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595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衣飞石在石慧递来的本子上顺手描了个花押,起身接了徐以方递来的糖油果子,说:“先生在做给您的新年礼物,明天就是除夕了,怕时间赶不及。”

  听了这个解释,徐以方原本就笑眯眯的模样显得更慈祥了,拉着石慧说:“小姑娘家不吃油炸的果子,闷了痘痘不漂亮。徐妈妈做了蒸糕,酸奶味儿的,你来尝尝——哟,让你哥哥看作业?”

  石慧举起那个本子,看着衣飞石描出来形状圆饼饼的花押,有点失望:“西西是哥哥的粉丝,我给她带个签名。”

  徐以方照顾孩子上心,立刻就知道了:“西西是那个笑起来有个酒窝的姑娘?”

  “嗯哪,上回她从机场回来,顺便来家接我去市里。妈妈你还记得她呀?”石慧挨在徐以方身边,眼神瞥向衣飞石,“这个签名好奇怪。”

  衣飞石这个签名和普通人太不一样了,石慧隐隐觉得哥哥是不是不乐意给签名,故意瞎签一个糊弄自己?然而,从小被欺负着长大,石慧求衣飞石做一件事已然心怀忐忑,并不敢直接问。

  她知道衣飞石对徐以方很尊敬,有那么一点想让徐以方帮忙找衣飞石问问清楚。

  徐以方才认真看了她本子上的“签名”一眼,说:“是有点奇怪。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写了。这个叫‘花押’,古时候签订契书或者交接公文时会使用这样的图案,就像防伪标记。你看,外面这一层,是个‘石’字,中间包裹住的上面部分,是个‘信’字,下面是‘臣’字……”

  衣飞石签名时直接使用花押,显然是不愿意让自己的手迹流传出去,这是谢朝时养成的习惯。

  石慧深觉自己小人之心,满含愧疚地悄悄回头看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站在廊厅前看手机,侧颜在阳光下精致得宛如画卷,她赶紧摇了摇头——太惨了有木有!谢哥哥是哥哥的,容舜哥哥是童姐姐的,我眼光已经被养得这么高了,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容舜匆匆忙忙出来,询问衣飞石:“老师,您和先生商量好明天在哪儿过节了么?”

  衣飞石很意外:“怎么?”

  这件事还需要考虑吗?

  徐以方在堂,谢茂肯定要跟妈妈一起过春节,衣飞石在容家原本也没有正式的名分,从前可以用容舜老师的身份出席,今年去了怎么安排座位?他当然带着石慧在家里陪谢茂和徐以方过节。

  容家那边,宿贞作为正经掌权的长房大太太,除夕家宴肯定不能和从前一样不出席了。容舜不必说,肯定是要带着未婚妻童画一同去拜见老人家。

  ——至于常燕飞这个常年不着家的拖油瓶,他想去老宅就去老宅,想留别墅也行。

  在衣飞石的心目中,这就是个理所当然的安排。容家老宅的想法与他脑回路出奇地吻合。

  事实上,以谢茂和徐以方的开明,只要容家老爷子老太太不介意,他们母子俩打包去容家过节也行,谢茂完全不抵触去容家做上门女婿。问题在于容家并没有提出邀请,他俩总不好主动要求吧?——容家内部很可能还有些事情要协调,每年春节都是容家权力交割的关键时期。

  “爸爸想在轮回之前,吃一顿团圆饭。”见衣飞石毫无所知的模样,容舜就知道话没传到。

  容锦华提出吃团圆饭的要求之后,容舜第一反应不是找衣飞石商量,而是询问宿贞的意见。甭看宿贞在衣飞石和谢茂跟前和善温柔,容家上下谁没吃过她的暴脾气?她要不同意,容锦华这顿“团圆饭”肯定就吃不成。

  “妈怎么说?”衣飞石问。

  “妈妈说她会安排。我以为已经安排好了……”容舜略微讪讪。

  容舜习惯了雷厉风行的宿贞,也知道宿贞说一不二绝不会撒谎,今天来家里见徐以方高高兴兴地准备明天的年夜饭,半点儿没有放衣飞石离开的意思,他还认为是谢茂又犯病了,扣着衣飞石不让走。

  哪晓得衣飞石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我会和妈妈说这件事,你不要再问了。你去吧。”衣飞石说。

