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 第42章

作者:青浼 标签: 穿越重生

  ……

  给历封决的洗尘宴摆得极好,席面上都是历参谋素日历喜爱的素菜,白初敛连夸了负责办事的副官两次,把人激动得耳尖都是红的。

  白毅立于白初敛身后,冷眼看这一切。

  唯有大家举杯敬酒,当历封决的目光在白初敛唇瓣上多停留了几秒时,他心中才微有一些变态的快意……

  他恨不得历封决沉不住气开口问白初敛,你的嘴怎么了。

  但是那男人却过于沉得住气,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

  白毅捏了捏手中的酒杯。

  一个时辰后,席散。

  白小副官难得与霍蛮子组了队,两人钻进一台车,神神秘秘。

  白初敛喝了酒,又不胜酒力,进了车吁出一股带着酒味的浊气,他微微蹙眉,抬起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胡乱揉了揉眉心。

  没一会儿车门打开了,外头的男人带着春天的潮气弯腰坐在了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握着白初敛的手腕从他的眉心挪开,换上了自己的手给他揉了下——

  常年摸枪的指腹自然粗糙,但是因为没有带手套,干燥而温暖的触感驱散了眉间的寒意。

  白初敛偏头看了看历封决,后者朝他笑了笑,像是小时候一般凑过来在他面颊亲昵地蹭了蹭,白初敛垂下眼,没有躲开。

  前方的司机缩着脑袋低着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两个小的怎么凑一块去了?”

  历封决坐回了原位,漫不经心地问……在他的视线中,前面那车已经一脚飙了油门,不知道开哪去了,车屁股心急火燎的。

  白初敛抬起手挥了挥手,提起那两人就想起方才在鹤香楼后院荒唐的一幕……不愿意再想,略微烦躁道:“霍显看上了春风园一个班主少爷,黏得紧……”

  说着又停顿了下,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孽缘——

  霍阎王是上心了,人家可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像是上辈子霍显挖了他祖坟,这辈子上赶着来做牛做马。

  啧。

  历封决一愣:“玩玩?”

  白初敛怎么想都觉得不像,只好“嗤”了声轻道:“谁知道,这些狗东西,没得仗打闲得慌,越发不像话了。”

  这说的是白毅,还是霍显,就不得而知了。

  短暂的对话结束,历封决不再提问,拦着白初敛的肩膀叫他干脆躺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替他按摩太阳穴……看他紧皱的眉头逐渐放松,呼吸平稳,竟是睡了。

  男人垂眼看他安然的睡颜片刻,指尖在其因为躺下领口垂落,不慎露出的颈部一处红痕扫过,停顿了下。

  片刻,才缓缓抬起头,嗓音低沉吩咐司机,将车环城绕几圈,不着急开回帅府。

  ……

  与此同时,血气方刚,带着一脑袋疑问的两位军爷,已经把车停在了距离帅府隔一条街的“徐记裁缝铺”门前。

  霍显大刀阔斧,踢着正步迈入裁缝铺,一眼就看见上午才见那黑发年轻人,这会儿正坐在轮椅上,拿着块抹布,认认真真地擦洗一口看似上了年头的四方形青铜盆。

  青铜盆上描绘着形象生动的浮雕,霍显一眼扫过去就看见几个形象的小人在爬一座扎满利器的山;对面,是如岩浆的池里,有些人在高高地伸手挣扎……

  是十八层地狱。

  青铜盆正面,用古字体书写八字:前世缘孽,不如忘却。

  “私藏青铜器犯法。”霍显道。

  “祖传的,”徐书烟笑了笑,“猜到你们会来,没想到来得那么早。”

  霍显:“早来和晚来有什么区别?”

  有啊,某人早上才说,天塌下来也不求我。

  徐书烟旦笑不语。

  白毅站在两人身后,盯着那口青铜盆眉头越皱越紧,想了想,忽然开口问:“干爹说,他曾经在这口鼎里看见了一些东西,也改变了一些东西……这鼎里,是真的只出现有缘人么?”

  如果他白毅和白初敛,是上辈子缘定的有缘人……那历封决,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白毅的疑问。

  谁知话语一出,那原本埋头擦鼎的人抬起头来了,他扫了眼面前的两位身着戎装,气势逼人的军爷,明亮的瞳眸之中有温和的笑意。

  “并非如此,这位小副官,谁看了故事,那便只是他一人的视角罢了,并非这样一眼,便望见所有的光暗面……这前世今生盆若有这样的能耐,便也不会一朝落入我这般不务正业,手艺不合格的匠人手上。”

  白毅面无表情,不明所以,徐记裁缝铺还算有名,都说徐掌柜心灵手巧,素手织衣似银河,怎么就“手艺不合格”了?

