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淳于歌
陈湮听得皱起了眉头。看来陈家这两兄弟因为什么事情而手足相残,或许他会沦落在烟雨楼就是这个陈家二少爷的手笔。
只是把人卖进青楼,受尽屈辱,这样的兄弟情分,还不如当初给他个痛快。
从这间牢房的环境推断,这里并不在陈家附近,很可能是在城外,苗源也说了是山野之地。那么,这些护卫把他带到这里来而不是带回陈家交给陈珺,是为了什么呢。
这时,那些护卫开口了:“苗先生,人我们就留在这里了,少爷说了任凭你处置,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任凭处置……陈湮觉得脊背一阵发麻。
这个老头一看就十分阴险,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说不定会想出什么阴毒的招来折磨他。加上对方的游医身份,想起那些医生对医学实验的狂热,陈湮脑子里立刻跳出来弗兰肯斯坦的恐怖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苗源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挥了挥手道:“别着急,咱们先和老朋友打个招呼如何?”
“老朋友?”陈湮疑惑地扭头看了看,这里只剩下他和苗源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侍药童子,哪儿来的老朋友。
苗源一伸手,童子便递给他一个小木盒子。盒子表面已经被摸得十分光溜,看起来有几分恶心。
打开盒子后,苗源从里面取出一支只有巴掌长的短萧,凑在嘴边,呜呜吹响。
陈湮从这声音里分辨不出什么音调,只觉得尖锐刺耳,他想要捂住耳朵,胸口处却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痛感随即从胸前扩展到四肢,这是之前蛊毒发作时的感觉。
陈湮疼得蜷起身子,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手指紧攥成拳头,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苗源凭这个就能催动他体内的蛊毒,也就是说对方对此是知情的,甚至下蛊毒的就是他。
疼痛随着短笛音调的上升一点点家居,陈湮终于坚持不住发出痛苦的喘息声。苗源很是为此得意,就连笛子的调子里都掺杂了一丝欢欣。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渐渐变得缥缈不可闻,身上的痛楚也变得麻木,陈湮只能瘫软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
“唉,”苗源叹了口气。
笛声终于停了,痛楚一点点在褪去,陈湮喉头一股腥甜,无力地咳了两声后吐出一口黑血,那血中似乎还有极细微的黑色活物在其中蠕动。
“奇怪,我这些虫儿怎么不如以前活跃了?”苗源奇怪道。
一只手穿过木门的缝隙,抓住陈湮的手腕用力拽向苗源。
两根冰冷的手指搭在了陈湮脉上,不一会儿,苗源恍然道:“原来如此,你竟然和刘峰中了一样的毒。这样说来,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这些虫儿,要不然你早跟刘峰一样,七窍流血而死了。”
陈湮哪儿还有力气开玩笑,在苗源放开他的手之后,用尽全身力气曲起四根手指,然后尽力伸展中指,倔强地朝天竖起。
苗源虽然不懂这个手势的意思,但大约能猜到不是什么好意思。但他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好歹也是陈家大少爷,去做了小倌也就罢了,好歹挑挑人,刘峰那种腌臜货……”
这个老头嘴毒得很,说话句句戳人痛处,即便曾经经历那些不幸的是陈璟,陈湮依旧感到愤怒不平。
调整了一下呼吸后,他猛地蹿起,伸出手臂朝苗源抓去。苗源没料到他突然发难,吓得往后一缩,差点连带椅子一起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超喜欢这里,我们湮湮最后的倔强
☆、柯南附身
其实他坐得离牢门足够远,陈湮就算是手臂再长一尺也只能抓个空。不过苗源就这样也能被吓住,可见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陈湮余光瞥见他的狼狈样子,发出低低的嘲笑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牢房里十分清晰。
苗源在童子面前丢了脸,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恼怒道:“你既然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把他拖过去。”
童子开了牢门,粗鲁地把陈湮拖起来,半拽着跟在苗源后面。陈湮此刻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他拿捏。
在长长的潮湿通道里走了一段,三人进了一间略微亮堂一点的石屋。屋子里比牢房里干燥,但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腐烂和血腥味。
