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宝
“是是是,师兄我错了,师兄我该打该罚,我再也不敢……什么?”白珒本能以为江暮雨还会教训他,正一味的低头认错,突然听到不一样的东西,不禁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还魂泪?师兄把还魂泪用在我身上了?”
江暮雨看他一眼,等于回答。
“多浪费啊!”白珒一脸痛心疾首,“那种疗伤至宝我还想日后留给师兄,或者师父,或者其他人以备不时之需……这,这用在我身上不是白瞎了吗?”
江暮雨不想理他。
看了半天免费戏的李准都想鼓掌了,忍不住插嘴道:“我说你也别怪他,若不是白玉明搞了那么一出伤了何清弦,我也无法顺利救出你们。”
白珒吓了一跳:“我怎么可能伤得了何清弦?”
“算你有自知之明。”李准笑着往后一倒,以双臂为枕躺在石头上,“我在他身上放了阴符,你那一下虽然不算什么,但有阴符坑他,再加上我的龙戬,能从何清弦那厮手里逃脱也是不易。”
李准伸出手,虚握一下。掌心立即有金色的华光爆出,腾焰飞芒,转瞬间一支弓箭已显现在手。
那弓箭墨金相间,极为精致。弓弦以冰蚕丝制成,弓渊为扶桑神木,表面上雕刻着精美气派的龙凤暗纹,在弓弣的位置镶嵌着白玉玉片,晶莹润泽,触手生温。
这便是李准的灵武,龙戬。
灵武是融入主人魂灵中的,就算主人换具身体,灵武依旧跟随。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主人没有魂飞魄散,灵武便永远都在。
李准将灵武收回,打了个哈气,懒洋洋的倒在峭石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根本没有要跟江暮雨和白珒开战的打算,后者也自然不会傻了吧唧的去讨打。
等到晚霞消退,太阳落山,天地一片灰暗之时,白珒指着山下死寂道:“逍遥堂是你的杰作?”
李准一只眼睛睁一只眼睛闭:“我说不是,你信吗?”
“信。”白珒解下自己的外套,一边去给江暮雨披上,一边对李准说,“你来这儿是为了流续丹,弄这些多余的没必要。”
李准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流续丹。”
“你已经拿到了?”白珒将乱动的江暮雨强行按回亭子里,硬是将外套给他披上,“我热得直冒汗,师兄就帮我保管一会儿呗。”
李准不以为然道:“你若喜欢,送你了。”
“别。”白珒摆手道,“话可以乱说,药可不敢乱吃,您留着自己享用吧。”
“客气。”李准手下一用力,那木头盒子瞬间被捏的粉碎。里面正有一枚朱红色的丹药,李准盯着看了很久很久,白珒大有一种他下一瞬就会用力把流续丹抛出去的预感。
然而事实并没有。
李准只是一笑,将流续丹收了起来:“总得试试吧,看看这流续丹到底能不能把我腐坏的原身重铸肌骨。”
白珒递给他一个痴心妄想的眼神:“你现在的样子多好啊,弱小可怜又无助,正好博取同情心,连何清弦都被你偷偷放了阴符,可比五百年前那身体好用多了。”
白珒的调侃并没有激怒李准,李准反而深有同感似的笑了笑,还意犹未尽的点点头。
江暮雨接过白珒递出的凝气丹,并没有立即服用,而是先问道李准:“凭前辈的修为,是否能探出众仙道修士为何昏迷不醒?”
李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看来你俩没有喝酒。”
白珒立即联想到了佟小姐的寿宴,寿宴过后他就头晕脑胀胸口发闷,莫非是酒水搞鬼?
白珒问:“下毒吗?”
李准沉默不语,等同默认。
白珒想了想,说:“何清弦说与他无关。”
“把这么多人毒晕又对自己没有好处,何清弦才不会干。再说了,你们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李准闭上双眼,高山吹风好不惬意,“都别急,罪魁祸首马上就出来了。”
“自己家出了这么大事儿,身为一派掌门居然还在闭关。”李准嗤笑起来,说,“佟尔的心比你们家南华还大。”
白珒深有同感:“连自己徒弟都坑,我们简直甘拜下风。”
李准一挺身坐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落雪,道:“热闹也看完了,你们自便吧。”
江暮雨起身,李准看了他一眼,幼嫩的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没聊够,想留我啊?”
“前辈误会了。”江暮雨的眸光纯粹而干净,“我知道自己的斤两。”
“那不就结了?”李准说,“在你们师父没来之前,还是少惹事儿,洗洗睡吧。”
江暮雨上前一步,道:“上次在杨村,前辈只用了画中仙,是觉得我们几个不配你动用灵武吗?”
“一幅画能解决的事儿,何必打打杀杀弄得鲜血淋漓?”李准说的很轻松,又看向了一边站立的白珒,“当时看他那双筷子挺有趣的,便想把你们装进画里玩玩。没别的意思,就是闲的。”
江暮雨:“……”
白珒微愣。
所以,正是因为他的参与,李准的一念之差,动用了画中仙。师父为了救他们而放跑了李准,洞庭天池之后,他和江暮雨为了追李准而来到逍遥庄。个中历史的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
“月河长老那个弟子没来,怪可惜的。”李准叹了口气,再看向江暮雨之时,眼中光芒依旧纯善,“你提起这个,是想尝尝我的龙戬,还是想重游我的画中仙?”
白珒紧张的看着江暮雨,江暮雨朝他轻摇头,转向李准,又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清幽面容:“你的画中仙,只怕有时候连你自己都不能掌控。”
李准微微眯眼:“你想说什么?”
