已然入宫,退婚之事又做得不算出格,别人看在天家的面子上不公然议论而已。

不久时近黎明,该放卷了,诸官员各归各位,只有几位掌卷官绕场放卷。大殿内一片肃然,只能听到翻卷子的沙沙声,众生都低头读卷,不久后便有才思敏捷的提起笔来打草稿。

宋时自然在才思敏捷的那批里。

他动手早,不光是写论文写多了,不过脑子都能下笔,更因为这科还教他师兄猜中了题目,正是考兵策!

去年六月,鞑靼汗王帖木儿率军袭扰边城,从雁门关长驱直入,大肆抢掠边关州县,兵燹所到处无数百姓流亡……

今年桓凌回到都察院,就曾细细了解过鞑靼犯边之事的始末,还递了一封备虏要务的折子,请朝廷慎选知兵事的武将驻边,重修边城以御寇虏,补齐边军的俸禄、甲胄、兵器,户部多拨钱粮以备掉动内地客兵支援边城……

这一本奏章上去,当下便得了天子批复,命选拔能战的旧将戍守边城,又下诏称要为朝廷百姓作表率,令后宫一体俭省用度,不必再要国库给内库添钱。

今年殿试考题,自然也是由这场兵事而来,问的便是如何治国靖边:

皇帝制曰:朕皇祖高皇帝以武功定天下,即位之始,思欲偃武修文,以德化天下……夫何连岁以来北虏寇疆,如入无人之地……朕闻帝王之道,在守四夷,今朕欲求长治久安之术——

这道题正合桓小师兄押的第一道题中心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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