陈湮胃里一阵翻腾,再看苗源和他的童子,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童子把陈湮拖到一个木架子前,用横木两头的粗麻绳将他的胳膊分别绑上。唉,陈湮在心里叹道,谁知道有一天电视剧里的场景会成了真,他也会被绑上刑具呢。
苗源这会儿已经没有管他,而是在正对门的墙壁边低头摆弄着什么,嘴里喃喃自语:“你倒是给了我灵感,赤毫毒加上丹足甲,也许会起到令人惊喜的效果。”
陈湮得了这个空,打量着这间屋子。除了他,屋子里还有几个同样被绑住的人。那些人身上被暗红的血迹覆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生着青白相见的毒疮,估计是经过了苗源的实验折磨。
这些人都耷拉着脑袋,被干掉的血凝结成束的长发遮住了面容,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时,童子端着烛台凑到陈湮对面一个被绑的人面前晃了晃,然后手里捏着一根银针,向那人头顶狠狠扎去。
那人嘴里立时发出沙哑的呜呜声,如同野兽,身体也猛烈挣扎起来,抬起头冲童子低吼。
烛火的亮光照亮了那人的脸,即使布满血污,双眼充血通红,可陈湮还是认出了他。
那双眼睛,曾经那么清澈明亮。
是那个在陈府救过他的年轻男子。
陈湮还记得当时他抓住自己的手,眼里泛着泪光,说出那些令人动容的话。
然而他已无法得知,他心心念念的璟少爷早已死在了烟雨楼里,而他如今也沦落至此,成为别人实验的工具。
苗源这会儿走进陈湮打量着他,见他紧紧盯着对面的人,立刻笑了,道:“对了,竟然忘记告诉你。这小子帮你逃出陈府,还自以为没人知道。呵呵,二少爷大方,把他送给了我。结果没想到,在他身上的试验竟成功了两分,大少爷,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陈湮紧闭双眼,努力不让眼泪流出。他太天真了,哪怕一路上遭人追杀,因为有林疋的庇护,他从未真正认真对待过这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不是什么法治社会,而是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嗜血江湖,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可如今,林疋恐还不知道他失踪,没有人会来救他。而他面对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毒医。这一次他若再丢了性命,只怕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借尸还魂了。
只可惜,他心想,只可惜有些话,还来不及对林疋说。
不过陈湮很快振作起来,此时即使思绪纷乱万千,但有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他想要活下去。
在这里目睹的一切已经让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趁着苗源还在捣鼓自己的东西,童子也取下银针,为苗源准备工具的时候,他起了个话头。
“你说你只在他身上成功两分,看来你这用毒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陈湮语气中带了两分鄙夷。
童子一听这话,立刻着恼道:“我师父毒术天下无双,你懂什么?”
陈湮挑眉道:“据我所知,毒术能当得‘天下无双’四个字的,只有毒圣苗不休,你师父算什么。”
苗源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看着陈湮,眼中迸发出毒箭似的光,制止正要开口的童子,道:“待会儿你就知道,我当不当得起这四个字了。”
陈湮勾唇一笑,道:“就算当得起又如何,我听说那个什么苗不休是个欺师灭祖的逆徒,你既然学他用毒害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苗源把手里的东西哐当一声砸在桌子上,疾步走过来,如枯树枝般干瘦的手掐住陈湮的脖子,狠狠道:“欺师灭祖?你从哪儿听来的?”
陈湮呼吸困难,眼中却没有丝毫妥协,直直盯着苗源道:“这难道不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
听到这儿,苗源放开他,嘲讽道:“别仗着几分小聪明就敢戏耍我,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你娘都还在她娘肚子里呢。”
实则当初林疋听见“毒圣”二字的反应说明江湖上只知毒圣威名,却并不知他和闵不归的纠葛。
陈湮不知道为何闵不归没有把其中的内情说出来,如果这些事为人所知,苗不休必定遭到整个江湖的唾弃,不是更能助他为师父报仇?
不过,苗源的反应已经让陈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陈湮咳了两声,笑道:“我自然不敢戏耍您,毕竟,您可是大名鼎鼎的‘毒圣’,我说得没错吧,苗不休?”
苗不休这会儿早已反应过来陈湮是在套他的话,不过他竟也没有惊讶或是生气,反而冷笑道:“是我又如何,你现在被捏在我手里,任我宰割。”
陈湮道:“那你应该知道,闵先生在追杀你吧?”