  宿贞与容锦华决裂,是因为她知悉了容舜的身世。现在容舜出面斡旋此事,身份相当尴尬。

  容舜点点头。

  衣飞石正要回隔壁去找谢茂商量,见容舜钉着不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爸爸他要去轮回了,最后吃一顿团圆饭,是他临走前唯一的心愿。”容舜说得干巴巴的,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容舜一向都很清楚,他在乎容锦华,宿贞也是真的爱着容锦华,唯有衣飞石,这是位夺舍的老鬼,对容锦华不过存着一点儿面子情罢了。容锦华的最后心愿,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也可以对宿贞哀求,毕竟少年夫妻,宿贞情真意切地爱着容锦华那么多年,他求宿贞也是有的放矢。

  唯独对着衣飞石,他说容锦华如何可怜遗憾,都不能影响衣飞石的决定。

  “妈那边……我不能狠劝。我肯定会去。”衣飞石向他保证。

  见容舜依然情绪低落、显出几分无能为力的落寞,衣飞石拍拍容舜的肩膀,劝道:“你已经尽力了。长辈们的事,不由你始,也不由你而终。你才是这段关系里的受害者,你不用补偿任何人。如果有人因此受伤,有人因此遗憾离去,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对任何人感到愧疚。”

  衣飞石从身边的果盘里随手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容舜,“去童童削个苹果送去。”

  容舜原本有些哽咽,想起童画,心中阴霾即刻散了大半:“嗯,她说给您做烤羊肉串,我去看看好了没。”

  衣飞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从前你都是赖着君上不放,师父可比爸爸靠得住多了。

  ……血缘这个东西,真是残酷又无趣。

  ※

  “先生,我回……”

  衣飞石推开卧室大门,骤然看见谢茂与一个赤条条的男人站在一起,吃了一惊。

  他没有感觉到卧室里有任何多余的气息,因是自己家里,所以没有敲门请示,直接推门就进来了。现在稍微有些后悔——脑子里还有点乱。

  “被捉住了。”谢茂丝毫没有被捉奸在床的慌张,手里还拿着一支玉笔,“这么早就吃饭了?”

  衣飞石这会儿才看清楚,站在谢茂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尊制作得足以以假乱真的傀儡偶人。谢茂本就是替身术的祖师爷,失去从前记忆之后,他制作的傀儡偶人也是惟妙惟肖,几乎看不出破绽。

  看清楚那赤条条的男人不过是一尊傀儡之后,衣飞石反而更吃惊了。

  他走到那尊傀儡偶人面前,看着傀儡的面目:“先生,您这是……”

  这一尊傀儡偶人与谢茂长得一模一样,下嘴唇的中央还有一道诡异的金痕,一直蔓延到下巴。

  “我翻了所有谢润秋相关的情报,和谢宗宝也聊过,”谢茂指了指手机,他和谢约翰一直在通过加密通信交流,“美国和暹罗国情不同,直接冲到华府谢润秋的宅子里杀人,可能会上国际新闻。”

  谢润秋在美国的地位不仅仅是高官白手套那么简单,他本身就是美国在玄学界的掌权者。

  谢家能在华夏的海族计划里直接分一杯羹,可见谢润秋的能量强大。——仅仅因为谢润秋曾为华夏的海族计划立功,国家机构就接纳谢家直接瓜分利益?世上哪有那么善良的“太子”。

  能上桌子分蛋糕的,没一个是跟班,统统都是玩家。

  相比起谢润秋从海族计划中分润的利益,容家经手的那一点儿淡水净化项目简直微不足道。

  在综合评估过谢润秋自身和身边的力量之后,谢茂依然有把握杀了谢润秋。

  他顾虑的是,杀谢润秋会闹出很大的动静。不是官面上的牵扯,就是很单纯的上新闻。

  事情闹得太大了,他难道要真的躲到乡下去种田?太子只怕也不会很高兴——大概全世界都会认为,谢润秋的死亡是太子指使他去干的。这对太子的政治信誉也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想要尽量悄无声息地办完这件事。

  所以,他的计划是——

  “您想让大公子带着傀儡回去?大公子做内应?”衣飞石坚决反对,“先生,这太危险了。”

  “不。我的计划是,”谢茂将手搭在傀儡偶人的肩膀上,“你扮作谢宗宝,我当你的属下。你带着这具傀儡‘谢茂’回去。怎么样?我们联手干一票。”

  衣飞石考虑片刻,答应下来:“是。”

  他不希望谢茂涉险,不过,玄池两度被废,衣飞石如今修为还不如谢茂,仗着记忆见识兜底罢了。

  不让谢茂同行,衣飞石很大可能无法完成刺杀计划,谢茂也不会同意。

  不如同去。

  衣飞石没有为了安危考虑缠着他这不行那不许,谢茂相当高兴,说:“待会儿让岳云送一瓶谢宗宝的血来,晚上我给你做个替身标记。明天就出发。”

  “……明天是除夕夜。”衣飞石提醒他。

  “谢润秋那边也过春节。他是个谨慎的人,年节期间比寻常防守更严密。”

