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安衾
盒子很好做,只是铁翼木太坚硬不好处理,这还是在木头刚割下来,有水分的情况下,它干一点就会更坚硬一层,所以木澍濡集中注意力手起刀落,做得很快。
等盒子基本成型后,木澍濡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玫瑰花的从原来的花盆中移植到木盒里,心里终于安稳了一点。
抱着玫瑰花看了好一会儿,抬头时察觉到了湖面的光亮,木澍濡看到了灯光下的荆星阑。
星际时间凌晨三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看了他多久。
两人一时无言。
秘境中极安静,夜风微凉,月光洒在湖水上,两人目光交汇其中,湖水好似有了温度,随着夜风微荡,摇动心弦。
“木木,”过了许久,荆星阑开口,没有平时的冷静,声音紧绷,有些紧张,有些笨拙地说:“我又找到了一株玫瑰花,你看,是白色的。”
湖面上出现出现一株白玫瑰,蔫了吧唧,但比月色还美。
木澍濡垂了眼,一滴眼泪“吧嗒”一声滴在红色的玫瑰花瓣上。
“你别哭。”荆星阑也慌了,他从来没见木澍濡哭过,哪怕是说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时,他也很安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甚至还能笑出来,这是荆星阑第一次见他哭。
那滴眼泪,如同滚油,滴在心口,不仅是烫热,还焦灼抽痛。
荆星阑手足无措,“不要哭了。”
木澍濡也不想哭,他不矫情,以前不管多难,都不哭,他记得上次哭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很小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就这么矫情了。
或许是月色太美了,或许是白玫瑰太好看了,或许是大师叫他木木了。
黑黑把白玫瑰抱上来,放在木澍濡身边,木澍濡眼里出现些笑意,荆星阑高悬紧绷的才舒缓了一点。
其实,下午吃饺子的时候,他就发现木澍濡的不对劲了,木澍濡表面上和往常无异,荆星阑却知道,他不开心。
不开心,还不说,也不发脾气,还能做出精致好看的饺子,荆星阑没见过这样的,束手无措。
吃完饺子后,荆星阑就去找两个助手,话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儿,才表述他的问题:“有人伤心,还不说,要怎么办?”
辛章和祁鸿畅都傻眼了,不管什么方法,他们都不相信荆星阑能安慰好人。
辛章:“我妈妈不开心,我给她转钱就好了。”
祁鸿畅:“我妹妹不开心,我带她去吃好吃的就好了。”
荆星阑闷闷地离开了。
他坐立不安,打开光脑在论坛最热的帖子,就是木木的主贴里,注册小号问了这个问题。
1l:木木看看我就好了。
2l:木木跟我说一句话就好了。
3l:木木给我做一顿饭就好了。
……
荆星阑没办法,找到了交友最多的景成轩,视频里的景成轩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那要看对方是你什么人,是什么身份了。”
面对景成轩八卦的眼神,荆星阑思索很久,“很重要的人。”
景成轩似笑非笑,“有人送一条裙子就好了,有人送一艘飞船,有人用钱就能哄好,有人要多花时间陪,想想她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什么吧。”
最开心的时候?
荆星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焦急被安抚,眼里担忧不散,嘴角却带上了笑容。
景成轩一眼就看懂了这个笑容,他挠心抓肺地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心里只有机甲和战争的钢铁荆星阑,动了凡心。
回想一个人开心的样子,能让一个冷面的人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他开心你就开心,不是动心是什么?
可惜,那个笑转瞬即逝,荆星阑沉默一下,立即变成了那个令人讨厌的聪明周扒皮,“听说拍卖会有个不成名的潜规则,为了抬高价格,突出拍卖商品的独一无二,有时候两三件相同的商品,会毁坏或隐藏其他,只留一个?”
他只是试试,没想到真的还有一株让木澍濡笑得满眼星星的玫瑰花。
看到木澍濡终于不再把伤心积藏在心里,假装无事发生,荆星阑觉得被景成轩坑一次也无所谓。
“发生了什么?”荆星阑尽他最大努力,并不太熟练地引导木澍濡说出口,“为什么不开心?”
