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疯沓
只是最后的结局,他没有猜到。
赵凌竟然把兵符给了洛溢,三万部下统统死在火海。薛偲大概还是恨死了洛溢,把他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当宫成因赵凌而死的消息传来,他便知道赵凌报了必死的决心。凌迟三千刀,他的心血也全都付诸东流。他只感叹天时不佳,唯有拿着宁国玉玺边研究边等待时机。
可他看洛王爷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为一个死人东奔西走,又重新有了指望,重新部下他的棋局。
只是,洛王爷不是可以任由他摆布的棋子。
赵凌心里感叹,上辈子自己被一心仰慕的舅舅坑的不轻,他感情用事,自以为是,不知天地敬畏,太容易相信身边的人。舅舅了解他,所以能够利用他,但是,舅舅并没真正了解洛溢。洛溢虽然重情重义,为了他赵凌能豁出性命,但骨子里还刻着个“忠”字。
与赵氏皇族的关系,洛家到底比薛家近了好几层。
洛家祖先曾与先祖皇帝并肩作战,打下大梁江山,先祖皇帝在位两年后就离奇病逝,后世众说纷纭,有野史记载先已经病逝多年的祖皇帝现在漠北洛王府。多少年来,大梁内忧外患数不胜数,漠北洛王府都是赵氏皇族最锋利的刀锋,从没有任何流言蜚语能够质疑洛王府的忠心。
五百年前,兵将辈出的洛王府头一次出了个文豪,诗词文章天下传唱,可这位洛才子却在风华之年入宫,以男子之身下嫁夜临帝赵夜,虽没皇后位份,但赵夜终生未立后,甚至没有亲近任何一个女子,一双人白头偕老,连太子都是过继皇兄的孩子,夜临帝乃大梁非常有作为的中兴之君,由于他的功绩实在太多太多,完全掩饰了他断袖与无后的小小缺点,史书上唯有寥寥数笔的简略记载,唯有披衣典故流传民间,成为爱情话本里最浪漫的桥段。
如果洛溢反,赵凌把两个字倒过来写。
薛偲催促,“有什么好犹豫的!天命在手,多少人得过赵凌与你的恩惠,多少人有国仇家恨在身,他们都能成为你的助力。”
赵凌没等洛溢大义凛然的拒绝,就说道,“赵凌若是活着,绝不想你这么做的。如果他还活着,见到如今大梁世道安宁,繁华富饶,就算是知道真相,也不会怨恨谁。”
说完,他指了指阵眼处,“洛王爷,我们该做正事儿了。毁了伏天阵,毁了天命。”
洛溢点点头,薛将军再不是当年的西境军总帅,如今的他,已经被仇恨与欲望,变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魔鬼。
“毁了?多么完美的作品,世上再没有孙纳那般奇才,能做出天命与伏天阵这样的武器,你舍得吗?”薛偲狠狠道,“好,好,好!既然你不愿反,那就把天命拿来!”
薛偲手握窄背刀,运功跃起,冲着赵凌这边砍下,欲要抢夺赵凌手里的玉玺。赵凌反应飞快,抱着玉玺滚到了洛溢的身后,只听耳边兵刃相碰,发出利耳鸣响,洛溢拔出随身佩剑,迎上窄背刀。
赵凌抱着玉玺狂奔,伏天阵阵眼近在眼前,他深知,洛溢带兵是一把好手,单打独斗却不在行,自家舅舅的武艺与宫师父旗鼓相当,洛溢能接几招就很勉强,充其量能自保,加上他这个拖油瓶就难说。
只要他把手里的玉玺安在阵眼处,天命受伏,阴阳相抵,伏天阵就可自行毁灭,而天命也随之消失在世界上。
阵眼越来越近,手上的玉玺变得沉重,想玉玺消失,赵七王爷这乱臣贼子的名声可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像他的身世一般,真是天命。上辈子他觉得天命是个屁,我命由我不由天,偏偏要与命争个长短,论个输赢,宁国太子为众矢之的,他偏偏要救,坚不可摧的伏天阵,他给天地看,人人以为清霁国与大梁不死不休,他便以凌迟三千刀换了天下安宁。
天命可争,但输赢却是难说。
重生回来,他必须相信,有些命运,是无论如何也胜不过的。
他眼见洛溢受了好几处伤,却死死拦住薛偲,为了给他争取时间。他登上楼梯,毫不犹豫的手里的玉玺放在伏天阵的阵眼处,洛溢见玉玺归位,稍松一口气,薛偲趁机提刀越过他,企图做出最后一搏。
洛溢追逐在后,两人边走边交手,却是向着赵凌这边不断靠近。赵凌此时手按住玉玺不动,怎么回事,玉玺在阵眼处,可此间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难道玉玺是假的?