江暮雨不能贸然把温洛的事情和盘说出,首先他不知道师祖隐蔽在画境的目的,亦不知道李准会采取什么措施,若不管不顾说出来,怕会造成某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江暮雨说:“有关你的一些事情,我师父有话跟你说。”
“哦,那可不妙了。”李准道,“等你师父来了,我就走不了了。所以废话不多说,我先撤了。”
江暮雨紧忙补上一句:“有关我师祖的事,前辈若是也不想听,那就自便吧。”
李准正欲离去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江暮雨:“温洛不是魂飞魄散了吗,还有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供我一乐的?”
“这话你得问我师父。”江暮雨背过身去,叫上白珒,“咱们走。”
第37章 雪霁
二人离开孤峰, 顺着山涧小道往逍遥堂走。白珒一路紧随其后,等快到好客居的时候,白珒不由得问了:“师兄不怕李准跑了?”
江暮雨道:“他想走便走,想等便等,就你我二人根本留不住他。”
白珒:“你觉得他会等吗?”
江暮雨脚步缓了下来,反问白珒:“你认为呢?”
“会。”白珒目光坚定的说道, “师兄比我会看人, 也一定有答案了吧!”
江暮雨没有回答,他走进好客居的院子, 回到房间将染血的衣服换了。白珒也是梳洗打扮一番, 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装成容光焕发的假象,为的就是怕南华他们待会儿到了惹师父担心。
“师兄,我换好了。”白珒走到梳妆台前,见江暮雨换好了衣服, 正坐在铜镜前拆解细布。一头乌发披散着, 血蚕丝发带静静地躺在桌上。
白珒看在眼里,忽然心血来潮,几步走至江暮雨身后,拿了桌上放置一旁的梳子:“师兄手腕上有伤不方便, 我给你梳头吧。”
江暮雨刚要开口拒绝, 白珒已经自顾自的开始梳了。
江暮雨的头发乌黑如墨,光泽如缎,长发及膝, 似瀑布倾泄,特别漂亮。握在手里柔软光滑,好像锦缎丝绸。不需要多用力,梳子就可以很轻松的从发根直达发梢。
白珒在前世也给江暮雨梳过一次头,那是在江暮雨服用过还魂泪之后,他苏醒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弱。那天清晨,江暮雨起床梳洗,白珒正好去看他,便不顾江暮雨的抗拒要为他梳头,还仗着江暮雨无力反抗,捏了个诀给他锁住,任自己磨磨蹭蹭足足梳了一个时辰的头。
等他好不容易梳完了,梳够了,想取来发带为他束发之时,白珒伸出的手僵住了。
没有血蚕发带,只有那一条最普通不过的锦绸丝带而已。
江暮雨戴了百年的发带被他亲手割断了。
那一刻的白珒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有些惆帐,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个你宝贝了多年的东西丢了,连带着你心头上的一块肉,一起被挖走了。
不是疼,不是苦,只是空,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空。
他怔怔的看着江暮雨艰难的打着精神,从他手中接过头发,默默的束发戴冠,配上一支木簪,草草了事。
“师兄。”白珒再伸出手去,切切实实的摸到了那条血蚕发带,空落落的心肺好像被堆了一麻袋沙子似的,沉甸甸的,顿时满了。
白珒说:“你要一直戴着它,行吗?”
江暮雨解下双手细布,看着镜中反映的白珒:“现在不就一直戴着吗?”
“我是说以后,以后也要带着。”白珒跟个孩子似的撒娇恳求,慢条斯理的梳好头发,落目看见江暮雨狰狞的双腕,心中登时一痛。
“草木精华还有那么多,师兄别舍不得用啊!”白珒说着就从乾坤袋里取出瓶子,小心翼翼的给江暮雨上药,“你这伤口深可见骨,就算是草木精华也得养好久。”
“你不也一样吗?”江暮雨往回缩手,白珒就凑近一步。
“我皮糙肉厚的根本没事。”白珒把草木精华成片成片的给江暮雨涂上,半点没给自己留。他心里担心,脑子里还偏偏不省心的想到了一些重点。
一个险些被他忽略的重点。
被何清弦抓起来的时候,他被气疯了,根本没注意听何清弦都说了什么。
现在冷静下来回想……何清弦后来好像对江暮雨说了一句话。
你少了一魂?
这五个字想起来的瞬间,白珒狠狠一怔。
江暮雨少了一魂?什么意思?他的魂灵不全吗?
怎么可能,人若魂灵不全,又怎么能活在世上呢?
白珒猛然想起在洞庭天池遭遇摄魂林一劫,江暮雨完好无损的躲过了幻境,他说摄魂林对自己无效。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牵扯吗?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关联吗?
“可以了。”江暮雨蓦然起身,打断了白珒疯狂的设想。他这才发现自己距离江暮雨太近,都快贴上了!
只因江暮雨总是往后缩,他就不停地往前进,结果缩着缩着,近着近着……就这样了。
“那个……”白珒有点无措。
江暮雨雷厉风行:“走吧。”
*
整理好着装出门之时,正好碰上风风火火往这跑的逍遥庄大弟子庄引。三人不偏不倚打了个照面,庄引稀里糊涂想了一会儿,顿时恍然大悟道:“好啊,那个什么白公子和江姑娘就是你们俩假扮的对不对?”
白珒从方才紧张、无措、懊悔、空落、心伤等种种情绪中脱身,瞥他一眼:“不就吃你家点米吗,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吗?”
庄引这个气啊!
“你们假扮散修,乔装易容,费尽苦心来我逍遥庄目的何在?”
白珒:“跟你们逍遥庄无关,我们找别人。”
庄引双臂环胸:“哦,你们不远万里来我北境逍遥庄,不是为了参与大小姐寿宴,也不是为了我派至宝流续丹,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你们之所以乔装易容隐瞒身份,就是怕被那人发现打草惊蛇,也怕被我发现引起争端对吧?这种鬼话你以为我会信?”
白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