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哦?客人狠?”
“对!杀人不眨眼!没准就是帮里提防的别处探子!”
“你……所言属实?”
“敢说假话,叫我身死鱼腹!”
……
声音有些远,但寅夜安静,崔俣几人听的很清楚。
谢丛气的涨红了脸:“他血口喷人!”
“小人而已,谢兄勿恼。”范灵修想安慰的拍拍谢丛的肩,发现谢丛和自己一样上身光着,十分不雅,讪讪收回爪子,目光不期然落到崔俣身上。
怎么办,崔六快点出主意!
崔俣直视前方,飞扬眉宇低垂,目内灿灿有光,脑子急转,心内数种思绪齐聚。
听刚刚的话,夜起长灯,大概是河帮比巡视更重的规矩,见着了,就得奉上财物,财,货,客,甚至船,许都会扣下。船夫兄弟本就走私活,遇到这种情况,基本没活路,所以他们早就决定了谋财弃船。只是谋到的财太少,他们心有不甘,所以故意毁了橹,还把船行至水中间,想让他们被发现。只是没想到,就算水性过人,他们自己,也没能躲过这一劫。
谁都会为了保命说谎,船夫故意夸张他们身份,以博上面重视换一线生机,这没错,但别的河帮探子……为什么说到这里,巡视者声音突然变了?
为什么明明河帮在火拼,形势不宜,他们还能分了人巡河,提防的,真是探子么?
崔俣眉梢微敛,微微阖眸。
连日大雨,客栈遇险,诛杀令,死士……泥暴,河灾,自峡县至此,青华山往南,全部遭了殃,往哪都走不了,必得行水路……河帮皆有靠山,比如某个叫四海帮的,帮主认了某个内宫大太监当干爹……
而且,自客栈脱险,携杨暄前行,一路未再遇任何追杀!
这么明显的不正常,他竟然一直没意识到!
不是他们太聪明,出色的避开了所有对方死士,而是对方根本没有继续追。天险相助,这些人知道,杨暄无路可走,想逃,必行水路。与其耗时耗力满山遍野找,不如等在河边,守株待兔!
河帮正值厮杀之际,谁顾得上,又管得了这乱局?杨暄死在这里,简直再合适不过,任谁来查,都不会找到事实真相。只要看紧这个时间段,从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小小搭把手,一定能找出杨暄!
渡头停运,只怕也不单因为伙拼,还是上封有令。
夜起长灯,为的,亦不是别的。
今夜,杨暄……危矣!
作者有话要说: 崔俣:想知道……我衣服底下是什么么?(*/ω\*)
反派:吾辈降临尔等速速受降!(?ω?。)
杨暄&范灵修&谢丛&蓝桥&小老虎:靠这没眼色的程度也是没谁了!兄弟们搞他!(╰_╯)#
第27章 生死
暗粼河面, 岸侧黑石, 轻盈水底, 微晃树枝,茫茫四野……这月色笼罩之下,不知道藏着多少危机。
崔俣无比清晰的意识到, 今夜, 是一方险局, 可能鱼死网破,可能九死一生!
这些……杨暄都知道吗?
他转头看向杨暄, 目含隐忧。
杨暄……杨暄当然知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提醒崔俣勿要轻举妄动,只是下意识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到现在, 也已全然明白。
这是越王给他设他的局!
他早该知道,他那兄弟虽不太聪明, 手却狠的很……
轻嗤一声,他剑眉轻扬,手腕微翻, 露出一直把玩在在掌中的匕首, 眸底墨色流转, 有锋芒火焰燃烧。视线流转间,注意到崔俣眼神,他邪邪一笑,以眼神相询:怕么?
猩红舌尖舔过唇角, 好似在回味舔过多少次敌人的鲜血。
崔俣笑了。笑的温柔灿烂,与皎月争辉。
当朝太子,年未十四,偏僻荒野,暗波水上,四面皆敌,孑然一人,身侧无侍相随,无属可护,纵然如此,他没有惊慌,没有忐忑,甚至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
崔俣又怎么会怕!
他活过,死过,如今再世为人,也不过是想还债,左右都是为了杨暄,生死何惧?
杨暄看到崔俣反应,却是微怔。
崔俣却没再理他,转身看着范灵修谢丛,眸色安静:“范兄,谢兄,今夜,我们怕是运气不好。”
范灵修和谢丛心内都是咯噔一声。
范灵修商者世家,行事最是机敏,谢丛出身世家,危机嗅觉也是不缺,本来心中就觉得不对,崔俣如此一说,心中忧虑更甚。
两人对视一眼,下面这句话说的底气全无:“河帮不是……讲规矩?”
“可来一试。”崔俣矗立船头,高声喊道:“吾等皆官宦世家子弟,此行只为过路,船夫奸狡,尔等可是与船夫一路!”
对方回话很快:“什么官宦世家,渭水之上,没有高低贵贱!此乃巡河帮众,夜起长灯,你等应立刻归降!”一边说,船还一边迅速驶近。
范灵修谢丛脸色立刻转白,眸内惊惶。
“你等听好,河帮规矩只对水上!查明并非同道,且无异心,自会放你等安然上岸,你等好生想好,切莫心焦行错送了命!”
鞭子过后,又给了一颗糖。
看似安慰,实则……非常危险。
清凌月光下,崔俣眉眼低垂,眸内有光:“看清楚了?”
范灵修细长眼睛眯起,语音不善:“若确为河帮巡视,水上有船,他们大可直接气势汹汹围住,何必远问试探?”
谢丛亦点头:“语内似有安抚之意,实则想哄住我们,听他们的话。真上了他们的船……”
“没有船夫兄弟声音了。”崔俣提醒。
二人回想,确实,船夫兄弟都是大嗓门,又是惊弓之鸟,刚刚还要为命求饶,为什么现在不说话了?