赵凌换了方向,正面反面侧面都试过,然而周遭寂静,丝毫没有变阵引起的骚动。
薛偲哈哈大笑,“看来我们都想错了!只当天要你们死,我成全你们!”
赵凌直觉后背发冷,他回身凝望下落的刀刃,右手摸向袖中。薛偲不管不顾,他要夺玉玺,也要杀两人,洛王爷不为他所用,回去之后必将成为他大计的阻碍。他知赵敛是个弱鸡,毕竟赵敛这个断袖的大名在梁都贵族圈子里大大的响亮。先除了这个包袱再说!他一刀劈向赵凌,洛溢已然阻拦不急,右臂上前,手掌握住刀刃。
血腥味刺鼻,鲜红的一滴又一滴,滴在草地上。
赵凌袖中匕首出鞘,那时在猎场杀老虎九死一生,回头赵原送了一把差不多的匕首给他防身。他一直没什么机会用。
他受制于赵敛的身子骨,武学修为一直上不去,加上他遇事儿就跑的怂包做派,几乎没人把他同武功高手划等号。但他上辈子怎么说也出身玄乌阁,不学无术也耳濡目染的学的八九不离十。
天命不好用,可宁国玉玺必须保住,决不能容舅舅带出去为祸众生。他本想与洛溢两人合作,酝酿了好几路功夫,却见洛溢遇险,血水刺激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思的使出了舅舅曾经教他的保命三招。
小时候,他骑在舅舅的脖子上,突发奇想的说,“我想学天下最省力的武功。”
舅舅教他了三招,没有名字,是在战场生死搏杀里领会的致命动作,舅舅摸着他的脑袋,问他学会了没,告诉他“最省力的武功,是杀招,希望阿凌一辈子也不会用到。”
他上辈子没用过,这辈子也不打算用。
洛溢为他徒手接刀,他心中一痛,杀意乍现,匕首直刺薛偲的胸口。
杀招的可贵之处,在于虽然力气不到,但只要招式到位,就能出其不意。
“阿凌!”洛溢手掌推出,把匕首刺深一分。薛偲的刀再下,赵凌未及收回的胳膊被刀刃削出两道痕迹,洛溢单臂抱起赵凌后退数步,赵凌手上沾了血,洛溢的,薛偲的,还有他自己的。
薛偲中了一刀,正中胸口心脏。
他脸色苍白,手里依旧握住窄背刀柄,颤颤巍巍的向前走,边走边喃喃而语,“天命!天命!我要……天命!”
赵凌忙双手按住天命,生怕有什么闪失,是他想多了,薛偲垂死挣挣扎,强弩之末,死在自己的杀招之下。
刀扎的很深,薛偲勉强走几步,无力倒下,白眼外翻,死不瞑目,盯着宁国玉玺。
“舅舅,够了。”赵凌跪下,合上薛偲的眼睛。
赵凌撕下布条,给洛溢包扎止血,顺便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他的伤口很浅,已不流血了。
两人在岛上就地挖了个坑,把薛偲埋在了坑中。洛溢本想放一块石头刻字做碑,赵凌却直接把薛偲的窄背刀插在坟丘上,“舅舅生性高傲,喜欢独来独往,死了定然也不喜外人骚扰,有他的刀陪着他就好。”
洛溢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把浑身能擦干净的地方擦了一遍,洁癖症发作真是没救了,赵凌赶紧跑的远远的,省的洛王爷擦完了自己跑来擦他。
“过来!”洛溢看着赵凌狼狈的样子,越看越不顺眼,没有水洗澡,只能勉强擦一擦,恐怕弄不出个白白净净的赵凌。
赵凌做了个鬼脸,“我先把玉玺收好。”
可哪有玉玺的影子?
阵眼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凹槽,宁国玉玺掉进里面,竟然被凹槽中渗出的水融化。
白云高处,电闪雷鸣,海岛四周,海浪风起,天命开动,伏天阵遗址,也接连消失。
刚刚明明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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