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170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传位衣飞石只是迫不得已的计划,衣飞石毕竟不姓谢,又为谢臣,就算谢茂传位传得心甘情愿,衣飞石也有本事坐稳皇位,这事儿不还是听起来阴谋重重么?

  他保得了衣飞石寿终正寝,可保不了衣飞石百年之后会不会被人拖出来鞭尸……

  这不是最完美的计划。

  谢茂还在琢磨怎么办,钱八娘暗算龙幼株的事出了。

  龙幼株或许还不明白钱八娘为何要害自己,谢茂想想就明白了。推女子入朝会有阻力很正常,这阻力来自女性本身也不奇怪,可是,谢茂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立侄女儿试试”的谢茂了。

  当初他想立侄女为嗣,是因为他不想再被侄子坑,对身后之事也不见得多认真。

  ——活着要为天下尽心尽力,死了还得继续操心?哪有这样的道理。朕死了,你们随意。

  现在情况不同了,谢茂正正经经要为衣飞石和衣飞石的家族考虑。

  立谢团儿为嗣女,再立谢团儿与衣飞珀所出的皇孙为嗣皇帝。

  这个计划比立女皇帝还要完美。

  毕竟,谢团儿有可能坑二伯子,她和衣飞珀的孩子可是衣飞石的亲侄子,这总不会坑衣飞石了吧?(衣家应该没有谢氏祖传的侄儿坑叔叔的惯性吧?)衣飞琥已经出继,衣飞珀的血脉则与皇室嫡支融合,不分你我。甚至于,这个嗣女都不一定得是谢团儿。

  到时候,孩子就养在宫中,谢茂要亲自教养。

  ……嗯,想起自己养出来一堆坑叔、坑主的货,谢茂觉得吧,给衣飞石养也可以。

  “朕若立嗣女,朝野必然阻力重重。设立听事司是一个尝试,朕欲借道听事司,使女子入朝,由上至下滋润风气,再过三、五、七年,天下不再以女子冠冕堂皇而侧目,立嗣女就容易些了。”

  “外边流传朕与龙幼株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朕知道,不曾叫人喝止。因为这世道女子执掌衙门本就困难,若不借她一点儿威势,第一年就撑不起来。”

  “朕以为你不会相信这点儿流言蜚语,哪晓得醋性这么大。”

  他给衣飞石剥了两个杏仁,低笑道:“朕白天晚上都和你在一起,一日能行事几次,你不知道么?朕哪有多余的雨露分洒给旁人?”

  衣飞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他觉得,今夜所经历的一切,一定只是他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又酸又甜,又像是美梦,又像是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谢团儿:呵呵呵。

第138章 振衣飞石(138)

  皇帝设立听事司的时间,是在太平元年。

  换句话说,早在皇帝登基之初就准备好立嗣女了,这个计划,已经被酝酿了四年之久。

  那时候,谢茂与衣飞石相遇也不过才短短一年。

  想起皇帝相识之初就对自己近乎古怪的信任,衣飞石倒没有怀疑皇帝别有所图——如他所说,他家已经没什么可图谋之处了。他默默地想,莫非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陛下就一直留心察看着我,那日青梅山大营初遇,陛下也是故意接近我?

  衣飞石的揣测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不过,他想象不到重生之事,就觉得皇帝有点不好。

  二人正经初相识,谢茂十六岁,衣飞石十五岁。若之前谢茂就偷偷关注着衣飞石,那得是几岁啊?十一二岁?还是七八岁?衣飞石心中有些甜,又觉得不大好,那么小的年纪,陛下就知道偷偷看小少年了,未免也太……天赋异禀了吧?他也不敢想太难听的词。

  时至今日,衣飞石已不会太怀疑皇帝对自己的感情,这一点淡淡的古怪被他略了过去。

  他更大的恐惧来自于皇帝坦诚的打算。

  在有嗣男的条件下立嗣女,就只是为了融合谢、衣两家血脉?!

  这计划听上去很美好,皇帝苦心孤诣的盘算也确实让衣飞石极为感动,如果成功了,必然能够确保衣家数百年富贵不衰。可是,相应的是,这个计划一旦失败了,下场则极其可怕。与谋朝篡位无异!衣家必然要随着这个失算的计划死无葬身之地,且留下千古骂名。

  换言之,这是真正的一场豪赌,成王败寇,代价极大!

  先前衣尚予担心衣飞石担上“祸国佞幸”的罪名,有可能在皇帝万年之后,被嗣皇帝收拾清算灭门……这都是未雨绸缪。一则衣飞石未必就一定被罪佞幸,二则嗣皇帝也未必跟衣家不对付,几十年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好?

