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385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丁仪左肩乃至臂膀的所有骨骼,都在一瞬间发出粉碎的声响,软绵绵宛如死肉。

  宿贞把她左肩以下的所有骨头都劈碎了,碎成渣滓,融入血肉。

  丁仪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这女人最硬气的是,竟然一声没吭,也没痛昏过去,依然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绝不能相信谢润秋和羲和。宿女士,目前很危险……”

  “没有人比我更危险。”宿贞低声说。

  丁仪的年纪和她相差无几,十多年前容锦华遇难时,丁仪不可能身居高位。

  所以,宿贞没有杀了她。

  “如果我是你,我会给常居雷打电话。”

  丁仪瞳孔收缩。

  宿贞找出手袋里的白金手链,戴在左腕上,目无表情。

  “做个了结吧。”

第301章 乡村天王(60)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谢润秋误导了你——”

  丁仪一句话没有说完,宿贞修得齐肩长的乌黑头发倏地暴涨七尺,垂曳至地面。

  二十三年前,宿贞自禁道法,舍弃长生之术,下嫁容锦华。她一身修为都被自己禁锢在这条白金手链上。所谓心禁,没有外力约束,主要就是看发愿之人是否想得开。一旦心禁破除,同样没有任何外力会施以惩罚。只在破妄、应劫时,有心魔丛生。

  谢茂见过史书记载,新古时代的修者有异形昭示修为,宿贞这陡然暴涨的长发,就是异象之一。将近七尺的长发,垂落身后依然乌黑浓密,柔韧健康,可见宿贞本身的气血何等丰沛。

  眼见宿贞要开大,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看戏的谢茂连忙上前,劝阻说:“等一等,等一等。”

  他顺手把衣飞石拦在身后。

  衣飞石在谢茂跟前特别老实,立刻就从妈妈身边的乖宝宝形象叛变,成了谢茂的“人质”。

  儿子才是宿贞目前最大的软肋。

  剑拔弩张的时候,宿贞居然在眼皮底下丢了儿子,她冷眼看着谢茂,额上青筋又鼓了几次,然而,衣飞石依附谢茂的情态太过明显,宿贞投鼠忌器,只能和从前一样忍了下来,等着谢茂说话。

  ——她强自按捺着脾气。

  很显然,倘若谢茂说的话太没谱,她也不会一再顾忌儿子的心情。

  宿贞从没把谢茂放在眼里。几次见面,她都没对谢茂太过分,是因为她不想让儿子难过。

  对她而言,这是一种温柔的情感选择,并非迫于无奈或屈从现实。面对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时,她都有着这一种高高在上的优势心理。就如同父母在孩子撒娇的时候会笑一笑,满足孩子的小脾气,但孩子非要伸手捅电线插座时,父母就不会准许了。

  “目前我们没必要在乎‘信任’的问题。丁主任说很危险,我们看看‘危险’来自何方,局势就能明朗了。您没必要现在就拼命。找谁拼命都可以等一等。”谢茂给理了理思绪,提出解决方案。

  这两位女士明显都已经被情绪所控制,失去了专业水平。

  情报的真伪需要通过现实来验证,空口白牙嚷嚷信谁不信谁有什么意义?

  谢茂能理解宿贞。衣飞石出现在这里,宿贞彻底没了退路,自然被逼急了,她为了保护儿子,理智全无只想把自己怀疑的对象全部干翻,丁仪呢?丁仪究竟在激动什么?着急什么?

  丁仪立刻反对:“这不是儿戏……”

  衣飞石配合谢茂助攻,似乎有点迟疑,问宿贞:“我认为先生说得有道理。不过,妈妈,安全最重要。如果不能保证安全,我们还是去她们安排的安全岛——”

  宿贞已经冷静了下来。

  明知道衣飞石是故意激将法,她也不在乎。

  她嘲讽地说:“她们那半罐儿水响叮当的功夫,能布置出多安全的地方?”