苗不休脸上微有惊愕之色,随即恍然道:“我说为什么你同时中了蛊毒和赤毫剧毒,竟还能活到现在,想必就是他的手段。”
“不错,那你觉得和闵先生比起来,你们两人的手段谁高谁低?”陈湮脸上风轻云淡,苗源显然已经被这个话题吸引,他不知道陈湮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下的毒他一样都解不了,你说呢?”苗不休不屑道。
陈湮道:“可我依然活到了现在,而且,就算闵先生略逊你一筹,可他手里可没攥着陈珺的秘密,这个秘密,可是把杀人刀啊。”
苗不休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你怎么……”
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看向陈湮的目光竟也带了两分欣赏。
当时顾老爷等人没在廖大金身上搜到东西,陈湮就有了一个猜测,要么廖大金把他交给了别人,要么就是杀他的那个人已经将东西取走,却没有交给陈珺。
这会儿陈湮也是在赌,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东西在苗不休身上,没想到他简单的一个试探,苗不休就露了马脚。
苗不休掩饰着眼中的慌乱,尽量镇定道:“你知道又如何,今天之后,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你这个人了。”
陈湮微微笑道:“谁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人呢?”
苗不休嗤道:“你之前不过也是猜测,刚刚才得以确定,就算别人想到这个可能又如何?”
“唉!”陈湮同情地看着他,道:“就凭智商,你都远远不及闵先生。陈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有人告诉他,东西很可能在你手里,你觉得他会不会冒这个风险,选择相信你呢?”
苗不休脸色黑沉,极为难看。
“而且,”陈湮抓住机会逼近一步,“若闵先生投到陈珺手下,有一个药圣在手,陈珺还会在乎你的命吗?”
“闵不归生性高傲,他怎么可能甘于屈居人下?”苗不休显然不信陈湮的说法。
陈湮接下来的话却把他的自信击得粉碎:“不巧,我在外面有个好友,在江湖上很有点人脉,他随我来金川城,很快就会知道我失踪的事。他本事奇高,你这里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等他发现这里,看到这里的情况,再通知闵先生,你说闵先生能不能猜出你的身份?到时候我朋友把你握有秘密之事告知陈珺,你觉得凭他的实力,会花多少时间就能够杀了你?如果再有闵先生推波助澜……”
苗不休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却硬撑着不肯落了下风,道:“早就听闻你是个狡猾的,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你那个本领高强的好友存不存在都还两说吧。”
陈湮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可以不信我,我如今已经在你手里,这条命十有八九要交代在这里了,可你呢?敢不敢拿你的命和我赌这一次?”
陈湮笃定他不敢,苗不休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也证明了他不敢。
许久之后,苗不休才颇有些不服气道:“那你想怎样?”
陈湮道:“据我所知,陈珺在京城有个大靠山。不管你是求名还是求利,你拿走廖大金身上的东西,就是为了探知这个靠山是谁吧?既然苗先生也不甘做池中之物,不如我们合作。你放了我,给我看看这个秘密为何,我与好友联手,扳倒陈珺。我再助苗先生上京城,凭本事谋个好前程,而且,我也可以向闵先生隐瞒你的消息。”
苗不休当真垂头沉思了片刻,像忽然醒悟过来似的,道:“哼,险些被你这个小子诓骗了去。你那个好友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扳倒陈珺!”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嘴炮无敌,俗称:忽悠
☆、剑客对决
“苗先生为何如此确定?”
“因为……”苗不休说到这里赶紧住口,暗自懊悔自己差点又说漏嘴,轻易就被陈湮套了话去。
陈湮却伸长脖子,靠近了苗不休一分,压低了声音道:“因为他不止有京城的靠山,还有勒穆国的靠山,对不对?”
苗不休瞳孔陡然紧缩,如同察觉到危险的猫。
陈湮其实心下早已有些慌张,他说的这些话三分真七分假,许多东西都是他自己揣测出来的,根本没有实据,他赌的不过是苗不休贪生怕死的脾性罢了。
看着苗不休沉默,陈湮紧张得双腿都开始颤抖,自己的生死就在眼前这个人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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