木澍濡把白玫瑰花放在红玫瑰身边,从怀里拿出一个柔软的袋子,打开后放在地板的边缘,“小木死……没了。”
荆星阑:“……。”
荆星阑:“……………………。”
很好,至少还记得小机器人没有生命,不该用“死”这个字。
荆星阑一阵无奈,但看到木澍濡垂着睫毛伤心的样子,心里没有再纠正或说教的想法,而是酸软成一滩。
小木在他心里,不止是个没有生命的机器,更像是个有生命有意识的心爱小灵兽。他会拉着小木的手睡觉,会跟小木一起做饭,这么想着,荆星阑也品出一丝伤心。
可是……
木澍濡还在说着,声音里难掩悲伤和愧疚,“都怪我,是我让它装木偶,是我让它一定不要动,如果我没这么说,它一定有办法跑掉的。”
荆星阑面对一个世纪大难题,他知道木澍濡很少有这样倾诉伤心的机会,让他说出来,并且多说比较好,可也不想他继续伤心,明明没必要伤心,只要告诉他事实就好了。
最后,荆星阑还是安静地听他诉说。
没有了小木,他很悲伤,可并不全是因为小木,是被毁掉心爱之物的伤心和害怕。他在万物沉眠的凌晨两三点,悄悄爬起来,给玫瑰做了一个木盒,是怕另一个的心爱之物被毁掉。
送礼物都送不出去,都会被拒绝,怎么可能收过礼物,还是专属的礼物,它们无关昂贵与否,在第一次收到礼物的木澍濡心里,都是什么都不换的珍宝,它们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开心,他想要的小心珍藏。
因为从来没有过,得到了才格外珍惜,失去了更加难受,绝不能再承受一次,没走过他的路,都不会理解。
没人理解他有多喜欢多宝贝它们,没人能感同身受失去了有多伤心。
木澍濡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说完后有点不好意思,他刚才竟然留了一滴泪,大师应该没看到吧,还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话。
木澍濡不再那么压抑,在这样的夜里,他跟大师说说话,大师安静地听着他就觉得安稳。
“大师,对不起,你送给我的小木……”
木澍濡还没说完,荆星阑就等不及了,他终于可以说,“小木没死,它还在。”
荆星阑也用错字了,可木澍濡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个,他一脸茫然,小木的“尸体”还在他面前。
荆星阑笑了,笑容驱散了荒星的颓败,灯光下脸上的伤疤都带着暖意,“它还在,别伤心。”
第33章
不知道为什么, 木澍濡看着荆星阑的笑, 心上紧缩了一下,一直安安静静的心,猛然跳动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该做什么,有什么东西席卷了他全身,侵入骨和血, 但他并不害怕, 或许有些紧张, 但他很期待,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小木只是外面木头坏了。”荆星阑绞尽脑汁地想给木澍濡解释的简单点, “就像你身上皮肤坏了, 但没伤到骨头。”
“看到那个金色的小铁片了吗?”荆星阑说:“那一块小铁片还在,小木就还在。”
木澍濡急忙地低下头,寻到那一块比他指甲还小很多的小铁片, “是这个吗?”
荆星阑点点头,“把它给我, 明天小木就能继续帮你做饭了,给他换一身新皮肤, 它可能还会更开心。”
木澍濡立即点头, 连忙找了个小盒子, 铺上几层柔软的布, 妥帖装好小铁片, 放到湖上。
荆星阑收到后, 立即找来和以前相同的树木,当场做起来。
木澍濡也没说什么,安静坐在这边看着,看了一会儿,也开始调整红玫瑰木盒的盖子,他一边修整木盒盖,一边看向荆星阑,偶尔荆星阑也会看不过来。
两个人不需说话,各自在一边做着自己的事,仿佛有什么缠缠绕绕,勾勒出独属于他们的空间,无人能打扰,不觉时间流逝。
木澍濡看了一眼正在做小机器人荆星阑,又抬头看看头顶的月亮,终于勾起嘴角,弯了眼睛。
比以前还觉得幸福,不止是小木失而复得。
而荆星阑此时正埋头在小机器人手上刻字,虽然麻烦,但刻得心情不错,就是脸有点疼。
第一次刻字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再也做这种麻烦又毫无意义的事的人,是谁?
不仅又做了,还刻得比以前更认真仔细,三个字刻上去好像也更加好看了,可能是熟能生巧,一笔一画深深刻下,不止是刻在小木身上。
终于刻完字,荆星阑抓到了正在偷看他木澍濡,“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我?”
木澍濡像个小兔子般急忙移开视线,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神情,心跳快了一拍,这个,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我在想,”木澍濡答非所问,“我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到大师那里,或者大师能过来?”
“这里一片荒芜,你过来做什么?”荆星阑随口问。
“我想过去。”木澍濡笑眯眯地说:“过去想摸摸你。”
荆星阑:“……。”
“想摸摸你”这句话别说对荆星阑说会有什么后果,在路上随便对一个人说,也会被骂一声“臭流氓”,是会被追着打的。
但荆星阑明白,木澍濡说“想摸摸你”有多纯粹,他真的只是单纯摸一摸,或者说他只想触碰一下荆星阑,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温度。
荆星阑盯着自己手,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敢去看木澍濡的眼睛。
思考了许久之后,他说:“好。”
“我想办法让你过来,或者我过去看看你。”荆星阑说:“你信我。”
“嗯!”木澍濡开心地点点头,“我信大师!”
低落的心情一扫而散,他抱起刚才做的木盒给荆星阑看:“大师,这是铁翼木,是世上最坚硬灵木,我给玫瑰花做了个盒子。”
说着,他按了一个开关,本来是一个木制花盆,两侧的木块升高,将高处的玫瑰花密密实实地护住,“不管遇到谁,也不能随便伤害到它。”
木澍濡想了想说:“大师可以用铁翼木做机甲,他那么坚硬,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荆星阑表面答应下来,心里忍不住叹息。
或许是成长环境所致,或许是木澍濡本就内心柔软,当他找到这样的厉害的材料后,首先想到是做一个木盒,把自己不能承受失去的宝贝护起来。
如果是荆星阑,他想到首先是做利器进攻,而木澍濡首先想到是防御。
荆星阑想一点点纠正,有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可他知道这么多年形成性子,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好在木澍濡能在直播中公开怼孟停,说明他并不是一味防御,只是这次的事在木澍濡心里,或许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天刚亮的时候,木澍濡抱住了换了新壳子的小木,小木一看到他就歪了歪头,还知道像以前一样垫着脚,举着手给木澍濡看它手上的字,也知道怎么做木澍濡最喜欢果汁,是真的小木。
木澍濡抱着小木,笑得如头顶上初生的太阳,“要给光秃秃的小木重新做衣服了,上次说好做一套绿色的是吗?”
“绿色的上衣,绿色的裤子,绿色的小靴子,绿色的小帽子?”木澍濡数着,“多做几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