  安全岛是肯定不会去了,宿贞根本不信任特事办。

  她想把儿子藏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独自解决掉这件事。

  儿子自己跑来了。

  最让宿贞痛苦的是,天下之大,她竟没有任何可以托付的人。

  这种痛苦无助的滋味,就和她在十五年前发现了在杭市插班读书的儿子,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流落在外,根本不敢靠近一步时,一模一样。

  宿贞认为“危险”是无法躲避的,她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谢茂对二十四棵天地树很有信心,防护罩已经竖起,再不济也不会被弄死。何况,这里是京市,是华夏首都,宿贞的家还挑了个极其敏感的地方——不远处就是首都机场。不管是哪方面的势力,都不可能在这里大规模开战,国家机器不是吃素的。

  衣飞石对谢茂盲目相信,谢茂刚才对他点头保证了安全,他半点儿都不担心。

  他们决定在宿贞的家里,等着“危险”降临。看看想惹事的究竟是哪边的势力?

  ——丁仪倒是很想反对,一心一意催着宿贞母子回特事办准备的安全岛。

  可惜,反对无效。

  刚开始气氛特别僵硬,宿贞阴着脸,看着窗外渐渐升上天空的太阳,等待着“危险”降临。

  她这一副“老娘要杀人”的气势不撤去,被她弄断整个肩膀胳膊的丁仪也只能强撑着。

  丁仪是肉体凡胎。剑拔弩张对峙时,她精神高度紧张,整个人还算清醒。后来就渐渐撑不住了,骨骼彻底粉碎的胳膊让她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迷迷糊糊的,她还看见衣飞石在弄客厅里的投影仪,谢茂在提要求:“新闻频道。”

  电视好像被打开了。

  衣飞石回头看了她一眼,快步走近:“……得叫救护车。”

  丁仪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谢茂骨子里没有太多圣父基因,丁仪曾出卖他的行踪,让他暴露在吸血鬼杀手的暗杀计划下,昨夜还想让他背虫草致死的黑锅,他真不大关心丁仪的死活。否则,只要他想,刚才阻止宿贞伤害丁仪并不困难。

  衣飞石不知道丁仪曾对谢茂所做的一切。

  在他看来,目前情势未明,丁仪是个妇人,又是谢茂的上官,他就没能见死不救。

  衣飞石上去管闲事了,宿贞也不能让儿子“手足无措”,烧了两道符让丁仪喝下去,勉强稳住了伤情,没直接死了。忙完之后,宿贞回头一看,谢茂正舒舒服服地喝着茶,看着整点新闻。

  ——谢茂才是丁仪的下属!

  当下属的翘着脚看电视喝茶,她和儿子去救人?

  很想把谢茂扫地出门的宿贞憋了口气,看着自家忙出细汗的儿子,暴戾的情绪又温柔了下来。

  “飞儿。”宿贞想和儿子多说两句话。

  “是。您吩咐。”衣飞石刚把丁仪放在沙发上安置好,听见召唤立刻上前垂手听训。

  他是多年规矩教养习惯了,宿贞这威风八面的气势和岑秀娥还不一样,立在宿贞面前,他连一点儿违和感都找不到。然而,宿贞习惯不了。她见过容家几个孩子跟妈妈顶嘴、吵闹的样子,她自己的幻想中,她肯定是一位没底线的慈母……能把孩子溺爱到被人教训“慈母多败儿”的母亲。

  “我平时不是这样的,飞儿,妈妈脾气特别好。”宿贞下意识地找补。

  整条胳臂都没了的丁仪还奄奄一息地躺着,您这话说得真没什么说服力。

  衣飞石特别擅长和上位者相处,察觉到宿贞的不自在,他笑一笑在宿贞身边坐下,说:“我平时也不是这样的。脾气特别不好。”

  “那挺好呀,咱们这就能互补,你发脾气妈妈也不生气,不闹矛盾。”宿贞拼命示好。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试探着加深了解。