  殊不知,徐书烟所谓“匠人”。并非他以为那般。

  而此时,简单地回答了问题,黑发年轻人目光又挪到了白小副官旁边那沉默的男人身上,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清晰了些,他看着他的眼缓缓道——

  “更何况,你须知,哪怕是月下老人着手牵红线,大概也会有打瞌睡的时候。”

第43章

  霍显知道自己大概是非要求这小小的裁缝不可了, 从他般明示, 暗示里。他读出了一些东西——

  比如姬廉月如今如此对他,恐怕是某一辈子和他霍显有了点儿不共戴天的仇恨。

  霍显想知道那是什么,虽然是个唯物主义,但是当手枪和子弹靠不住的时候,他也选择求神拜佛……

  能解决问题就行。

  途径不重要。

  霍阎王表示想看看那前世今生盆, 没想到却被拒绝了, 他以为是这裁缝铺的小老板不识好歹还记仇, 当场拍出了腰间别的枪——谁知道后者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模样, 笑着说, 前世今生盆只能看一次,他们两的那根红线牵的故事,已经叫人看过了。

  除了霍显,还能有谁呢?

  红线那头牵的不过只有一个姬廉月罢了。

  他来看了前世今生盆?为什么?

  “大概是觉得, 霍护军一片痴心,这般作为哪怕是一条狗都要感动得认主了, 他还是对你百般厌恶, 铁石心肠,所以实在不得已就来看了一眼。”徐书烟体贴地说。

  霍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凉凉道:“谢谢,还真是会安慰人呐,徐老板。”

  徐书烟点点头:“看完之后他就一脸豁然地走了,从此铁石心肠得理直气壮。”

  霍显:“……”

  霍显:“他看着什么了?”

  徐书烟耸耸肩:“那些东西只有姬公子一人见着了,霍护军若是实在想知道, 不如亲自前去问他。”

  霍显见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原点,颇为无奈。

  白毅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碰钉,两人往外走的时候,路过门槛,他还忍不住嘲笑他:“别人早上就让你客气点,你自己不听的。”

  “你便是用这种讨人厌的法子入了大帅的青眼么?”霍显不批准白毅嘲笑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也什么都没见到……我就不信你自己陪我走一趟而已!”

  白毅回过头看了眼徐书烟,他已经低着头,伺候什么宝贝似的伺候那口青铜盆了……

  并不知道所谓的前世今生是真的只能看一遍,还是徐书烟在给霍显使小绊子。

  白毅收回目光:“我只是改变了主意而已。”

  他想了想又道:“管前辈子如何呢,这辈子他在我身边便是。”

  徐书烟像是听见了,擦拭青铜盆动作一顿,抬起头冲白毅笑了笑……后者板着脸跟他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霍显酸得牙都倒了,骂了句脏话说,你装什么逼呢!

  ……

  霍显离开了裁缝铺便去了春风园,也不知道是不是徐书烟通风报信,姬廉月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

  而霍阎王向来不是个喜欢绕弯弯的人,他找到了姬廉月,坦然想知道他在那口前世今生盆里看到了什么……

  虽然早有准备,提起那件事,姬廉月还是脸上有些许的放空,沉默了许久,笑了笑,倒了杯茶,推给霍显:“霍护军今日来了戏院,觉得那出《锦衣囚》如何?”

  霍显一脸懵逼。

  他来这坐着,只是为了看看姬廉月,当然如果能说说话哪怕是挨骂也是问题不大的……

  别的,一律没入脑子。

  他的脑子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刀光剑影,喊打喊杀;另一部分给了姬廉月。

  风花雪月的概念概是没有的,白初敛有时候恨极了笑话他,如果不是有了姬廉月,他都要以为他准备打一辈子光棍。

  这种人,必然不可能好好听戏。

  但是眼下被姬廉月这么一问,他就感觉问题不大对头,他努力回想起《锦衣囚》都他妈说了什么,却只想起一个被逼死的公主和一个冷血薄情的将军,再加上这戏曲的名字也不太吉利……

  茶杯“啪”地一声被生生捏碎,隔着桌案,霍显猛地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姬廉月。

  后者笑了笑,取出了戏剧原本,上面洋洋洒洒数千字,霍显认得出,皆是他的笔记。

  霍显认得字,但是当他看见《锦衣囚》戏本第一行字“净朝,观月十七年,冬”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他恨不得自己从未识字……

  姬廉月将东西交给霍显后便离开了。

  茶室外下起了绵绵细雨。

  撑开放在茶室门外的那把油纸伞,姬廉月回头看了看身后,茶室内安静得如同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而那个人说话总是扯着嗓门,呼吸声音好像也很大要比人家吸气多一般——

  他从未如此安静过。

  深色瞳眸之中有复杂的情绪浮起,姬廉月想起人终究不是泥塑做成无心亦无念,更何况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待他好时,他做不到丝毫不动摇。

  恨透了所谓前世今生,就好像人一出生,所有的经历和遭遇早已成文记载在了司命星君的命薄上,而人如蝼蚁,任其摆弄。

  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推门进去,告诉那个人算了,我们也许可以试试在一起——

  但是摸一摸胸膛,心脏的跳动却平和缓慢。

  就像是思想和灵魂被撕扯开来了。

  垂下眼,姬廉月抬脚步入雨幕中……不一会儿,又有拎着药箱的戏园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敲开了茶室的门。

  ……

  《锦衣囚》说的是一个任性公主和铁血将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