范灵修抽抽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二人表情更为严肃,船夫兄弟,怕是被他们杀了!这一行巡视河帮,绝不是那么简单……他们莫不是刚好碰到帮中伙拼,正值士气大开,杀人立威的时候!
夤夜寂静,空气中飘着淡淡血气,琐碎细微的碰撞声传来,月光似乎都带了肃杀之色。
杨暄耳朵一动,提醒:“他们挽弓了。”
“怎么办?”范灵修咬住下唇,神色微慌。
崔俣眼睛微眯:“河帮规矩,水上事水上毕,上岸不究,恐怕……我们只有游上岸了。”
他未穿鞋袜,只着雪白亵衣中裤,负手背后,肃立船头,沐着月光,发丝衣角随轻风微舞,身姿挺拔如竹。杨暄伴在他身侧,腰背直挺,坚毅如松,端肃若山。
他们目光很像,灼灼锋锐,明亮到有些瘆人。他们神情安静,如这月色,如这夜空,可瘦削身体里仿佛里蕴着巨大力量,顶天立地,又温暖炽亮,好像只要有他们在,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
哪怕前路凶险,哪怕刀山火海,他们都会闯过去!
范灵修眼睛一点点变亮,不由自主双手握拳:“好,就游上岸!”
“所以……回到我最初的问题,你们会不会水?”
谢丛笑了:“会,就是不常游,技术不太好。”他笑容表情相当自信,显然,此话只是谦虚,他的技术,绝对不差。看了看自己身上,他声音略自嘲,“这下倒好,省的脱衣服了。”
“我倒真是只会一点……”范灵修这下没想其它,‘啪’一下拍上谢丛肩膀,“一会儿要靠你照顾啦!”
蓝桥抱着小老虎:“我也会,但是小老虎……”
崔俣看向杨暄。
杨暄抿了嘴,看向一边。
崔俣懂了,这意思是……不会。
原来他们中间的大麻烦是这个!
不过没关系,他会,而且水性不错。
……
小团体就是这样,有了主心骨,有了榜样,哪怕前路危险,人心也能聚在一块,不再害怕,不再慌乱,气氛很快从容起来。短短瞬间,所有人脑子里都过了一堆东西,纷纷提出自己建议。
“夜凉水深,匆匆进水恐有不适,我们需得活动活动手脚。”谢丛率先提议,并且带头开始抻胳膊腿,做热身。
“前后都有敌人,哪哪避不开,咱们目的地既然是长安,不如就一路往西。”范灵修伸长脖子往西看,“虽说此番生死造化,全凭运气,但我看,那边水势平些,容易上岸。”
崔俣点点头:“如此处境,确是分开更好,能跑一个是一个。然水路深长,久游易疲,只凭人力怕是不及,咱们还需要些轻巧木板。”
既然杨暄不会游戏,身体素质很好不大需要热身运动,这件事,当然交给他。
杨暄接到崔俣眼神,也不含糊,没一点身为太子的舔情高傲,真的就转身入舱,拆席下木板去了。
“嘈杂声响传出恐会引来怀疑……”崔俣眸底一转,有了主意,转身冲远处船只高喊:“前方河帮的兄弟!吾等方才被船夫诓骗,才起疑心,万望见谅!仓促相逢,衣冠不周,还请列位给个面子,稍侯片刻,吾等稍做收拾整理,即刻过来!”
那边很快传来回应:“几位请便!但请安心,我等即刻便到!”
话说的好听,船行速度却未减。
“这群人一定有问题!”范灵修一边跟着谢丛活动手脚,一边咬牙切齿瞪着水面。
崔俣点头。狭路相逢已是定局,这样应对,好歹杨暄暴力拆船舱的声音不会引来太大疑心。
时间有限,他将视线从杨暄身上移开,认真看着范灵修谢丛,切切叮嘱:“我们分头走,你二人往西,水深崖高,爬崖危险,也太容易吸引对方视线,你们切记,不到平稳岸侧,千万莫露头。沙三会帮你们裁出大小合适的木板,你们抓着借力,靠崖边慢慢前移,切莫心急。沙三手脚快,大约会在木板下放些木刺,如若有敌近前,可抽出反击……你们先走,经过对方船队时千万小心,到时我会制造声响引走他们注意力,你们必须抓好时机!”
“我们……先走?”谢丛眉头微皱,不大赞同。今日遇险,大家应福祸同当,生同时死同归,他们先走,崔俣等垫后掩护……人家凭什么为他们付出?他们又怎能问心无愧的接受?
范灵修则是直接包了一泡眼泪:“崔六……”
崔俣抬手:“咱们没时间演出深情不弃戏码,你们若有更好的办法,且说来听,如若没有,就照我说的做!”他看着二人,视线一如既往清澈澄净,眉修目润,内蕴慧光。
四下瞬间静寂,气氛安静,落针可闻。
“照我说的做。”崔俣再次强调。
这话的很有力度,说话时,他整个人如月华大盛,绽放出一种坚韧果断,不容质疑的威仪。
范灵修谢丛对视,顾自咬牙。
可未及他们开口表示听话,杨暄将拆好的木板往水上一甩,发出轻响声。
崔俣修眉立时扬起,手指一抬,朝二人低喝:“走!”
范灵修谢丛隐有不舍,面上表情复杂,感动,感激,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但崔俣此刻眉眼俱厉,他们不敢不听,只得深深看他一眼:“你可一定快点追上来!”
“好。”崔俣眼梢微垂,背着月光,看不清内里情绪,“请务必小心,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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