  相比起衣飞石成了佞幸的可能,倒是皇帝这个嗣女计划更让衣飞石觉得可怕。

  毕竟他家因佞幸之事灭门的可能只有十之一二,这嗣女计划弄死他全家的可能就是一半啊!

  成了,与谢家共享天下。

  败了,谢氏宗亲必然会灭衣家满门,不死不休。

  衣飞石被吓得一晚上都没睡好,难得次日起来肿了双眼,谢茂还以为他是哭的,心疼得不行,大清早地把赵云霞召来给衣飞石看眼睛,还正经问人家:“都说眼窍紧要,千金泪珠,昨儿侯爷心情不好多哭了一会儿,不会伤着了吧?要不你给他准备些药补食补,千万要养回来。”

  赵云霞把了把脉,倒是觉出了衣飞石恐虑心焦的症候,也不知道皇帝和侯爷又闹什么脾气了,轻易不敢开口,顺着谢茂的口吻吹了个天花乱坠,最后开了两个疏肝解郁的食疗方子。

  郁从华拿着刚煮好放温的鸡蛋,服侍衣飞石滚眼睛消肿,谢茂未及梳洗,坐在他身边关心地说:“昨儿也没睡好,今日就不要去衙门了,稍歇两个时辰。”

  衣飞石这样子确实不大好见人,皇帝有旨说休息,他就点点头,叫人去衙门传话。

  衣飞石在太极殿歇着,谢茂还得上朝。

  这一番折腾下来,谢茂误了早点心,匆忙更衣升殿,还是误了一点时辰。

  相比起走过场的大朝会,小朝议事更细密,刚进巳时,谢茂就饿得不行了,吩咐暂时休朝。

  膳房立刻给所有朝臣准备食案坐垫,早已经习惯皇帝给福利的朝臣们拜礼之后,三三两两去西边的凉宫更衣。谢茂照例到玉门殿东暖阁稍歇,他若高踞御座之上,群臣都吃得不开心。

  暖阁休息时,谢茂顺道把黎王谢范也捎上了:“叫六兄来。”

  谢范最近两年也是春风得意,自己身处高位,掌握兵权,极得圣宠,早年效忠的皇兄也要追封皇帝了,刚出生的小儿子又有了贵不可言的前程,人生简直完美到了巅峰。

  皇帝召他,他忙理正衣冠入内参拜:“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六兄免礼,赐座。”

  “臣谢陛下。”

  谢范很熟练地在皇帝下首处坐下,宫监布置好食具,他举手谢了谢,就听见皇帝问:“这几日团儿怏怏不乐,吵着要出京去把衣飞琥从殷家要回来。还说镇国公不要他了,她谢团儿要。”

  自打黎王夫妇回京之后,谢团儿就常被养在宫中与太后做伴。

  谢范的心肝儿是歪着长的,女儿跟湛姐姐亲近,抚慰湛姐姐的空虚寂寞,他高兴得很,黎王妃为此和他吵了几回,他也不肯主动进宫把女儿领走。

  再后来幼子谢圆出生,他一颗心都偏到了儿子身上,更加管不了女儿了。

  冷不丁听见女儿如此具有黑发狄人风范的狂言,到底出身中原皇族的谢范脸上绷不住,尴尬地谢罪:“臣有罪。臣女狂妄无礼,臣这就领她回府,好好教训她。”

  谢茂笑道:“小儿女一时意气,说些顽皮话,不得当真。”

  “陛下说的是,倒是臣古板了。”谢范立马改口,反正皇帝说的都是对的!

  “转年团儿也有十一岁了吧?朕瞧着她些年,与衣家的琥珀兄弟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倒是一门好亲。原本飞琥、飞珀还要斟酌一二,如今衣飞琥出继,衣家仅剩一个飞珀,朕看不如议一议?镇国公的门第,也足堪与郡主匹配了。”谢茂道。

  谢团儿与衣家兄弟的事,黎王府与长公主府也都是乐见其成。

  不管谢团儿嫁给衣飞琥还是衣飞珀,这门亲对双方都称得上是上上大吉。

  黎王夫妇知道皇帝与衣飞石的关系,那是在太后跟前都过了明路的,衣家爵位又多,再有皇帝照看偏爱,郡主嫁过去了,保不齐下一代又是几个国公、郡公,何等昌盛多福?

  若是皇帝有心扶持幼子继位,给儿子找了衣家琥珀这样的姐夫,也是一门扎实的贵亲啊!

  衣家同样乐见郡主下降到家中。绑了一位实权王府的郡主当媳妇,对家族安稳也是很理想的一步棋。就算以后衣飞石的事发了,黎王府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长女一齐倒霉?就算保不住衣家,也得把郡主和郡主所出的子女保下来吧?