  在这里等待着“危险”降临,没有别的事可做,无聊到了极处。

  谢茂看了一会儿电视,干脆就竖起耳朵,听衣飞石跟宿贞聊天。他也不在乎二人说了什么,单纯就是喜欢听衣飞石的声音,喜欢衣飞石守在身边能呼吸能说话能欢笑的感觉。

  母子俩联络了半上午的感情,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

  危险没有来,该吃午饭了。

  家里没有佣人,衣飞石想着这一边是陛下,一边是妈妈,哪有劳动这两位的道理?老老实实去厨房准备午饭。宿贞又哪里舍得儿子下厨?跟进厨房洗米下锅,把保姆冻冰箱的馒头蒸了一盘子。——她只会做这个。

  衣飞石找出冰箱里的牛羊肉,码上料,上了烤箱。另外摊了几个鸡蛋饼。还煮了一锅山菌汤。

  宿贞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她不会做饭,容家的孩子没有会做饭的。

  至于容舜会不会做饭?宿贞从没正眼看过容舜,她不关心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儿子从小长在自己身边,八成会和他的爸爸容锦华一样,水米放进电饭煲都不会摁启动。

  这么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啊,那女人到底把儿子当什么来使唤?佣人吗?

  “您这是……”衣飞石把菜都端上桌子,有点莫名其妙。

  “吃吧,吃饭。”宿贞摆好筷子。

  衣飞石一开始就把菜分成两盘,餐桌上送了一份儿之后,再往客厅送了一份儿。

  他先请宿贞入座,添饭装汤,分了肉,布好菜。宿贞让他入席,他微微躬身,拿着刚蒸好的毛巾去了客厅。谢茂正等着他。

  “先生。”衣飞石看着已经放了一会儿的饭菜,略心虚,“汤还热么?我尝尝。”

  平时都会很温柔搂着他给他盛饭的谢茂,今天拿着筷子就等着服侍。衣飞石自知理亏,汤饭盛好之后,才想讨好一句,谢茂已摇头阻止他坐下:“去那边吧。”

  宿贞没请谢茂同坐,衣飞石就不能安排二人同席。如果是在谢朝,衣飞石这么安排也不算错,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先服侍宿贞入席,再来陪谢茂吃饭,已经是到了新世界之后的“妥协”。

  说到底,在衣飞石的心目中,谢茂永远都不是单纯的“爱人”,还有一层君臣的关系在。

  可这在现代人看来就太违和了。陪男朋友吃饭,把亲妈扔在一边?有悖伦常。

  衣飞石才要坐下,闻言只能站住。

  多年朝夕相处,他知道谢茂不是矫情闹脾气。外人不知道他们的君臣身份,他和谢茂彼此清楚。这时候由谢茂吩咐他回去陪宿贞,既符合新时代的伦理,又不违背他从谢朝带来的纲常。

  可他并不想回去陪着宿贞。

  他已经陪着宿贞说了一上午话,把谢茂晾在一边整整一上午了。

  在谢朝他没有遇到这种难处。衣尚予再不满意他和皇帝的关系,也不能僭越到皇帝之前,谢茂所在的场合,连衣尚予都要放下一切,首先满足谢茂的需要。

  这种优先级被衣飞石执行了几十年,很难改得过来。

  这一瞬间,衣飞石明确地意识到,如果宿贞再这么排斥谢茂——

  谢茂或许不会在意,他很快就要失去耐心了。

  新世界里,没有人能让他在谢茂之间做选择。他原本就是为了谢茂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先生不许我坐了。”衣飞石放下自己要盛饭的碗,拿着餐刀走到烤好的羊肉边,熟练地切下二指宽的肉条,洒上一点儿精盐,送到谢茂席前。

  这是打定主意要留下,不许他坐下吃饭,他就在旁站立服侍。

  谢茂哭笑不得,把身边椅子拉开:“不会好好说话?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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