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九殿
“你脑子进水了?”
君晚白接住双剑, 挑起眉看板着一张脸跟谁都欠他八万斤灵石一样的厉半疯。
厉半疯那张死人一般苍白而又冰冷的脸上扯出一个君晚白熟悉的,嘲讽的笑容:“带着一堆人, 把剑扔了你想拿什么跟金唐齐秦的那些家伙打?还没到九玄门就想着摞担子不干?你想得倒是挺美。”
“原来你也能说这么长一句话?”
君晚白双剑相击,啪啪啪地给厉半疯鼓起掌。
厉半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转身朝洞内走去。
“谢了。”
双剑相撞的声音停了,背后恢复了安静, 伴随着灌入的冷风,君晚白低下来的声音传进了厉半疯的耳中。和平时的君晚白大为不同的声音,轻而低沉。
厉半疯脸上的肌肉动了动, 他停下脚步, 站在原地。
有那么一会儿,厉半疯,君晚白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洞口安静到不可思议。
“调子都不记得就别瞎唱了, 梵音阁的家伙念经都没你唱的难听。”
厉半疯硬邦邦地扔下这么一句,走进洞中。
君晚白微微一愣:“草你二大爷的,厉半疯,老娘唱的哪有梵音阁的那帮秃驴难听。”
她笑骂道。
笑着笑着,靠在墙上,仰起了头。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中缓缓地渗出。
——不要怕,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有什么事有师姐在呢。
耳畔又一次轻轻地响起了师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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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唐王朝。
和北境不同,金唐王朝的南部境内气氛几近肃杀。
在君晚白哼着小调,厉半疯将双剑扔回给她的时候,沈长歌站在窗前,看着天色将明未明时在天地间缓缓涌动的那一层似有似无的淡淡蓝色薄雾。
九玄门的人正在撤离,易鹤平的确是位不容小视的对手,他感觉到了金唐南境内将欲到来的不安气息。不过如今的掌门已经不是易鹤平了,而是百里疏。
接到百里疏成为新任九玄门掌门的时候,沈长歌愣了愣。
他下意识地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去拜访百里疏的时候,沿着石阶走在青华峰上,然后看到白衣猎猎眉眼清冽的青年从云雾中走出。像极了世外的仙人。仙人凌云上,俯首观海沧。
沈长歌闭了闭眼,试图想象一下总是神色漠然的百里疏不再穿着白袍会是什么样子,还有贺州那个和他打了无数次架的家伙披上长老的黑袍神色冰冷又是什么样子。
他没能想象出来。
一只凌霄鸟从淡蓝色的晨雾中飞出,落到了窗台前,沈长歌起心中复杂的情绪,伸手解下了凌霄鸟携带着的密信。
密信上的话十分地简短,说,时间到了。
“开始吧。”
沈长歌手心中真气微微一震,密信连同他脑海中那些杂乱的记忆一同粉碎,灰烬一般地落下。
“是。”
隐匿在沈长歌背后阴影中带着面具任毕恭毕敬地应道,随后站起身,无声无息地融在黑暗中像群鸦一样散去。
对于九玄门撤离弟子的围剿结果消息陆陆续续地传回来大半,有些成功了,有些失败了,沈长歌有些时候其实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截杀九玄门弟子的行动顺利,还是希望截杀失败,归根到底他就是个懦夫。
不管怎么样,易鹤平的警觉没有错。
金唐王朝的确不打算再容许属于九玄门掌控的青冥塔继续存于国都附近了。南陈,金唐是受九玄门控制和影响最强的两个王朝,以岭河为线,金唐王朝的南北两境中,北境有九玄门的主宗存在,是受九玄门把控最强的地方。
金唐王朝将舍弃对北部的掌控,转而寻求王朝境内南部的确切掌握。
在不日,巍峨的天柱将在金唐南部的土地上升起,金唐的军队将获得古老的力量,将获得与仙门相抗衡的军队。显而易见的,这是仙门绝对不会坐视发生的事情,因此在唤醒天柱之前,沈长歌将清洗金唐南部国境内的土地。
不会留下任何一处为仙门掌控的地方,他们必须在天职升起之前封锁关于它的所有消息。
作为清洗金唐王朝境内南部的代价,他们将放弃金唐王朝的北部地区,任由它落入九玄门的掌控之中。
一个国家,如果连自己的领土都被迫放弃,那么一定是它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齐秦王朝的火把已经点燃了很久,作为盟友的金唐怎么说也不能够落后太久啊。
第一把火将在金唐的都城中升起。
在金唐的国度之中也有九玄门的分门和青冥塔存在,而且因为这是金唐的都城,九玄门的分门和青冥塔的规模甚至比其他的地区更大。
金唐都城之内,九玄门分门中。
驻守这里的分门执事长老盘腿坐在高楼顶层,一把深青的古剑悬浮在他的身后缓缓旋转着。
从三天前开始,金唐都城内九玄门的精锐弟子就开始秘密地撤离。其他位于金唐南境之内的九玄门精锐弟子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撤离了。但是这个分门位于金唐的都城,是处于金唐的心脏处,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最容易被发觉,为了不过早地暴露九玄门弟子正在撤离的事情,直到三天前这里的弟子才开始暗中悄悄地撤离。最后一批撤离的弟子在几个时辰之前就秘密地被送出城了。
如今剩下来的,留在分门之中的弟子都是没有办法送出去的了。
或者说……要被牺牲的。
长老心中觉得十分对不起这些留下来的弟子,他们也是九玄门的弟子,可是在这种时候,九玄门却没有办法护住他们所有人。
负责这边的执事长老姓云,他曾是九玄门主宗的护法长老,在三年前奉掌门易鹤平之命来到这里。
一枚羽箭划过夜空,那是一枝非同寻常的箭,箭被包裹着金色的光。它撕裂空间的时候,在天幕上留下了一道金色的,刺眼的痕迹,融金一般。
云长老猛地睁开了眼。
来了。
他暴喝一声,背后悬浮着的深青色古剑霍然出鞘,清脆的剑鸣如同鹤鸣。剑光破匣而出以同样迅疾的速度迎上了那破空而来的羽箭,在羽箭即将进入九玄门分门领地的时候,将它在半空中粉碎。
“犯我九玄者,杀!”