  谢茂故意挑了这个日子去刺杀,他不想让谢润秋活到大年初一。

  衣飞石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一贯的行事规范告诉他,他这会儿就应该回答是,其余什么都不说。

  他应该忘掉容舜对他的请托,忘掉容锦华即将轮回的这点儿“私事”。不管容锦华是否留下最后的遗憾,那都是他的私事,和君上有什么相干?因容锦华误了君上的事,就是因私废公。

  “容爸爸那边……想吃了这顿团圆饭,再去轮回。”衣飞石低声道。

第473章 乡村天王(232)

  在谢朝时,谢茂对衣飞石的支持来自于方方面面,不需要衣飞石请求,谢茂都想到办妥了。

  谢茂此时回想起当时与衣飞石相处的点点滴滴,哪怕失去了当时的情绪,他也能感觉到从前与现在的差异。二人在谢朝的感情,随着时间推移,一天比一天深厚,君臣大礼横亘在同床共枕时交叠的双手之间,衣飞石给自己划了一道绝不能逾越的底线,随后朝着这条底线毫不犹豫地扑来。

  谢朝的襄国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花费了最大的勇气,去接近他的陛下,信任他的陛下。

  谢茂因天命所限驾崩时,衣飞石早已不是他少年初遇时的衣飞石。他们习惯坐在一起享受互不打搅的静谧时光,也习惯坐在一起说闲话,衣飞石很多年以前,就能在吃饭喝水时,随口把自己想做、要做的事,聊着天似的告诉谢茂,获得谢茂的支持首肯。

  那时候的衣飞石始终很尊敬谢茂,礼数分毫不乱。可他和谢茂之间说话不是君臣奏对,就是平常爱侣间的絮絮私语。

  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一切都变了。

  就像是谢朝的那个衣飞石一瞬间溺死在了解封的记忆中,辛苦追了几辈子,捧在手心里捂了几十年,刹那间就掉进了冰窟窿,冻得瓷实无比。谢茂把衣飞石从冰窟窿捞了出来,亲近?那是不可能的。

  那时候的谢茂太热,衣飞石又太冷。强行捂在一起,总有一边要受伤。

  谢茂撂下在傀儡偶人上做手脚的玉笔,双手揽住衣飞石肩膀,整个人都黏了上去:“小衣……”

  他用手抚摸衣飞石的背心,感觉到衣飞石浑身有了一时的紧绷,很快又松弛了下来。衣飞石下一秒会说什么话,谢茂心中一清二楚,只要他没有即刻答应,衣飞石就会反省自己提了不合时宜的要求。

  谢茂再不肯放衣飞石缩回彻骨寒冷的冰壳子里,连忙安慰:“吃,咱们都去吃。吃饭重要。”

  他的回答就似定心丸,瞬间就让衣飞石安稳了下来。谢茂全程掌握着衣飞石的情绪,衣飞石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谢茂的心。这深压在情绪之下的忐忑与试探就像是春天的柳絮,落在谢茂的心尖,让他又酥又痒,还有一点儿难过。

  他喜欢谢朝那个会躺在他怀里唠家常的衣飞石,但凡是衣飞石的意见,他总会多考虑。

  这样的小衣,久违了!谢茂心中爱得不行,侧头狠狠亲了衣飞石脸颊两下,越发觉得不解渴,忍不住将衣飞石压在墙上,堵住嘴慢慢地吮。

  ……

  谢茂久违的激动让衣飞石面红耳赤,二人都有了一种阔别已久的畅快淋漓。

  下床时,下午快两点了。

  谢茂有七个未接来电,集中在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主要是主宅那边喊他和衣飞石吃饭。

  之后大约是想明白他俩的状态,电话消停了,再没人致电打扰。

  谢茂看完手机,翻身重新上床,压住正要起身的衣飞石:“饿了吗?”

  衣飞石太明白他的意思了,咬牙挣扎了半天:“先生,阿舜等我消息。”

  谢茂缠着他不放:“他等你什么消息?”往前压了一步,从床头柜上拿回手机,拨通了容舜的电话,“容舜?”

  衣飞石原本汗湿的脸瞬间就红了,轻轻咬着牙,看着谢茂:干什么!

  【先生,我是容舜。您请吩咐?】

  “你哥哥说要回去吃团圆饭,你安排一下。咱们一家都去,能有座儿吧?这样,你回去问问爷爷奶奶,今晚上我亲自登门拜见,方不方便?”谢茂不理会衣飞石,一边磨蹭一边打电话。

  【方便,方便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您……】电话那边容舜激动坏了。

  谢茂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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