  所以,哪怕谢团儿与琥珀兄弟年纪都大了,双方家长也没有约束着不许小儿女来往。

  衣家那边自然是因为,我家的是儿子,又不怕吃亏。黎王妃也是出于同样的心里,我家的是女儿,又不怕吃亏。谢范倒是担心女儿的闺誉管了几回,然而,谢团儿常年住在宫中,被他管了几次更加不回黎王府了,他是想管也管不着。

  ——有心想求太后多看几眼吧,想起当年长兄与湛姐姐的故事,谢范又实在不忍出口。

  算了算了,反正以后都要成亲,堂堂王府郡主,难道还怕口舌?谁胡扯王爷我抽谁大嘴巴子!

  现在皇帝突然提起两家的婚事,联想起衣尚予让衣飞琥出继一事,谢范也隐隐能察觉到这其中的暗潮汹涌。衣尚予出继幼子,无非是觉得衣飞石执掌羽林卫了,这是把衣家架火上烤,保存血脉。皇帝马上给衣家赐婚,也是安慰衣家,别怕,愿与你家共富贵。

  “能与镇国公府结亲,臣自然欢喜。全凭陛下旨意。”谢范立马表忠心。

  这要不是皇室没有适龄的公主,这门好亲也未必能落到自家头上。谢范心里盘算着给大女儿准备的嫁妆,决定今年还要出海捞一票,不为赚钱,主要弄点海外的新奇玩意儿来。

  女方敲定了,谢茂还得专门找衣尚予说这件事。

  衣尚予一年半载就上朝一两回,见他一面比见皇帝都难,谢茂办事雷厉风行,这边跟谢范说通了,马上就吩咐郁从华去镇国公府传旨,宣衣尚予午后陛见。

  等谢茂散了朝,召见衣尚予说完了婚事,衣尚予对与黎王府联姻也很看好,当即表示,要回家翻黄历挑个吉日,再厚礼请托宗正义老王爷做媒,去黎王府行纳彩礼。

  谢范与衣尚予都不知道皇帝那个立嗣女的大计划,都没觉得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好。

  谢茂办完了这件事,还去内阁转了一圈,和阁臣们聊了几句,看看折子,顺手批了几个紧要的急件,眼看着天又要黑了,这才捧着手炉乘上御辇,回了太极殿。

  “朕今日召见了黎王与镇国公,说了团儿与飞珀的婚事,先订下来。”

  郁从华带着宫人服侍谢茂更衣,他连衣裳都没脱明白,就忍不住先和衣飞石说今日的进展,“总得先封个公主,才配得起你家的门第。翻年团儿就十一了,三书六礼走个遍,再有册封建府,怎么也得一、两年功夫。嗯,年纪还是小了些,暂不亲迎,十六岁再大婚。”

  衣飞石窝在太极殿里头疼了一天,这会儿皇帝下朝又放一个炸雷,他都有些木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求皇帝放弃这个可怕的计划,然而,根据他跟随皇帝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判断,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说服皇帝做出改变。

  这些年来,但凡是皇帝想做的事,不管用哪一种方式,他最终都做成了。

  立嗣女是皇帝登基之初就做好的决定,为此酝酿筹谋了这么多年,衣飞石能怎么求?他能对皇帝说,这事儿万一失败了,我家死无葬身之地,所以,陛下你别做了?

  ——皇帝都肯为了你自绝血脉、更换龙裔了,你还这么磨磨唧唧,对得起皇帝?

  “十六岁也小了些吧?”

  衣飞石上前接了宫监对谢茂的服侍,熟练地替谢茂掖好衣领,捧来热茶,“臣与陛下……那时也快十九了。何况,臣听说妇人产子颇多风险,年纪大些才安稳。”

  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暂时只能使一个拖字诀。

  谢茂立刻就察觉到他的心事重重,挥手示意宫人退下,拉着衣飞石在窗边坐下,细心问道:“今日又有什么事想对朕说么?”

  衣飞石低声道:“臣何德何能,蒙受陛下如此青睐?”

  这话明显就没说完,谢茂轻轻抚摸他脸颊,柔声道:“朕又哪里招你了?”

  “嗣女之……”

  “嘘。”

  谢茂捂住他的嘴,悄声道,“此事不到宣扬的时机,出朕之口,入卿之耳,暂不能告诉旁人。便是太后也不知晓。你可要把……”他用手指在衣飞石唇上揉了揉,“封好了。”

  衣飞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被皇帝这神秘高深的意气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感觉得出来,皇帝对此事怀揣着莫大的信心,志在必得。

  ……也罢,如陛下所说,此事时机不到。也许等再过几年,陛下就改主意了呢?

  毕竟,飞珀也才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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