冰冷的,包含杀意的声音雷鸣一般在整个京都九玄分门上空隆隆响起,早有准备的弟子们齐声高喝,刀剑霍然出鞘。
东方天边的太阳跃出地平线,清晨的阳光几乎不带一丝暖意,冷冰冰地晒在了这个世界上。
沉重的马蹄声响起,一队队披着黑色重甲的骑兵缓缓地从薄薄的淡蓝色雾气中走出,阳光落在他们带有暗纹的铠甲上边沿泛起冰冷的光。这些披着重甲的骑兵他们骑着的马生有狰狞的鳞片,更奇怪的是,这些马身上生有黑色的骨翼。
如果叶秋生,或者陈葛光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来。
这些骑兵,他们所骑的诡异战马,简直分明就是被毁掉的纳姆王城里那些白骨骑士所乘坐的异兽的缩小版。
也像当初,叶秋生在囚荒塔底看到的景象里,云上的不落之国王城上行过的洪流军队。
黑铁的骑兵出现在金唐的阳光之下,包围了九玄门的分门,骑兵的面孔都是普通的士兵面孔,但他们手中提着的却是森然的白骨长矛。除此之外,在或高或低的屋檐上,一些带着面具,披着黑斗篷的影子鬼魅一般地浮现着。
沈长歌站在高楼上,遥遥望着。
他手中握着长弓,刚刚那一支象征进攻命令的羽箭就是他射出的。
战斗开始了。
血,火,战马的嘶吼,房屋倒塌的轰鸣,生命终结的愤怒。
就像齐秦王朝前段时间一样,熊熊的烈火在九玄门境内燃烧起来了。
战火在京城中烧起来了,沈长歌坐在高楼上看着。感觉整个城,整个世界都在战火中动摇起来了,烈烈的火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战斗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九玄门,天下第一宗的九玄门哪怕只是个分门,只是个撤离了大半的分门都比想象中的更强大——它的弟子死战不退,它的长老怒吼横剑。
但是铠甲终将淹没一切。
就像曾经至高无上的古帝终将为古氏十八的战旗所覆灭,如今的仙门也终将在凡人的怒火之下焚烧。
一名一名弟子战死,烈火中渐渐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黑色重甲的骑兵围绕着最后的老人盘旋起来。
腾蛇,腾蛇,腾蛇之牙。
他们要将着九玄门分门最后活着的人绞杀成粉碎,在纪元长河里消失多年的铠甲勇士在凡人的躯体中复活,复活之后他们的仇恨要将所有敌人斩杀。
云长老怒吼着,深青的长剑斩碎一根又一根白骨长矛,他像只猛虎,又像条巨龙,对着挑衅威严的蝼蚁爆发出愤怒的咆哮。
以云长老的修为他本可以冲出包围圈,但是他没有。
他能够逃走,然而他没有走。
他这个做长老的,做得很窝囊,没有办法护住所有的弟子,没有办法送走所有弟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九玄门的弟子在自己面前战死,弟子们战死了,身为长老有什么颜面活下来?
——他将同他的弟子,同他的九玄一起死去。
至死骄傲。
“陛下,战斗持续太久了。”
带着面具的渡鸦垂首站在沈长歌背后。
沈长歌注视着远远的剑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结束吧。”
他转过身,下了高楼。
一道金色的,烈日坠毁般的光划过天空,命中被黑甲包围在其中的老人。
那一瞬间,站在楼梯上的沈长歌停下了脚步。
沉默了很久,他才慢慢地沿着楼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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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贵妃打开了暗道,沈长歌走了进去。
这藏在金唐皇宫之下的暗道曲折,长得惊人,左右两侧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的文字。现在那些文字被岩石中透出来的淡淡的金光所照亮。
沈长歌走到了暗道的尽头。
偌大的地下灵穴此时那些古怪的石座上都坐满了人,姬氏家族的所有长老与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聚集在这里,匍匐在石座之上,对着曾经沈长歌出声的高台匍匐而拜。蒙蒙胧胧的暗金色的光芒充斥满了整个空间。
沈长歌走过去,在一块空着的石座上跪下来。
最前面的一圈人,不是姬氏的长老而是披着黑斗篷的人。
他们是曾经的古氏十八,后来的“魔”。在被从封印中释放出来之后,他们加入了王朝的队伍,此时他们跪在石座上,对着高台念诵着古老冗长的咒文,似乎正在与冥冥中的什么相响应。
灵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金唐的地底?
答案其实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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